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人啦!”
歇斯底里的哭喊聲突然撕碎了乢州城的寧靜。
十幾個勁裝大漢騎着快馬,面孔扭曲的策騎狂奔而來,一路煙塵喧譁,大漢們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扭曲而佈滿冷汗的臉上,更多的充斥着某種難以形容的‘驚喜’和‘興奮’!
‘殺人了’,‘死人了’,‘死了好多人’,不祥的消息猶如寒風,從乢州城南門呼嘯着衝了進來,在極短的時間內急酵,用一種莫名的可怕效率向整個乢州城傳去。
無數市井中廝混的閒人無比興奮的大聲嘶吼着,向身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宣揚着從虎牙口傳來的消息。殺人了,死人了,死了很多人,而且好些人都是州兵營的熟面孔!
消息迅化爲流言,流言急酵成了謠言,一刻鐘後,十幾騎快馬來到了乢州太守府門前,幾個收到消息的太守府護衛面色驟變,一路狂奔衝進了太守府。
整個乢州城的氣氛變得極其的緊張,極其的詭秘。
就好像一口密封的高壓鍋,鍋內的稀粥已經沸騰,鍋內的壓力在急的增強,莫名的危險氣息籠罩着整個乢州城,但是從表面看來,乢州城寧靜如故。
在這寧靜的表皮下面,乢州城內所有人,只要有一點手段、有一點勢力的,無論是有關的還是無關的,都探出了自己的觸手和耳目,仔細的打探着所有相關的消息。
平日裡藏在各處陰暗小巷子裡,從不輕易在大街上露面的城狐社鼠、牛鬼蛇神紛紛在光天白日下溜上了大街。無數面目可憎、行跡鬼祟的男女在街頭巷尾探頭探腦,各色消息不斷的在他們中間快流轉。
李嘯鯪和趙黑虎的府邸前,已經有行跡詭秘的閒人張望。
州兵的大營門前,也已經有市井閒人和衛兵套近乎,詢問州兵的調動情況。
乢州城內好幾家大戶人家突然變得一片混亂,不時有勁裝大漢進進出出,更有婦人、孩童的哭喊聲從高高的院牆裡飄了出來。
乢州城內,最爲高檔的酒樓‘荒月樓’頂樓的雅間內,昨天傍晚楚天出城時碰到的紫衣公子揹着手站在窗前,俯瞰着大街上往來的行人。
“這乢州城,就好像一口安靜的魚塘,被人丟下去了一條肉食性的大魚。雖然池塘水面安靜如故,但是魚塘下面的魚兒,已經騷動起來了。”紫衣公子嘴角含笑,看着幾個腰間插着匕,行色匆匆從不遠處一個巷子口轉出來的大漢。
“有趣,真有趣。”紫衣公子轉過身來,向站在身後的****笑道:“楓姨,你能感受到,那些人的驚慌,恐懼,甚至有絕望,但是真奇怪,還有人很興奮,很高興,他們心中擁有一種扭曲的快樂。”
紫衣公子白皙如玉的俊面上,驀然有一種奇異的光華流露出來。
他興奮的向紫衣美婦笑道:“真是精彩,我從未想過,世間會有如此精彩的……人心!”
紫衣美婦微笑着看着紫衣公子,目光中滿是溺愛:“人心固然精彩,人心卻也最爲污穢、危險,公子只要稍稍見識一二即可,卻萬萬不可讓人心動搖了公子心境。”
紫衣公子不以爲然的甩手一笑,轉過身繼續俯瞰着下方變得有點亂糟糟的大街。
他微微側耳,荒月樓四周,十幾條大街小巷中的所有動靜被他聽得清清楚楚,他聽到了藏在最陰暗的小巷子裡,那些行爲舉止最爲不堪的市井混混最爲危險、最爲無恥的算計。
他也聽到了荒月樓四周的高門大院中,那些衣冠楚楚的體面人物們各種下作、齷齪,出人心底線的謀劃。
那些混混們,他們盤算着造謠生事、煽風點火,編造一些驚悚嚇人的消息,比如說‘鎮三州’巨寇準備血洗乢州城之類的消息。
最好能引得市井大亂,膽小怕事的大戶人家出城躲災,他們就能趁機鬧事,糾集一批黨羽洗劫幾家店鋪,或者劫掠幾個他們早就盯上的富家小姐。
而那些體面人物,乢州城各行各樣的大人物們,他們同樣在謀算如何趁機爲自己撈取最大的好處。此次州兵精銳損失了數百人,這個責任應該誰來扛?這空下來的官位應該誰上位?是否可以趁機對司馬太守做點什麼?
各種陰謀,各種算計,各種陷害,各種栽贓,盡情的排除異己,打壓對手,毫無底線,毫無節操,其陰損歹毒之處,比那些市井混混更加狠辣無恥百倍。
紫衣公子的面孔微微泛紅,目光閃爍中,清澈如水的眸子中不時有複雜的光芒閃過。
乢州城的這一次大亂,將人心中最危險、最無恥、最污穢、最骯髒的一面,毫無保留、毫無徵兆的直接袒露在他的面前。
活生生的一副紅塵衆生圖,就這麼血淋淋的緩緩展開。
“太,太精彩了!”紫衣公子突然耳朵微微跳動,他欣然從窗口探出了大半截身體,興奮的指向了乢州太守府的方向:“楓姨,快,快,準備坐騎!呀哈,乢州太守惱羞成怒,要帶人去勘探現場!有趣,有趣,居然是他的心腹打手被人殺了!”
“真是有趣,想不到應周流雲之邀前來乢州,居然能見識如此奇特、精彩之事!”紫衣公子一揮手,笑盈盈的向紫衣美婦柔聲求道:“楓姨,一起去看個熱鬧?”
紫衣美婦無奈何的看了紫衣公子一眼,很認真的說道:“只看熱鬧,不惹麻煩!”
紫衣公子呆了呆,面孔微微僵硬的看着紫衣美婦傻笑:“呵呵,呵呵,呵呵!”
紫衣美婦無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指向他指了指,無奈的拉開了雅間的房門,向站在門外的六條彪形大漢冷冷的揮了揮手:“備馬!”
一刻鐘後,乢州太守司馬追風面色鐵青,穿了一套暗金色的鎖子甲,騎着一匹獨角嘶風獸,腰間懸着一柄鑲金嵌玉的古劍,手上持了一張古色斑斕的長弓,帶着數百護衛猶如一團狂風,呼嘯着捲過了荒月樓下的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