葉家後院,書房內。
葉明河、黎稚兩人隔着一方木桌,相對而坐,四目對視,彼此眼底都有精芒閃爍。
在木桌上,更有兩枚茶盞,清茶已涼,顯然兩人在書房已經待了不斷時間。葉明河眉頭輕輕蹙起,似心懷疑惑,終於再次啓口:
“黎稚長老,你此次前來,就是爲了邀請我進入天元武院?”
葉明河終於作聲,黎稚在心裡不由鬆了一口氣。
不錯。
他這次來就是邀請葉明河的。
只是沒想到,對方的反應超乎他的意料,足足半晌,隻字不言,沉穩的簡直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反倒像是一個沉浸世俗百年的老人,無比鎮定。
好在,對方終於有了反應。
“不錯。”
黎稚輕輕一笑,再次重申來意,而葉明河接下來的反應,更讓他意外。
“爲何是我?”
“我都這般得罪孫居燃長老了,你覺得,我還會跟你走麼?”
說實話,對黎稚突如其來的邀請,葉明河還是頗爲驚訝的。早在葉家祭祖大典之時,葉明河便已認定,天元武院,再也和自己無緣。卻沒想到,黎稚竟然又來了,自然心懷不解。
黎稚聞言,眼神一眯,訝於葉明河的心思縝密,不動聲色,彷彿早有準備,徑直答道:
“原因無他。”
“老夫沒有別的毛病,就是一點——愛才。”
“不得不說,你的劍法着實讓我驚歎,起碼在我有生之年,從未見過在你這個年齡,擁有如此劍法的少年強者。你是一個劍道天才,留在小小的天玄城,只會埋沒,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理。”
“至於孫居燃,你完全無需關心。我自有辦法。”
黎稚寬慰道,眼底精芒灼灼,似乎滿懷信心而葉明河聞言,嘴角勾起,露出一絲輕笑。
愛才?
這理由,真是太牽強了。
如果換做是一個普通少年,或許真的動心了。畢竟,這是天元武院一介長老的承諾和疼惜,普通少年自然會受寵若驚。但葉明河,又豈是普通少年?
只見他直視黎稚雙眸,神色堅定,道:
“黎稚長老,如果你是真心前來邀請我,就請不要再說這樣的理由了。表面文章,誰都會做,既然你選擇親自前來,我也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不如開誠佈公。”
開誠佈公?
黎稚聞言,立刻心頭一凜。
他發覺,自己還是小瞧了葉明河。
在葉明河面前,自己彷彿真的什麼都隱藏不了。
這少年,到底是怎麼看出來我心有雜念的?
黎稚沒有太多的思索,因爲此時,在葉明河的眼底,他已經看到逐客之意,聯想到昔日在葉家祭祖大典祭臺上葉明河的種種作爲,終於眼神一凝,下定決心,道出實情:
“是,我是有所隱瞞。”
“之所以前來邀請你,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包藏。”
“不過,此事說來話長。”
果然!
葉明河眼瞳一縮,旋即重歸平淡,隨後拿起桌上的涼茶輕抿一口,向黎稚舉手示意:
“願聞其詳。”
不知不覺,葉明河已經佔據了場面上的絕對上風。
見葉明河沒有當即逐客,黎稚這才神色稍安,略一沉吟,繼續道:
“此事要從我和孫居燃的身份說起。昔日,我們幾乎一起進入天玄武院,並且通過擇選,同時成爲武院外門長老。今年,是對於我和孫居燃都極其重要的一年,武院一位內門長老外出任務,身死他鄉,職位被閒置。我和孫居燃,正是其候選人。”
“究
竟誰來做這個內門長老,當然還要看平日功績。作爲外門長老,麾下弟子成就越高,我們自然越有可能入選。因此,今年的外門大比,很重要!”
“這些年,我倆爭鬥不少,對於麾下弟子的教導卻疏忽了,能拿出檯面的弟子不多。因此,我們的競爭,其實從現在就開始了。你若加入我的麾下,若今年外門大比奪魁,我成功競選內門長老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
原來如此。
黎稚已經說的足夠詳細了,葉明河輕鬆接收,完全理解。
分庭抗爭。
內門長老席位之爭。
黎稚先前說是愛才,其實也正是看中了自己的潛力,爲他競爭內門長老席位再添砝碼而已。
通俗一點,這是一種利用。
黎稚,是想利用葉明河!
在聽完黎稚這番話之後,葉明河下意識想要拒絕。他不想闖入這樣的瑣事中,更何況還要被人利用。雖然他也知道,加入天元武院,幫黎稚成功上位,他肯定會得到不少好處,但是,他需要麼?
擁有天界太白劍宗典藏閣內諸多傳承在心,葉明河本身就是一個大寶藏,無所缺憾,根本無需這些所謂好處。只是在他欲要直言拒絕之時,突然,一道靈光在腦海中閃過。
不錯。
他自己的確不需要這樣的好處,但是葉家呢?
葉明河知道,自己是肯定會離開葉家的。
正如黎稚先前所言,天玄城太小,不可能容得下他。他這一世,註定要縱橫四海。
可是,在離開之後,葉家又會怎樣?
葉家始終是他的一份牽掛。
雖然這份牽掛源於葉明河上一世的殘魂羈絆,卻也無法忽視。
如果自己選擇加入天元武院,那麼,葉家也就相當於有靠山了,起碼在天玄城,只要天元武院存在一日,葉家便無人可撼動。更何況,藉此機會……
瞬息間,葉明河心底百道雜念閃過,想法已然改變,道:
“我可以答應你。”
“但是,我還有兩個條件。”
條件?
還是兩個?
黎稚聞言一愣,臉上並未露出任何不滿。他知道,既然坦誠布公到這種程度,葉明河能答應就不錯了,有條件自然是合理的。
“你說。”
葉明河一點也不客氣,當即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外門大典之後,我若幫你成功奪取外門長老之位,那麼,是去是留,由我一人決定,其他人不得干涉。”
“第二,不止是我,葉重也要去。”
去留。
葉重?
黎稚聞言,鬆了一口氣。
他親自前來拉攏葉明河,爲的便是年底外門大比和內門長老之位,至於葉明河的去留,說實話,他並不是很在意。他之前並無虛言,葉明河的確是他生平僅見的劍道天才。但是再天才又如何,世間每天隕落的天才還少麼?
能夠真正成長起來,纔是強者。
至於天才,只是虛名而已。
關於葉重,這就更無關緊要了。
只是浪費一個名額罷了,如果能用兩個名額拉攏來葉明河,也是值得的。
因此,黎稚毫無猶豫,當即點頭:
“好!我答應你!”
“十天後,就是天元武院納新結束的日子,在這十天,我還要去招攬其他天才。十天後我再來接你,希望你早作準備。”
期許達成,黎稚當即便要離開。
他的時間也很緊張。
葉明河聞言自然不會挽留,三五句的寒暄,目送黎稚離開。很快,整個書房便只剩他一人。
葉明河坐在椅子上思付了一小會,眼底精芒閃爍,這才起身,讓候在書房外的家奴召喚王管家前來。
要離開了。
就在葉家百廢待興的節骨眼上,確實有些不負責任,但又沒有辦法,只能好生叮囑一番。
……
王管家來的很快。
一路上喜笑顏開,心情很好。
見到葉明河後,更是連連道喜:
“少主,好消息!就在剛纔,餘家可送來了一份厚禮,其中有不少秦妍當時爲了她兩個兒子拱手讓出的家族財產。聽說,孫家和趙家的人也在路上了。少爺,您可真是有手段!”
“對了,家裡的那些老奴也都回來了,裡裡外外,一點也不用操心!”
王管家很開心。
在葉明河繼承家主之位後,他作爲家族老人,更能清晰的覺察到家族每一天的變化,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都絕不爲過。現在的他,當是信心滿滿。
按照這種進度,葉家要想重現昔日盛世,指日可待!
葉明河聞言,輕輕一笑,眼底卻驟然閃過一縷精芒。
看樣子,餘家、孫家還是很識相的嘛。
唯一讓他意外的,恐怕就是趙家了。沒想到,趙家也選擇了屈服,哪怕趙天雄的兩個兒子已經死在了自己手裡,並且他應該也已經知曉了真相。
趙天雄是否表裡如一,真的屈服?
葉明河其實並不太在乎。因爲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日在,趙家就一日不敢和葉家作對!他怕自己,更怕自己手中的劍!
想到這裡,葉明河臉上笑意更濃,道:
“不錯。”
“王伯,您辛苦了。不過,接下來恐怕很長一段時間,您都要再辛苦一下了。”
“呵呵,不辛苦不辛苦。”
王管家聞言,下意識擺手,但當聽到葉明河下一句哈,老臉突然一愣,下意識反問道:
“少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明河道出實情:
“我要離開了。”
離開?
王管家聞言大驚。
他每天看着葉家蒸蒸日上,心生歡喜,葉明河此時的話無疑就像是一盆涼水,直接澆在了他的頭上,立刻急了:
“少主,你這又是要去哪裡?”
葉明河道:
“天元武院。不止是我,葉重也要跟我一起去,因此,這葉家內外,還是靠您來照料了。”
天元武院!
王管家一下子明白了。
這是好事。
但是——
“少主,您和葉重少爺都走了,那這葉家怎麼辦?老奴區區一個下人,又如何能肩負的起一個葉家?這萬萬不可啊!”
看出王管家內心的不安,葉明河寬慰道:
“放心吧,王伯。”
“您可是我葉家的大管家,又什麼肩負不起的?再說了,我又不是一直不回來,最多一年,我會回來的。並且在此之前,我還會給你一份大禮!”
大禮?
王管家對此倒是沒有多大興趣,知道葉明河心思已定,也不再堅持,神色無奈。
葉明河見狀,輕輕一笑,轉身離開,更走出葉家大門,躍上寶馬,朝天玄城方向趕去。
既要離家,自然要安撫內外。
葉家之內有王管家,他很放心。
至於葉家之外,他當然還要叮囑一番。其中和珍寶閣的那筆交易,更是最爲關鍵的一環,值得他親自走一趟。
只是在躍上馬背之時,一抹只曾見過一面的倩影,不知不覺又浮現在葉明河眼底——
薛家。
薛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