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總旗把態度放的十分低下,一看就是得到了駱思恭的親口交代。
很明顯,錦衣衛在這件事情上做的很不地道,在皇帝面前失了印象分,駱思恭的地位岌岌可危,當然想要討好蕭如薰了。
自然地,這傢伙指不定心裡也在惱恨蕭如薰,惱恨蕭如薰居然如此囂張,在他這個特務情報頭子面前傳遞情報,居然還讓他受到了皇帝的指責,差點丟了腦袋。
然而蕭如薰完全不在意。
你就算再不高興再不愉快,那又如何呢?作爲一個特務組織的頭子,你立身的根本就是皇帝的信任,一旦被皇帝打上了不良品的標籤,等待你的就是被裁撤掉被清洗掉的結局,你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自己被換掉,別想再興風作浪了。
蕭如薰自己都覺得駱思恭包括前幾任錦衣衛指揮使做的非常過分。
作爲皇帝親軍,而且還是沒什麼牽掛的那種,應該一門心思爲皇帝辦事,背靠皇帝面對羣臣,結果你居然和大臣勾結到了一起,還被抓住了把柄不敢向皇帝透露,作爲皇帝耳目的存在居然把皇帝瞞住了,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錦衣衛指揮使需要什麼名聲?錦衣衛指揮使需要青史留名嗎?你留下的名聲越殘忍越臭,才表示你做的越好,如果你一個特務情報頭子居然在羣臣之中留下好名聲,那代表什麼?
代表你徹徹底底的失職,徹徹底底的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徹徹底底的沒有好下場。
拜託,你是錦衣衛指揮使,你要是出了事情你指望誰來救你?
估計也就是事發突然,朱翊鈞沒有準備,若是有準備,肯定當場就要把駱思恭換掉,然後錦衣衛上上下下都要大清洗一遍,擔心自己性命的人全部換掉,全都換成亡命之徒才最好。
而眼前這個人,顯然是駱思恭的親信,是來求幫助求結緣的,對於這種行爲,蕭如薰並不排斥畢竟錦衣衛是自己的天然盟友,很多事情上自己都需要錦衣衛的幫助才能做的好,就相當於沒有錦衣衛的話也就無法和皇帝建立單線聯繫,那會很糟糕。
蕭如薰是識大體的。
“行吧,你們也有你們的難處,本督也不在意了,但是本督也有本督的難處,本督的處境比你們駱指揮使還要糟糕,但願你們駱指揮使可以明白,大家都是爲陛下辦事,只求盡心竭力而已。”
蕭如薰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是,大家都是爲陛下辦事而已,不僅要爲陛下得到糧食,還要爲陛下得到那些應該得到的財物,您說對嗎?蕭總督?”
蕭如薰的笑容瞬間變冷,但是依然沒有消失。
“你在威脅我。”
蕭如薰淡淡的說道。
“這不是威脅,錦衣衛也不敢威脅蕭總督,錦衣衛不過是在爲陛下辦事而已,希望可以和蕭總督攜手共進,僅此而已,別無他求。”
“就算你們把這件事情告訴陛下又如何?這件事情我已經寫成密摺告訴了陛下,你們再說又有什麼意義?你自己掂量掂量,現在這種情況之下,陛下到底是相信我多一點,還是相信駱思恭多一點?威脅我一次不要緊,但是不要次數太多,否則我會很生氣。”
蕭如薰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
“可是,蕭總督,您總是這樣做的話,駱指揮使也會非常爲難,因爲駱指揮使比起蕭總督更需要陛下的信任,沒有陛下的信任,駱指揮使連生命都會受到威脅。”
蕭如薰笑了笑。
“一個名聲不錯的,能被羣臣稱讚的錦衣衛指揮使,生命的確應該受到威脅了,你回去告訴駱思恭,他的名聲越好,他就死得越早,你們最好還是不要貪圖那些名聲,正如他自己所悟到的,他的立身根本是陛下,而不是羣臣,也不是史書,恩,如果他想青史留名,請便。”
這個總旗的面色變得很差。
“蕭總督,駱指揮使並不想和您敵對,他認爲您是朋友。”
“我當然也不想和駱指揮使敵對,我們都是給陛下辦事的人,給陛下辦事就要有給陛下辦事的覺悟!不該靠近的人不能靠近,不該去貪圖的名聲就不要貪圖,如果貪圖那種名聲,就不要做錦衣衛這種活計!他要知道,錦衣衛是幹什麼的!”
蕭如薰把茶碗重重放下。
“蕭總督的話小人會原原本本的傳遞給駱指揮使的。”
蕭如薰點了點頭:“你告訴他,就說本督說的,本督也不想和他爲敵,但是他總要知道他在做什麼!那麼大的事情他敢瞞着陛下,他就該知道一旦暴露他會面臨什麼,錦衣衛是陛下的耳目,耳目不需要自己的思想!”
那總旗嚥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蕭總督,這是糧洞分佈圖,請蕭總督收下,並且儘快將之全部得到,陛下不想給任何人反應過來的時間和機會,陛下派出的礦稅太監也會很快抵達山西各地搶佔礦藏開始開礦,屆時還請蕭總督予以幫助,陛下會盡力爲蕭總督爭取時間。”
蕭如薰點了點頭。
和他猜測的一樣,自己這個總督不過是戰時總督,一旦戰事結束,必然會被裁撤掉,然後換上文官總督來繼任,而朱翊鈞很明顯是希望可以爲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然後讓自己利用總督的職權幫着他把礦稅太監的事情搞定。
不得不說,眼下的山西和大同的情況真的是非常有利。
山西總兵和大同總兵就不說了,山西巡撫魏允貞正在雁門關,大同巡撫梅國禎不知死活,這兩地的最高權力都處在真空狀態,完全被自己這個唯一的總督給把持了,自己的政令完全可以暢通無阻的抵達下去,等地方官員體系重建的時候,一切已經成爲定局。
礦稅太監會像釘子一樣釘在地方上。
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的名聲可能會從此產生污點,文官集團大概會對自己產生戒備之心,自己的路將會很難走。
不過無所謂,蕭如薰本來就不打算和那些文官走一路子,現在的和諧只是蕭如薰一直都在忍耐的原因,一旦不需要忍耐了,那麼也就無所顧忌了。
他和文官註定是走不到一起的,無論是戰略還是政略,都不可能,爲了實現他的抱負,他必須也只能和皇帝走在一起,儘管這樣做十分危險,儘管皇帝有些時候都自身難保,但是,這卻依然是唯一的道路。
不得不說,萬曆二十六年的大明朝的路,已經越走越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