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黃飛也可能是在做戲,但痞三不認爲黃飛會拿自己的前途當籌碼來做這一場感情戲,新官上任的他稍有不慎便會給人落下口實,分分鐘就能被拉下馬。
兩人面對面坐在一間不大的接待室,黃飛先是看了看痞三身上還未乾的血跡與嘴角污血,淡淡搖了搖頭,從口袋裡莫出一包香菸。
“受苦了?”黃飛欠了欠身子,爲痞三點燃,問道。
平頭百姓都知道的事,作爲內部高層黃飛怎能不知曉,警局經常會上演這樣一幕,在幕後黑手的推助之下,警察會刻意將一些本就有仇的人關在一起。
“還好。”痞三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淡淡說道。
有警察在場,兩人並不能說的太明白,聰明人點到即止,各自明瞭。
一根菸抽到一半的時候,黃飛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用真誠的眼神望着痞三,意思很明瞭。
他是很想出手將痞三保釋出去,以黃飛的身份地位,簡直是易如反掌,可形勢並不允許他這麼做。
痞三也清楚,下面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黃飛,候選人是隻有四位沒錯,黃飛也順利上任了沒錯,但如果在這個節骨眼黃飛再出了什麼岔子,在他下面上百號副廳級幹部都有資格補缺。
所以,在黃飛徹底坐穩這個位置之前,還是儘量要鋒芒內斂老老實實做人,今天能來看痞三一次已經算頂風作案。
十五分鐘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痞三被帶回拘留室之前,黃飛已經開始和派出所所長談話,應該是要敲山震虎,於情於理,黃飛都不能看着幕後黑手在執法單位胡搞瞎搞。
當痞三再度回到拘留室的時候,發現這裡面少了幾個人,應該是傷勢過重被帶出去治療,剩下除了消瘦男人老腰下面的兩個,其餘都縮在牆角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消瘦男人,大氣都不敢出。
“怎麼樣,出不去?”消瘦男人依舊眯着眼,輕聲問道。
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稱之爲狂妄有些過分,以痞三的描述,這是一種對世間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的聲音,也就是俗稱的懶散,但這只是痞三暫時的解釋,他知道這種態度不能稱之爲懶散。
“出不去。”痞三輕輕點頭,來到距離消瘦男人不遠的牆邊,想要就地坐下,頓了頓,打個響指。
縮在另一邊牆角的十幾個人面面相覷,最終,一個比較瘦弱的人被推出來,那人倒也乾脆,慢慢走到痞三跟前,麻利的趴在了地上。
剛纔他們圍毆痞三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客氣,現在痞三自然也不能客氣,大刺刺的坐了下來,這才繼續,問道:“哥們兒,哪條道上的?”
“黑道。”消瘦男人依舊是那種語氣,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我也是黑道。”痞三認真說道。
“我的黑道,不
是你的黑道。”消瘦男人說着,終於睜開眼睛,那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深邃,幽暗,神秘。
上下打量痞三一番,消瘦男人繼續說道:“如果我說我是一名殺手,你信不信?”
“信!”痞三認真的點頭,他是真的相信。
普通的黑道分子絕沒有這樣的身手與氣勢,再說,這男人可是傳說中的殺破狼絕命,要是尋常人物那才奇怪。
在痞三點頭的同時,消瘦男人再度閉上眼睛,緩慢有序的呼吸中又睡着了,痞三算是自討了個沒趣兒,只能斜靠在牆上,隔着鐵窗的縫隙直勾勾聽着外面那面掛鐘。
進來已經有半個多小時,相信再過不久,其他人陸陸續續也要來了。
……
接待室,黃飛與所長對峙中,情況遠比痞三想象的要險惡許多,在黃飛以身份強壓之下,所長還是不肯道出幕後黑手的姓名。
這是不符合常理的,幕後黑手策劃這一切頂多給百八十萬的好處費,但要是結仇於黃飛,就算黃飛不把這件事報告上去,隨隨便便跟紀檢委打個招呼,所長的一輩子就完了。
與黑道勾結瀆職受賄,與單純的收受賄賂可不能一概而論,後者還能酌情輕判。
“老方,我跟你也不是第一次打照面。”黃飛大口大口抽着煙,呼吸很沉重,“你也是執法人員,你在幹什麼心裡很清楚!一句話,收不收手!”
所長姓方,叫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安城市區內這樣的派出所有三五十個之多,總不能讓黃飛記住每一個的名字吧,那多累人啊。
“我知道。”老方笑着點點頭,一副不着四六的樣子,“你也算是我的老前輩了,這種灰色法則應該比我懂的更多。一個痞三而已,值得你這樣拼命?我跟你講,要真是拿出來掰吃掰吃,你黃飛違規犯紀不比我少,只要現在你走出這個門,咱倆還是河水不犯井水怎麼樣?”
“呵呵。”黃飛輕輕一笑,掐滅菸頭,“看你這樣子,似乎上面有人默許你這麼做。”
顯而易見,區區一個派出所所長敢跟市委大官叫板,若不是腦子進了水,那就是背後有通天大人物支持,看起來第二種可能更靠譜一些。
“明知故問。”老方依舊是笑着,起身爲黃飛添了一杯茶水,道:“你知道的,我跟這小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的酒吧在我管轄區內也沒有出過什麼難以收場的事兒,今天這件事我也清楚,如果走正常流程隨便罰款幾千就能把人放走。”
黃飛聞言,輕輕點頭,確實是這樣。
“所以,你要搞清楚,並不是我在搞他。”老方繼續說道:“說到底,還是上面的意思。不然以我一個區區的所長,怎麼敢跟您這樣的大人物叫板?”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就任由你這樣胡搞瞎搞?”黃飛嗤笑,擡手,將的茶水潑在老方臉上。
擡腿,看樣子還想踹人,不過在仔細思考之後黃飛又坐了回去,慢條斯理的修着手指甲,“我管你怎麼
樣,總之明天我還會來,如果到時候我的朋友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着洗乾淨老腰蹲大牢吧!我一定會託關係把你安排到一個很好玩的地方,那裡有好幾十個被你親手抓進去的犯人,你在那裡一定會得到照顧的……”
說罷,黃飛拿起自己的香菸與打火機,揚長而去。
政治界的手段多如滿天繁星,花樣百出,搞死一個人都是初級手段,把一個人搞到精神失常生不如死,那纔是上位者要掌握的必備技能。
臨出門的時候,黃飛的怒氣還是沒有消,迎面撞上了一個人,本能反應黃飛就要破口開罵,卻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愣住了,竟然是劉波!
劉波是從中央政協下來的,不論是職位還是實際地位都比黃飛要高出一截,面對頂頭上司黃飛也不敢託大,連忙道歉。
“誒呀,原來是劉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黃飛陪着笑臉,幫劉波整理上衣褶皺。
“黃飛,你在這裡幹什麼?”劉波皺着眉頭,倒不在意黃飛撞自己一下,正色問道。
“這不,一個朋友出事兒了,過來看看。”黃飛遲疑片刻,還是實話實說。
“你的朋友……該不會是痞三吧?”
“恩?”
“……”
至此,對話僵住了,兩人對視着,黃飛無法從劉波眼中讀出有用訊息,甚至不知道他是喜是怒,恍惚間,黃飛想到了一件事,瞬間從頭皮麻到了腳尖。
莫不是,站在老方背後的那人就是劉波吧?
雖然匪夷所思,卻也可以合情合理的解釋。劉波此行是爲了穩固安城動盪不安的局勢,順帶提高市委幹部的質量,痞三的存在或多或少影響了劉波的腳步,畢竟作爲一個平民,在黑白兩道痞三的聲望都超過了劉波。
並且,在誰看來痞三都有間接影響市委決策的能力,外界大部分人都將黃飛當選這件事歸功在痞三頭上,認爲是痞三與司徒亮反目,能力、背景都數上乘的司徒亮這纔會落敗。
“劉大哥,你來這裡是爲了什麼?”試探姓的,黃飛問道。
“這次大規模械鬥被抓捕中的一人是我初中同學的兒子,我過來看看,順便幫忙打個招呼。”劉波輕描淡寫說道。
面對這樣的回答,黃飛只能撇撇嘴,打過招呼慌忙遁走,傻子都能看出劉波是在撒謊,他的重心應該也放在了痞三身上。
在一名協警的帶領下,劉波來到所長辦公室,見到了正在洗臉的老方,細心的劉波注意到老方臉上的一大塊紅色,仔細一想,便知道黃飛曾在這裡發過飆。
“老方,我要見兩個人。包月和痞三,先安排我見包月吧。”劉波直接說明來意。
黃飛這次猜錯了,劉波此行的重心是在痞三身上沒錯,但他也沒有撒謊,被抓的人中確實有一個是他初中同學的孩子,不是兒子,是女兒。
包子,是他的初中同學,那次同學聚會的時候劉波也在,這是大多數人不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