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沒下了?”談熙嘖嘖稱奇。
“嗯。”
“老爺子沒反抗?”
“那我就不清楚了。”
“還以爲會有衝冠一怒爲紅顏的壯舉呢……”
“年代不一樣,那個時候父母雙親是天,他們的意見很重要。”陸老爺不喜趙婉然,陸覺民哪怕費盡心機也枉然。
“奶奶,”談熙拉了她的手,“拋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於本心,你當時想不想嫁?”
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用下半輩子的幸福去陪葬,值得嗎?
談熙撇嘴,不以爲然。
“我?”
“嗯,知道老爺子心裡裝着別人,還願意和他成親嗎?”
老太太不說話,談熙沒有打斷她。
半晌,“我應該……還是願意吧。”
“爲什麼?”
“並非每段感情的起點都是兩情相悅,日久生情佔多數。理性的角度來講,放棄了這個,不代表就能遇見下一個,就算有下一個,也不一定能稱心如意;感性的角度來說,我並不想便宜趙婉然。”
當時,陸家已經是一方巨賈,遠非趙家所能及。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憑什麼便宜趙婉然?
談熙以爲,老太太是因爲對老爺子一見鍾情纔不願退婚,沒想到她考慮得如此周詳,最後一個理由着實有趣又可愛。
“奶奶,您的智慧無人能及。”
“可惜,”譚水心目露悵然,“幾十年過去,本以爲把人捂熱了,沒想到還是涼的。”
“您……是不是誤會了?”談熙覺得,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應該不會出軌吧?
就算有心也無力啊!
“我親眼看他們摟在一起跳舞!”說起來就是氣。
她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主動回家,想與他講和,沒想到竟然看到那樣一幕,是可忍孰不可忍!
“跳個舞,應該沒關係嚯?”又不是跳到牀上……
“熙熙,你不懂,這是心結。”
譚水心傻嗎?從小得外祖父親自教導,四書五經皆有涉獵,史書傳記熟記於胸。她不僅不傻,還比其他閨閣女子更加高傲。
在婚事上,她做不了主,卻能選擇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即將成爲自己丈夫的男人。
閣樓驚鴻一瞥,他娓娓道出“婉然”二字的出處,那一瞬心動讓她萌生出“或許可以賭一把”的念頭,所以選擇忍耐。
成親後的一年時間,兩人相敬如賓。
陸覺民心裡惦記着趙婉然,她看在眼裡,從不多言,每日晨昏定省,安排家中大小事宜,孝敬父母,關心弟妹,陸家長媳這個位置被她坐得穩穩當當。
一年後,她懷孕,兩人關係緩和,陸覺民開始噓寒問暖,趙婉然這個名字便無人再提,四方城內趙家消失匿跡。
孕期兩個月,陸覺民準備下南洋談一筆船舶生意,時值冬天,譚水心送他出門不小心踩到結冰的水窪,孩子沒了。
從那以後,陸覺民對她愈發關懷,譚水心覺得自己總算把一塊頑石捂熱,悄悄鬆了口氣。
幾年後,陸遠出生,兩人愈漸恩愛。
之後幾十年雖有小吵小鬧,皆無傷大雅,就算她生完阿遠後,再也沒辦法懷孕,陸覺民也不曾說過什麼。
在見到趙婉然之前,譚水心從未覺得自己當年做錯,原本就是她的未婚夫,憑何相讓?
“您這邏輯沒錯。”談熙點頭,換成她也這樣想。
小三兒一生黑,搶人未婚夫還有理?
沒想到看似溫和的老太太骨子裡竟也如此瘋狂。
“可我今天見到趙婉然之後,突然不確定了。”
兩人摟在一起跳舞的場景不時浮現在眼前,譚水心彷彿看到了當年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相視而笑的一對眷侶。
早前,她是不會跳交誼舞的。
“狎而不端,臊而不莊。”這是外祖的原話,她深以爲然。
嫁給陸覺民後,經常參加西式酒會,看多了也慢慢學會一些,卻很少與他一起跳。
“節拍不對,步子太大,算了我還是找別人。”
所以,他要找的人是趙婉然嗎?
譚水心覺得自己這些年已經逐漸看淡,甚至遺忘了趙婉然這個人,到頭來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她從未放下過當初的芥蒂,所以那一瞬間的反應纔會那麼激烈。
“我老了,沒有年輕時候的孤勇,最後窩囊地選擇逃避。”原來,她一直沒把陸覺民捂熱啊……
驀然回首,才發現這些年自己過得像個笑話。
“奶奶,我覺得你可能……想多了。”
“嗯?”
“那個趙婉然連白月光都算不上,頂多就一流星,美是美,可也短暫。你跟老爺子這麼多年感情還比不過一段褪了色的曾經?”
反正談熙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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