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金剛既生氣又無奈,在姚廣家中表現出來的卑躬屈膝,出門之後就變成了憤怒。姚廣的貪婪在楚州、齊州是出了名的,沒有十萬兩銀子別想見到姚廣的面。如果有事相求,那你就準備傾家蕩產吧!可是,人家是威南軍司大都督,手握兵權,就連州府都不放在眼裡,更不要說富商和他們這些幫派。
仇金剛送的禮物不輕,是一塊雞蛋大的夜明珠,還是他當年挖掘前朝一位公主的墳弄來的,這麼多年就算再怎麼拮据也沒有拿出來過。這一次,爲了能順利就任天南盟盟主之位,才忍痛割愛。
當仇金剛在都督府的院子裡等了半個時辰後,他就有些後悔將夜明珠拿出來。人家不見他,已經說明不會出手幫忙,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下這麼大的本錢。要知道,仇金剛準備將這顆夜明珠當傳家寶傳下去,最不濟等自己老了去別的地方有這顆夜明珠防身也是好的。
坐在馬車裡,仇金剛的臉黑的像鍋底。車輪在石板路上顛簸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聽的心裡煩躁,揭開車簾瞅着車伕大吼,引的路人紛紛側目。威南軍司都督府駐紮在赤雲關,來來往往的百姓都是關上軍卒的家眷,對於仇金剛的吼叫並沒有覺得奇怪,以爲又是朝廷派來一個小官,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罵罵車伕出出氣。
出了關口馬車的速度提了起來,車伕儘量將車駕的穩一些,免的再挨一頓罵。水田裡的晚稻已經收割,放了水露出乾燥的泥地,看上去非常不舒服,這就是天南的秋天,大片大片的灰色讓原本綠油油的山坡好像貼上了膏藥,只剩下官道兩邊一長溜低矮的灌木。
“停車!”仇金剛在車裡喊了一聲,車伕連忙帶住馬繮,穩穩的將車停在路邊。
仇金剛從車裡出來,四下看了看,縱身蹦下來。路上很冷清,後面是高聳如雲的赤雲關,面前的水田是軍屯田,這個時候也不是農忙,自然沒有一個人。就站在灌木叢前,仇金剛撩起自己的袍子前襟,準備解褲袋放水。
“老王,你說姚廣這傢伙能答應我的要求嗎?”
車伕老王一愣,連忙道:“或許能吧!”
“哼!姚廣這傢伙只愛錢,不滿足他的胃口事情恐怕不成。”
“盟主送的禮物可不輕!”
“屁,在姚廣眼裡不值一提,你知道這些年姚廣一共搜刮了多少錢嗎?聽說都督府的後堂專門空出兩間屋子裝錢,現在已經裝不下了!等老子騰出手來,讓邱三去看看,咱們不能只出不進,你說是吧?”
仇金剛放完水,一邊提褲子一邊朝馬車走。一隻腳已經搭在車轅上,另一隻腳卻停在地上沒有收上去。車伕上前準備扶仇金剛一把,卻發現仇金剛的眼神不對,連忙問道:“盟主還有什麼事?”
仇金剛保持着那個姿勢,猶豫了一下,慢慢放下已經踩在車轅上的腳,轉過身:“出來吧!怎麼,姚廣收了錢還要殺人滅口不成?”
十幾個黑衣人從路邊的灌木叢中站起身,嚇的車伕老王連忙縮到仇金剛身後。那些人一身黑衣,用黑布蒙着臉,手裡提着兵器,靜靜的站在灌木叢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仇金剛。顯然,這羣人並不是職業刺客,更加不懂什麼叫僞裝。若是夜晚,這一身衣服能很好的隱藏自己的行蹤,可現在是大白天,穿成這樣純粹多餘。
仇金剛冷笑一聲:“不說話就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的來歷?在這赤雲關方圓有誰會這麼不長眼睛?難怪姚廣只讓我一個人來,原因竟然在這!今日是老子栽了,要抓要關隨便,動一下手指老子都他孃的是個女人!”
爲首的黑衣人將手裡的刀一揮,十幾個人立刻衝了上來。手起刀落先將躲在仇金剛背後的老王砍翻在地,甚至連拉車的駑馬都不放過,殺了乾淨。
冰涼的刀刃架到仇金剛的脖頸處,不等仇金剛臉上的笑容堆起來,鋼刀輕輕一劃,割斷了仇金剛的脖子。殷紅的鮮血順着仇金剛的指縫流到他的前胸。
仇金剛一把抓住眼前的黑衣人,隨着身體倒地,黑衣人蒙在臉上的黑布被拉了下來,露出原本的樣子。這是一張清秀的臉,清秀的像個女人。仇金剛認識他,就是姚廣身旁的中軍官。一個時辰前,仇金剛還送給這人一錠金元寶,沒想到這會來殺他的就是此人。直到仇金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名中軍官踢了兩腳沒有反應,黑衣人這才散去,重新將自己的身形隱藏進附近的灌木叢中。
中軍官將自己的鋼刀在仇金剛身上擦乾淨,深吸一口氣:“別怪我,想報仇你知道去找誰!”
一隻烏鴉落在道旁的枯樹上,忽閃着翅膀發出難聽的叫聲。這裡是進入赤雲關的官道,雖然很少有人來,卻也不是沒人走動。當仇金剛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倒淨桶的小子被嚇的不輕,扔下自己的淨桶,連滾帶爬跑回赤雲關,一邊跑一邊喊。
赤雲關是軍鎮,沒有屬衙和捕快,一切事情都由兵卒處理。仇金剛的大名在天南還是有些分量的,雖然腦袋已經被野狼啃的剩下了半個,還是有人從那隻帶着金耳環的耳朵上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因爲死的人是仇金剛,率隊的隊率沒敢處置,上報給了校尉。校尉也沒敢處置,上報給了都尉,都尉報告司馬。當姚廣知道仇金剛被殺的時候,頭都沒擡一下,淡淡的說道:“既然已經知道了身份,就派人讓家人認領屍首吧。”
副將稍微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出去安排。
仇金剛的死,沒有在赤雲關引起波浪,充其量只是個小小的漣漪。就連軍卒的家眷都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在赤雲關,每年都會有人死的不明不白,何況仇金剛不過是一個綠林的頭目,就算是天南盟盟主也只是個山大王而已。當仇金剛的屍首被運走之後,整件事就如往常一樣,波瀾不驚的平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