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正在網兜中被送上馬車的大鯉魚突然狠狠一甩尾巴,‘啊呀’一聲痛呼,七八個力夫被這條大鯉魚一尾巴摔得摔倒在地,一個個狼狽無比的在地上滾了好幾滾。
“呵呵,誰說它們不掙扎的?”楚天干笑了起來,飛快的回頭向屋檐上趴着啃尾巴的鼠爺看了一眼。
鼠爺頗有些惱羞成怒的點了點頭,偷偷摸摸的躥下了屋檐,溜到了最前面的一架馬車上。這裡距離乢山書院還有數十里地,足夠鼠爺對這些金鱗大鯉魚做點手腳,讓它們的‘高矮胖瘦’生一些細微的變化。
總不能,真將十條一模一樣毫無區別的金鱗大鯉魚送上門去不是?
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頗爲沉重,加上特製的水槽更是重達萬斤,魚市找不到神駿的挽馬,依靠那些駑馬拉車,區區數十里硬是耗費了兩個多時辰,從天沒亮一直忙活到了天色大亮,楚天這才帶着一羣汗流浹背的車伕和力夫站在了乢山書院門前。
乢山清雋雅奇,乢州就是因爲這座乢山而得名。
最高不過兩百多丈的乢山矗立在乢州城的西南角,漫山遍野盡是千年以上的老梅樹,冬季飄雪之時滿山梅花盛開,香氣飄溢乢州城,香梅雪景堪稱乢州第一勝景。
乢州乃大晉邊荒新立之州,過往只有一座州府設立的府學,學中教授、博士學業平平,乢州城自然也沒有幾個出色的讀書人。
十年前,大晉議政大夫,有名的大文師荀鈺辭官遊離天下,攜一衆門人走到乢州,偏偏喜歡上了乢山這一山的梅花,就此流連不去,乢州於斯有了乢山書院。
因爲荀鈺的文名,乢山書院剛剛建立,周邊數州官宦子弟、民間良才紛沓雲集,紛紛想要拜入荀鈺門下。奈何荀鈺治學嚴謹,乢山書院門檻極高,十年來書院弟子也總計不過千人。
楚天站在乢山書院正門上下打量,頓時笑了起來,不愧是周邊數州無數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書院,這乢山書院果然不缺錢!
做了三年魚檔頭,楚天整日裡和市井中人廝混,從不招惹那些陽春白雪的讀書人,他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乢山書院是什麼模樣。
這書院分明就是一座小小的城池,正門赫然是兩扇頗有古樸之色的青銅大門,院牆高有兩丈、厚有六尺,這不像是書院的院牆,普通小城的城牆還比不上這書院。
更加霸道的是,這書院的院牆從山腳蜿蜒延伸出去,將整個乢山就囊括其中。
換句話說,乢山最爲著名的香梅雪景,因爲這道院牆的關係,卻成了乢山書院獨有,乢州城的平民百姓、尋常人家,以後寒冬臘月只能嗅嗅山上飄下來的梅花香氣,遠遠的眺望山上的梅樹一眼。
站在老黃狼的背上極力踮起腳尖,視線堪堪過院牆的高度,就看到院門後面是很大一塊青石鋪成的廣場,左右一列列整齊的教舍寬敞明亮,青磚黑瓦、爽利明淨。
廣場盡頭是一棟極高的樓閣,卻比乢州太守府的正殿還要高出了兩丈有餘。
上下七層的樓閣斗拱飛檐,檐角掛着拳頭大小的風鈴,遠遠看去數百個風鈴金光燦燦,居然盡是赤金打造而成。
楚天向書院內張望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有這般雅興,那樓閣的最高一層所有門窗盡數開啓,有人在彈奏琴瑟,‘仙翁仙翁’的琴音隨風傳來,混着風鈴的‘叮咚’聲煞是悅耳。
更有一股淡淡的暖香隨風而至,楚天、阿狗、阿雀同時抽了抽鼻子,同時咧了咧嘴。
“百年陳的龍涎香,裡面還混入了‘養神木’的樹心香油,真是好闊氣!”
乢州位於大晉西南蠻荒之地,龍涎香卻只產於大晉東邊沿海地帶。西南到東海之濱相隔何止十萬八千里,那邊的一條海魚乾運到乢州,價格都要翻上起碼百倍,何況是在原本就價格極高的龍涎香呢?
至於說養神木的樹心香油,這是朝廷貢品,唯一的特效就是延年益壽,極品養神木的樹心香油據說可以讓人增壽六十年!
這等妙物一直被大晉朝廷死死掌控在手中,市面上難得一見,就算有,那也是天文數字的高價。
“這位荀鈺荀大夫子,能天天燒得起百年龍涎香和養神木香油……嚇,換了我,我也不做那議政大夫了,找個風景絕麗之地,找幾房小妾,這比做皇上還痛快啊!”
楚天站在老黃狼背上喃喃自語,就看這書院用院牆將整個乢山圈起來獨佔風景的霸道做派,再看看用赤金打造風鈴的闊氣,以及平日裡就焚燒百年龍涎香和養神木樹心香油的奢華,這位荀鈺老夫子,不好對付呵。
“何止幾房小妾?”鼠爺輕盈的竄到了楚天肩膀上,湊到他耳朵邊低聲嘀咕:“不知道他正妻丟在哪去了,反正書院中沒有他的正妻。但是他正兒八經的小妾就有十八房,個個如花似玉哪。小妾也就罷了,他貼身侍女就有九九八十一人!”
惡狠狠的磨了磨牙,鼠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的咕噥道:“沒一個雛兒了!就這樣,這老傢伙隔三差五還偷偷摸摸跑去城裡的青樓逍遙快活!”
鼠爺恨得在楚天肩膀上直打滾:“天咧,一道雷劈死這老-王-八吧。八十多歲的人了,他怎麼不馬上風抽死過去呢?”
書院的兩扇大門無聲的開啓,十幾個身穿白色絲綢短打扮的童僕排着整齊的隊伍走了出來。
凌福笑呵呵的跟在了童僕的後面,他斜了楚天一眼,‘嘿嘿’一聲笑:“啊喲,楚檔頭?還說你今天不來了呢?嘖,嘖,看來,我淩氏的面子還挺好用啊?來,讓咱看看,你這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長什麼樣,可有十條麼?”
雙手背在身後,凌福大搖大擺的帶着童僕到了一架馬車邊,艱難的攀着車轅往水槽裡看了一眼。
陽光正是燦爛,水槽中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渾身金鱗熠熠生輝,長長的魚鬚子微微抖動,同樣是金光耀目,差點就刺瞎了凌福的一對兒狗眼。
“啊呀!好東西啊!”凌福欣喜若狂的叫了起來:“快,快,快送進去,讓凌嶽少爺也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