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安城人,已經有二十多年沒回來過,縱然是身價過億,也不敢在魚龍混雜高手如雲的安城隨便露面,這件事便被拜託在劉波身上。
劉波倒是無所謂,反正看一個人也是看,看兩個人也是看,來一趟便能辦完兩件事,還能承包子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爲。
包子這般抉擇,其中一點還是不想出面處理這件事,他只是讓劉波確認女兒與痞三的安全,倘若是處理的話,包子就絕不僅僅是找劉波了,一通電話肯定打到安保廳廳長辦公室,能在華夏國北半做走私生意做到幾乎壟斷,包子的人脈關係不容小覷。
之所以不出面,是因爲包子還想讓包月留在痞三身邊,若是這次強行出面,麻煩能輕易解決不假,順理成章 剛剛送出去不到半天的包月也得回家,到時候魚痞三之間那條纖細的連線便要被切斷,兩人心中都會有隔閡,再談合作就會顯得生分。
上位者想問題,就是這樣的面面俱到,不然也不配不稱之爲上位者。
很快,包月在一名協警的帶領下來到接待室,龍蛇混雜的安城不乏一些強悍女小混,位於市中心邊緣的這家派出所設有女子拘留室,顯然包月在那邊混的還不錯,至少露出在外的面部、胳膊與小腿都沒有傷痕,倒是拳頭上沾着點兒血,不排除包月在裡面對某人進行了毆打。
“劉叔叔……”包月見到劉波,吐吐小舌,臉頰有些紅,這種尷尬事她還沒經歷過。
從小到大包月硬是沒進過警察局。
劉波頗爲讚許的點點頭,道:“包子生了個好女兒啊!”
話中有話,意味深長,包月聞言,臉更紅了。
客套幾句,劉波支走了一旁看護的警察,作爲特派員這些權利還是有的。
隨後,劉波嚴肅說道:“小月,你跟劉叔叔講,這次的事兒主要是誰的責任?”
在安城劉波擁有自己的眼線,大致知道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卻無法得知其中細節,白道與黑道息息相關這話不假,但黑白兩道的人是不會輕易將內部重要消息透露給對方,兩者之間的關係只建立在互惠互利。
“城西葵花幫的人想在三哥的場子賣毒品,三哥不答應,他們就找白粉仔偷偷來賣,被三哥的手下抓了個正着,打了一頓放走了,那傢伙帶了五十多號人來挑事兒,結果打了起來。”包月沒好氣兒的說道:“劉叔叔,我和三哥是受害者,受害者!”
事實也是這樣,包家大小姐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等窩囊氣,被人找上門挑釁不說,現在還被關在了拘留室,跟那羣不着四六兒的女非主流呆在一起,簡直弱爆了。
“看得出來。”劉波低頭沉思片刻,略微點頭,這種事並不少見。
即使在燕京,天子腳下,毒品市場的競爭也是無比激烈,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照不宣啦。
但接下來,劉波所說的並不是包月想聽的,他說:“那好,既然瞭解了情況,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呆在這裡接受改造……”
“什麼叫接受改造?這裡又不是勞改農場……”包月嘟囔着。
還不等包月吐槽幾句,劉波招手喚來一名警察,散發着怨念的小月月就這樣被帶回了拘留室,從臨轉身時那陰沉的臉色來看,女子拘留室關押的那些人要遭殃咯。
又不過三分鐘,痞三再度被帶到這個接待室,見到來人是
劉波,痞三還是很意外,不過片刻之後便回過神,自來熟的從劉波面前拿起煙盒,爲自己點燃一支,翹着二郎腿,“說吧,找我幹嘛。”
“沒事,聊聊而已。”劉波聳聳肩,轉過去看着那負責帶痞三進來的警察,道:“麻煩你,幫我倒兩杯咖啡。”
這名警察相對來說就比較聰明一些,打開門之後從外面喊來一名協警,囑咐道:“倒兩杯咖啡進來。”
之後,關上門,如守護神般站在門邊上,寸步不離。
這也更加印證了劉波的猜測,在閆氏兄弟與郭亮落馬之後,市委還有相當部分的幹部蠢蠢想動,意圖操控這個動盪不安的城市。
這次的事情,就是表現之一。
這警察一定就是這個派系的人,所以纔要寸步不離的守着,生怕劉波與痞三互相傳遞什麼訊息,這兩人一個是當今安城最紅的年輕人,另一個則是最有實權的特派員,如果加之一起,頃刻間就能將牢固的派系摧毀。
皺着眉頭,最終劉波都沒有說什麼,既然對方擺明了不想離開,那就是有備而來,一味的堅持只能弄巧成拙。
“痞三,你知道麼,我這次下來安城的目的。”劉波雙手交叉在一起,嚴肅說道。
“知道,特派員嘛,督促市委大官選舉進程,可能接下來要常駐安城,你的調令也是時候該下來了吧?”痞三眉頭一挑,語氣中帶着些火藥味。
他與劉波沒有交集,看不順眼是因爲痞三看所有官員都不順眼,天下烏鴉一般黑,痞三認爲劉波與閆星、閆亮他們沒什麼區別。
“沒錯。”劉波點頭,道:“選舉大會上,貌似你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但我知道,最後的結果與你有莫大關係,直到選舉會議上我都認爲司徒亮要當選,可最終他落選了。”
“你也是評委之一,爲什麼選黃飛是你們的事兒,跟我沒關係。”痞三聳聳肩。
“我選的是司徒亮。”劉波坦誠說道:“我不僅要督促市委大官選舉進程,還要全程跟隨規劃項目,在我看來,不管司徒亮一番關於消滅灰色秩序的激昂演說是不是真的,他都是最有資格的一個。規劃項目在他手裡,要比黃飛做的優秀的多得多!”
“同意。”痞三點頭,卻又道:“但司徒亮有一個毛病。他出身名門,從小見到的都是站在各行業頂尖的人物,還有司徒老爺子的朋友、門生,觸碰到的都是常人無法觸碰的東西,見識多了,也就容易迷失。模仿是人類的一大天姓,司徒亮只會模仿別人使用過的高端計謀,無法活學活用,稍微變通一下,普天之下,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很少,很少。”
並不是痞三故作深沉,一般來說痞三不會輕易去評論一個人,更不會評價,今天不知怎地被劉波挑開話題,痞三將心裡想說的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事實也正是這樣,從小被長輩們灌輸各種版本的《無間道》,古今中外各種計謀佔據了他大腦的絕大部分,自負也是因此滋生,平心而論,幾次交鋒司徒亮的計謀都是驚豔絕倫,但他缺少的是變通,稍稍變通不僅能打敗痞三,甚至還有正面打敗柳如風的可能。
自負的人從不屑於變通,這也是爲什麼人們常說傲氣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又傷己。
劉波讚揚的點點頭,話鋒一轉,道:“你呢?你認爲你怎麼樣?”
“我?”痞三搖了搖頭,道:“我不行,閱歷
、見識、手段、城府、經驗、背景,統統不及。”
“據我所知,你不是一個謙虛的人。”劉波託着下巴,沉思着。
“現在是了。”痞三掐滅菸頭,抽出第二根,卻不點燃,叼在嘴裡,眯着眼,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你要的合適人選,找別人吧。”
瞬間,劉波雙眼爆瞪,險些被這句話驚的跌倒在地,從痞三的語氣與內容來看,他是知道了劉波的意圖。
劉波想要做的很簡單,拉攏一個有能力的年輕人,一起清掃市委裡那些居心叵測的各級幹部,這是一項艱鉅任務,任重道遠,至今劉波心中也只有一個人選,那邊是痞三。
就能力而言,痞三絕不輸於劉波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年輕人,哪怕是司徒亮與萬金遊,後兩人是靠家裡打下的良好基礎才走到今日,或許現下的成就要比痞三高上一些,但比起痞三的白手起家,遜色不少。
雷少廷是個異類,也算是名門望族出來的青年才俊,但至今爲止雷少廷從沒靠過家裡的幫助,或者說猛虎幫是在他手上才發展至今,勉強擁有與納蘭王爺抗衡的實力。
畢竟,在雷少廷出生那年納蘭王爺對猛虎幫下過手,險些將其一舉殲滅,之後的猛虎幫在江湖上地位一落千丈,直到雷少廷十五歲開始才漸漸有了上漲的趨勢,雷家一門三傑,雷公與雷老虎建立、發展並葬送了猛虎幫,雷少廷則是負責將猛虎幫的旗號再度插遍東北三省。
所以,在劉波看來,雷少廷要比痞三強一些,但也僅僅是一些,畢竟痞三連續三次正面打敗了雷少廷。
“年輕人,輕佻浮躁。”劉波撇撇嘴,接茬道:“沒試過,就說自己不行,這一代的年輕人啊……”
看起來是在感嘆,其實劉波使得是激將法,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將訊息傳遞給痞三,在痞三道出劉波意圖的那一刻,劉波更堅定了拉攏他的決心。
“年輕人,如果沒點兒輕佻浮躁,又怎麼能是年輕人?”痞三眉頭一挑,一句話噎的劉波無言以對。
現在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痞三知道劉波要拉攏他去清掃市委,劉波也知道痞三的想法,要做的只有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將意見達成一致。
那小警察就在門口站着,聽的雲裡霧裡,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是在說些什麼,聰明人和普通的差距在這一刻被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我還是希望年輕人腳踏實地,肯實幹肯打拼,這樣的年輕人就算最終得不到實質姓利益,也能名垂千古。”劉波沉聲道。
“名垂千古需要付出太多的代價,這一代的年輕人,都不希望名垂千古。”痞三輕輕搖頭,笑道:“相比之下,遺臭萬年更簡單,也更實在。因爲,世上本沒有黑白之分,黑的存在,只是爲了襯托白而已,就我看來,黑和白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痞三這句話,除了在闡述自己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之外,更向劉波說明了一個問題,當今時代,似乎黑和白沒有什麼太大差別。
黑道能做出的事白道必然也會做出來,唯一的區別在於,黑道的人做這些事是迫不得已,是發自內心。
而白道,打着“白”的旗號做一些只有“黑”才能做出的事,虛假,僞善,可惡,至極。
暗度陳倉的一番對話,至此,隨着痞三的表態算是結束了,但從痞三與劉波的表情來看,兩人都不想就這樣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