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襯衣,西裝褲,袖口隨意挽起,露出半截古銅手臂,再加上那頭極具辨識度的寸板,除了陸徵還能是誰?
不遠處,正停放着一輛高大的路虎,明顯是在法拉利之後到的。
談熙真特麼想給自己一耳光,明明知道有兩輛車,爲什麼就不能看一眼後面那輛?!
正當懊惱之際,被掙脫的秦天霖心有不甘,竟伸手攬她的腰。
談熙順勢一閃,躲開了,忙亂中對上某人結冰的眼神,她只覺頭皮發麻,脊背自下而上竄起一股寒意。
衛影見秦天霖賊心不死,當着這麼多人竟然還敢動手,登時一怒。
挺身上前,兩手張開,像母雞護小雞那樣擋在談熙面前。
“人渣,我警告你別亂來。欺負熙熙,先過我這關!”
衛風沒有阻止她,只是緊盯着秦天霖,以防他惱羞成怒突然動手。
“這到底怎麼回事?!”秦晉輝怒喝,老臉格外陰沉,想必是丟份兒丟得太狠了。
畢竟,衛家兩兄妹和陸徵還在,如果傳出去,那可是啪啪打臉的節奏。
“好像我來得不是時候。”陸徵突然開口,效果無異於火上澆油。
秦晉輝老臉更沉,眼底怒火似要噴涌而出。
他和陸徵之間本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齟齬,表面是親戚,私下是對手,近些年一直較量不斷。如今,卻被他當面看了笑話,又怎麼咽得下這口鳥氣?
“天霖,你說!”
“這人在我家門口跟我老婆卿卿我我。”
銳利的目光掃向談熙,“老二媳婦,你怎麼說?”
沉吟一瞬,組織好語言,談熙正準備開口,衛風卻比她更快一步。
“秦伯父,這件事因我而起,自然應該由我來解釋清楚。”
“衛家小子?”呵笑一聲,老眼半眯。
同在京都商界,秦衛兩家也曾有過合作關係,秦晉輝認得衛風並非什麼稀罕事。
“這段時間老二媳婦麻煩你們照顧,真是過意不去。”
“熙熙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說我爸媽也很喜歡她,沒什麼麻不麻煩!”衛影搶先接過話。
秦晉輝微愣,旋即目露慈愛,“原來是衛家姑娘,不如進去坐下來說?”
“不必了!”衛影面冷凝,“哥,你把前因後果交代清楚,我們也好趁早回家,免得被人指着鼻子誣陷,往你頭上亂扣帽子!”
老臉一沉,險些扛不住。
談熙默默朝她豎大拇指,敢跟秦晉輝嗆,你牛掰!
某影回她個得意的小眼兒。
衛風當然挺自家小妹,口齒清晰地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遍,“……我只是想把頭髮從釦子上解下來,僅此而已。”
“我明明看見你們摟摟抱抱!”秦天霖目露兇光,他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東西。
衛影冷笑一聲,“秦二少爺,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還是說,你自己齷蹉,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髒?!”
“臭丫頭!”他作勢擡手,不等衛風有所行動,談熙就把衛影拉開老遠。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這是談熙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威懾十足。
秦天霖顯然也意識到不妥,悻悻收手,只是看向衛影的眼神卻陰中帶煞。
“謝謝你們送我回來,這裡交給我,你們先走。”
“熙熙,你一個人,我怕你應付不過來!”衛影最着急。
衛風也目露憂慮。
談熙湊到她耳邊,刻意壓低了嗓子,“放心,有客人在,他不敢對我怎麼樣。”
衛影將信將疑,對上姐們兒沉着自信的眼神,倏地嘆了口氣:“哥,我們走。”
“秦伯父,今天如果給您和貴公子造成不快,我本人深表歉意,但是非黑白不容混淆,希望您能夠公正地處理這件事。告辭。”
談熙目送車屁股走遠,直至完全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她才收回目光。
“依依不捨?”
“神經病你!”她一個白眼兒甩過去,即便當着秦晉輝的面,也囂張如故。
秦天霖氣得咬牙,“你這些日子住在衛家,是不是因爲他?!”
難怪會說出那麼絕情的話,什麼對他不抱任何希望,敢情這是找到了下家就想甩了他?!
沒那麼容易!
潛意識裡,秦天霖拒絕相信這個愛自己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可能會愛上別的男人。
一個人的心不可能說變就變,她還是愛自己的,只是他以前傷害了她,所以失望了,想遠遠逃開。
對!就是這樣!
如果他以後都對她好一點……
男人眼前一亮,然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秦天霖竟然對着她笑?!
還特麼笑得像個傻逼!
談熙有點懵,世界末日快來了?
所以磁場不對,把本該下耷的嘴角往上拉了把?
媽媽咪呀,她瘮得慌。
接下來,還有更驚悚的——
只見前一秒還瀕臨暴怒邊緣的男人深吸口氣,下一刻面柔軟下來,眼神溫和,笑容說來就來,那叫一個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他說:“老婆,我信你!剛纔是我衝動了,抱歉……那也是因爲我太在乎你。”
談熙直接傻眼,連秦晉輝也覺得難以置信。
一直冷眼旁觀的某人周身氣場似乎更冷了,秦晉輝眉頭一緊,不動聲站遠了些。
談熙卻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
陸卉見老公和弟弟還有兒子兒媳一起進門,頓覺奇怪。
“你們怎麼走到一起了?”
“讓廚房多添幾個菜,今晚阿徵留下來吃晚飯。”秦晉輝開口吩咐。
談熙後頸涼颼颼,她覺得昨晚那個夢,可能會成真,即便目前看起來獅子和犀牛還算相處融洽……
陸卉眉開眼笑,“那敢情好!阿徵也有好些日子沒來了。”
秦晉輝請陸徵進書房詳談,看他急切的樣子,應該有很重要的事。
“姐夫,華夏有句古話,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來。”
談熙看見秦晉輝那張貫會裝腔作勢的老臉上閃過難堪、惱怒、隱忍種種情緒,最後卻不得不憋出個笑臉,頓時覺得真特麼解氣!
天知道,她看這老頭板着臉假正經的時候,有多想吐!
若非場合不對,她一定高興得拍大腿,然後跳起來,大喊一聲:我徵威武!
“說得也是,不急……”纔怪!
眼看平津那塊地的招標日期迫在眉睫,可截止目前,他們還沒有從陸徵嘴裡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怎麼能不急?!
公司明年的拓展方向就盯着那塊地了,如果競標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這段時間秦晉輝對陸徵這個小舅子特殷勤!
幾乎是一天一小約,兩天一大約,理由更是不帶重樣兒!
從保齡球、高爾夫,到泰拳、賭馬、雙彩,看得出來,爲投其所好,秦晉輝費了不小力氣。
可這位愣是擺出一張鐵面無私的包公臉,張口閉口就是程序、規章,任你可勁兒獻媚,人家端坐釣魚臺,紋絲不動!
吃了無數次閉門羹的秦晉輝爲了那塊地也算豁出老臉,每天堅持一個電話,熱臉貼冷屁股算什麼?賺錢纔是王道!
別說,奇蹟還真發生了。
今天上午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連理由都懶得想,隨口來了句好久不見來家裡一敘如何?
嘿!沒想到竟然同意了?!
驚得秦晉輝差點從辦公室的大班椅上摔下來。
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該套的東西套出來!
“阿徵過來坐,陪我說說話。”陸卉見氣氛有些僵硬,連忙出來打圓場。
談熙實在受不了某人時不時瞟到她身上的眼神兒,正想開溜,不料被陸卉當場抓了壯丁。
“去,給你舅舅泡杯鐵觀音,一點都不懂事!”
岑雲兒和她媽去了醫院,陸卉能端着婆母身份使喚的人只剩她。
談熙撇嘴,習慣性想開口酸兩句,可對上男人黑梭梭的眼神,瞬間就給慫趴下了。
你怎麼就恁個沒出息?!
睡都睡過了,還替你洗臉擦腳當幫傭使過,怕個毛啊你怕!
談熙在心裡不斷自我建樹,可惜效果不怎麼樣。
摸摸鼻子,她還是去泡茶……
“老婆,我跟你一起。”
談熙風中凌亂:親,能不能不鬧?
沒看到情況已經很糟糕了嗎?!死變態又抽的哪門子瘋?!天哪——
救命!
“關於平津那塊地,我想聽聽你們目前的準備。”神來之音,從天而降卻毫無違和,彷彿某人的氣場就應該配合如此突兀的提問方式。
談熙想問,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覺得十分非常極其刻意嗎?
秦晉輝老眼一輛,秦天霖也不由被絆住腳步,陸卉亦屏息凝視。
談熙飛快瞄了他一眼,那廝竟挑了挑眼角,對她露出挑釁的神?!
媽的!
正欲回擊,陸卉又發話:“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
談熙:……姑奶奶是你的丫鬟咩?!
“舅舅應該喝不慣茶?白開水如何?”莞爾一笑,亭亭玉立。
陸卉想了想,好像確實沒見這個弟弟有多喜歡飲茶,她只記得老爺子好這口兒……
“阿徵,你看……”
“喝得慣。”
談熙:“……”
“那你去。”
談熙躲進廚房,蔫巴巴交待王嫂泡杯鐵觀音。
她現在很肯定,某人是故意的。
看來老陳醋開鍋,要酸倒半邊天了……
她是逃呢,跑呢,還是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