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醫院的走廊上,杜鵑踮起腳尖,扯着齊錦瑟手肘的袖子,一臉慌亂緊張的模樣,看起來都快哭了。

在外頭等杜鵑時,許多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如果她真的懷孕了,他該怎麼辦?過去的情史輝煌,他一向都非常注重避孕,那晚真的是太過瘋狂,她被杜鵑的熱情燃燒掉理智,只知道他要她而已。

以前他早就想過“萬一”的狀況,很卑鄙的,他通常是打算請對方拿掉,因爲他並不想娶任何女人,但是會給她們一筆可觀的金額。

可是,這次是杜鵑,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齊錦瑟看了一眼已經不再嚷嚷的杜鵑,她緊皺着眉頭,仰着首瞪他。

他迅速的把驗孕棒抽出來,清楚後的看見呈現陽性的徵兆。

“我先說好,我不會用這個孩子威脅你幹嘛的!”已經被發現了,她放棄白費力氣,“這孩子我打算留下,但是你不用負責。”

齊錦瑟放下雙手,反覆看着那根驗孕棒,“這種東西準確性有多少?”

“我月事晚來太久了,而且剛剛是孕吐,不離十,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不清楚?”她把東西搶了回來,“你不必想些有的沒的,我不需要你擔心,也不必端什麼責任上來,OK?”

她不大敢面對齊錦瑟,她很擔心他會拿出紳士那一套來對她,不管是要她拿掉孩子、或是說要結婚,還是要談未來孩子歸屬誰這種問題,她頭都會很痛。

一開始就說明白,這孩子她自個兒全權負責,不希望他有壓力……雖然,如果能夠跟齊錦瑟一起撫養這個孩子……會是最圓滿的。

跟錦瑟一起……那就意味着他們可能要走向人生的下一步,想到這裡,她竟然有期待的喜悅感。

不過,她不敢奢望能夠跟他有多幸福的結局。

“好了,就這樣說……”杜鵑回頭,隨便拍了他一下,但卻感覺到有東西滴落在手背上。“錦瑟?”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胸前,望着滴落在她手背上的晶瑩淚珠,一時間傻了。

齊錦瑟站在原地,那雙桃花媚眼裡盈滿淚水,就這麼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地上、滑下臉龐、滴在她手上。

哇啊啊——有沒有搞錯,他怎麼又哭了?杜鵑完全呆掉,以前的齊錦瑟可是哭功一流,摔倒哭、撞倒哭、被人推一下也哭,連她被打他都一起哭,簡直是孟姜女轉世投胎!

問題是,他現在是齊田集團的總裁,都三十歲的大男人了,爲什麼還是這麼愛哭?

偏偏,她對他的淚水完全沒轍,最糟糕的是,爲什麼這種事他要哭?

“別哭……你在哭什麼?”杜鵑完全手忙腳亂,路過的護士醫生全停下來腳步,活像她在欺負他。“拜託你別哭了,有話好好說!”

天哪!齊錦瑟這個大男人爲什麼掉起淚來會這麼美呢?揪得她一顆心好難受,拜託他說說話,是在哭哪場啊?

“你不願意……讓我撫養這個孩子。”他低沉的聲音哽咽着,淚水掉得更兇,“你不希望跟我一起照顧你肚子裡的小孩,也不願意跟我結婚。”

“我、我沒這樣說啊!”她回頭笑看越來越多圍觀的羣衆,尷尬極了,“我只是說我自己會負責……我是爲了你好,你可以不必管這個程咬金的。”

“難道你那麼討厭我嗎?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我會說個好丈夫、好父親,爲什麼不相信我?”齊錦瑟皺起眉心,難受至極的凝視着她,“就算不是爲了孩子,我也想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咦?杜鵑的心跳漏了好幾拍。他在跟她……告白嗎?這怎麼可能!

“不是,你要想清楚,我是杜鵑耶,我什麼都不會喔,而且我還兇巴巴,真的跟你在一起的話,我恐怕……”

“我愛你,就是因爲你是杜鵑!”齊錦瑟深情款款的揚起一抹悽楚的笑容,“我因瞭解而愛你,你以爲我這個‘老公’是當假的嗎?我會不知道你是什麼個性?”

“可是……”她有些茫然,卻也更加陶醉。

“一定是上天看你一直逃避我對你的感情,所以直接賜給我們一個寶寶,這樣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他笑得很滿意,眼角淚光還在閃爍。

杜鵑軟了心房。她好訝異,錦瑟對她真的那麼真心?下意識的撫了下平坦的肚皮,他願意跟她一起撫養這個孩子?

“我很感動……真的!”她揚睫,露出靦腆的笑容,“不過,我還是等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們再來看情……”

餘音未落,齊錦瑟又哭了。

“你不希望挺着肚子結婚,我們可以趕快趁現在結啊!”他一頓,眼神忽然透露出恐慌,“你不想嫁給我?因爲你有更喜歡的人?”

“沒有、沒有,你不要再哭了!你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後頭超大聲的竊竊私語,快把杜鵑逼瘋了。“我沒有更喜歡的人,我現在就只喜歡你一個人啊,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齊錦瑟沒回答,只是用絕望哀愁的神情望着她,然後淚水撲簌簌的掉個不停,圍觀的醫生、病患跟護士,每個人都帶着責怪的眼神在瞪她。

“你要不要臉啊,每次遇到不順心的事就哭,搞得我好像在欺負你似的!”杜鵑拼命爲他抹去淚水,他的淚卻泉涌不絕,“哎喲,我又沒說不嫁給你。”

叮!須臾之內,齊錦瑟突然淚水一干,泛起微笑,一個擁抱把她揉進懷裡。大家是在鼓什麼掌?

“我們還是再做一次檢驗比較好。”齊錦瑟鬆開懷抱,親暱的執握起她的手,“然後我會開始籌辦婚禮。”

“呃,那個……我……”奇怪,她腦子爲什麼有點打結?

“你一樣喜歡簡單的百合婚禮嗎?”他們小時候玩過結婚儀式,他記得一清二楚。

“是……”等等,錦瑟不是剛剛還淚流不止嗎?現在那得意的笑容是怎樣?

衆多思緒在他腦海中奔馳,也不及他看到驗孕棒呈現陽性那一瞬間的想法。

他比想象中還要愛戀這個女人,而且執着到一刻都不願意鬆手。

甚至想到婚嫁大事,他也完全不會排拒……齊錦瑟得意的笑着,原來真正愛上一個人,就會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喔,杜鵑那硬個性會說什麼、想什麼他清楚得很,他也知道,從以前到現在,她對他的淚水一向毫無招架之力。

嘎?卑鄙?哈哈,爲了能順利抱得美人歸,哭幾滴淚水就算卑鄙,他也認了喔!

遇上這檔子事,杜鵑終於瞭解,原來人生有時候真的可以快轉的。

不愧是齊田集團的總裁,財大勢大,兩個星期內可以把婚禮搞定,而且賓客雲集,政商名流全數到場。

她喜歡簡單隆重的婚禮,小時候常跟齊錦瑟“演練”結婚儀式,她披着桌巾,拿着一朵紙百合,假裝高雅的走在另一條紅色桌巾上,旁邊撒滿了齊錦瑟用紙摺的百合花,然後站到早在前頭一臉呆樣的齊錦瑟身邊。

接着他還得一人飾兩角,一下當牧師、一下當新郎,假裝宣稱他們兩個是夫妻,有時候念不對,還會被她打;她萬萬沒想到,那些演練,有一天會成真。

對於這場婚禮呢,她沒什麼意見……因爲隆重有餘,簡單完全不可能!想到齊田集團是什麼地位,怎麼可能跟她想的一樣,親友幾個就完成,不席開一百桌哪說得過去?

可是,錦瑟就是很有一套,她上她的班,抽一天拍婚紗照兼試禮服,然後婚禮前一天請人告知流程,還印了一疊表給她,婚禮當天她再準時出息就好。

從小事到大事,她這位新娘子完全不需要操心,只要過她正常的生活,有專人幫她打理搬家事宜,她的東西瞬間就在齊錦瑟的豪宅裡,而且已然陳設完畢。

對她來說,真的是非常簡單,沒什麼好抱怨的,她所做的就是婚禮當天穿上婚紗,由專人妝點,然後父親早走的她一個人走上佈滿百合花的紅毯,走向站在前頭,那個迷惑她的男人。

這整件事很火速,快到非常不真實,她根本腦袋一片空白,只任由齊錦瑟去安排……但是她披上婚紗的那一瞬間,才發現自己竟然開始緊張。

媽在旁邊沒哭,反而一直問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跟齊錦瑟聯絡上還交往的?媽一直不敢相信,她有一天嫁得出去,還真的嫁給好野人家族;而且媽一直要她仔細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她怎麼可能會不清楚?這場婚姻不是爲了孩子,不是爲了誰,而是爲了她自己。

她無法解釋爲什麼會那麼喜歡錦瑟,若是不夠愛他,她怎麼可能爲他進禮堂!

等到站在紅毯的那端時,她突然一陣慌亂,有一種想要立刻掉頭就走的衝動。

可是,她發現錦瑟在凝視着她。

站在不遠處的另一端,他身着深藍色西服,微微回首,用一種熱切的期盼與掩不住的欣喜神情,對着她泛出微笑。

她突然什麼都不怕了,邁開步伐,彷佛往前是她唯一的去路,走到錦瑟身邊是她唯一的選擇。

能有個男人這樣對着她笑……彷佛她給了他多幸福的感覺似的,讓她有些恍惚。

她說了“我願意”,跟齊錦瑟一起去登記,轉瞬之間,已經是人妻了。

“辛苦了。”新娘秘書一一的爲她解下發飾,“恭喜你喔。”

宴客結束,杜鵑虛脫的道謝,一場宴席她進來換了三次禮服,每一次都只坐下來吃一點點菜又要離開,好不容易送完客,桌子都撤走了……她跟肚子裡的寶寶都餓死了啦!

“新郎呢?你有看見嗎?”杜鵑大剌剌的自己拆髮夾,她又不怕痛,隨便撥撥就好了。

“他還在外面跟人家聊天……”新娘秘書嚇了一跳,這新娘子真是豪邁啊!

“我快累死了,現在就想回家。”杜鵑拉着裙襬站起來,她想回去吃兩碗泡麪。

她徑自打開休息室的門,餐廳都要休息了,許多燈已然暗了下來,她可以聽見外頭的喧鬧聲,尤其是齊爸爸,不知道爲什麼比他們還開心,笑得合不攏嘴,喝酒都乾杯咧。

“爲什麼?”

身後的走廊裡,突然傳來一陣心碎的怒吼聲。

杜鵑回首,這一條走廊全是新娘休息室,除了她這間外已經是黑漆漆一片,唯有最末間發出微弱的燈光……該不會剛結婚就鬧離婚吧?聽那女人的聲音在哭呢!

“華茹,你冷靜一點。”男人的聲音跟着傳出來,這讓杜鵑倏地再次回身。

這聲音她就熟了,是錦瑟。

她高高的拉起魚尾裙的裙襬,利落的脫下高跟鞋,赤着雙腳,快步往走廊末端走去;末端的房間門沒關緊,門縫開了一點兒,這也是透出光線的原因。

“挑我生日這天結婚,我怎麼想?你都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透過細縫兒看,高華茹正淚流滿面,哽咽的對着齊錦瑟低吼。

“我不懂爲什麼要考慮你的心情。”手裡還拿着要給她的生日禮物,他記得這件事情,禮物也挑選好了。

趁着要回家前拿給她,怎麼知道高華茹突然就歇斯底里起來。

“每年我生日,我們固定都會去君悅的,我今天晚上也訂好了房間……我怎麼樣都沒想到,你突然就結了婚!”高華茹氣得握緊雙拳。她一直以爲、以爲那一切都是衝動與玩笑。

可是看着齊錦瑟每天在爲婚禮忙碌,甚至還派工作給她,她就發現總裁的專注力驚人,每天都春風得意,他是真的要娶那個女人了。

“華茹,我們之間……我以爲你清楚的。”齊錦瑟力持平和。他必須承認,高華茹是他的疏失,她是他唯一沒有談清楚的女伴。

其實她尚且稱不上女伴,他們在一起是四年前的事情,兩人之間的關係弔詭,那是沒有承諾的關係……每逢她生日,都有不成文的慶祝方式,只是他以爲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那不具有意義,沒想到華茹不是那麼想的。

“我該清楚什麼?我一直在等,我在你身邊五年耶!”她的淚水再度飆出,“結果你現在跟一個才相逢不到兩個月的女人結婚。”

“時間長短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我愛杜鵑。”齊錦瑟不想再談,他將小禮物盒擺在一邊的桌上,“我很抱歉讓你多做想象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他嘆了口氣,回過身子。杜鵑還在等他,她晚上幾乎沒吃到什麼,餓不餓呢?

“不!錦瑟!”高華茹突然跑了上前,由後緊緊的抱住齊錦瑟,“求求你別走!”

靠!錦瑟?錦瑟是她叫的嗎?杜鵑看了簡直一肚子火。以前她怎麼叫她管不着,但是現在錦瑟是她的丈夫,只有她有資格那樣叫他。

齊靈犀剛好走了出來,聽見裡面的對話,幫大哥緊張了一下。大哥也真是的,要處理什麼不在辦公室處理,偏偏選在結婚當晚?

“不準出聲喔!”杜鵑瞪着齊靈犀,用嘴形警告着。

他雙手高舉做投降狀。怎麼這女人都沒變,一樣兇巴巴的?他真搞不懂,大哥閃電結婚已經夠誇張了,還誰不挑,偏偏挑這個母老虎?

他也很重視自個兒的公司啊,問題是哥沒有必要狗急跳牆,這麼擔心老爸把齊田集團送給只會拉屎的小嬰兒,就隨便找個人娶了吧?

“今晚陪我好嗎?我一直很喜歡你,就算、就算你結婚了,我還是願意跟你在一起!”高華茹泣不成聲的緊拉着齊錦瑟,“杜鵑懷孕初期不是嗎?你們根本不可能太激烈……我願意的,只要你點頭,我願意在飯店房裡等你。”

齊錦瑟緊蹙着眉,握住高華茹的手,準備拉開。她怎會認爲,他結了婚還會跟她繼續呢?

婚姻是神聖的,若不是確定杜鵑是他的唯一,他怎麼可能火速拐她進禮堂!

砰的巨響,門竟然被踹開了。

“我不願意!”門口倚着的,是雙手抱胸的新嫁娘,“我現在又累又餓,心情不好,我想回家了。”

電光火石間,齊錦瑟顧不得溫柔,他飛快地把高華茹的手給扳開,直接往旁邊甩,因爲老婆大人已經殺到門口來了。

他訝異的看着沒好臉色的杜鵑,還有站在她身邊的齊靈犀。死老弟,他們聽多久了,難道就不會打個暗號,稍微提醒一下嗎?

踉蹌在地的高華茹怒不可遏,擡首瞪着杜鵑。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女人,怎麼能輕易奪走她夢寐以求的幸福!

“杜鵑,情況是……”真糟糕,結婚當晚他就得解釋這種事。

“不必解釋,我不在意。”杜鵑揮了揮手,她真的不想去計較這種事,“我不瞭解你就不會嫁給你了,婚前的事我不想追究,我現在很餓,我想吃飯、想回家。”

“是。”齊錦瑟一笑,趕緊上前攙扶她往外走。他看得出來,老婆大人現在火氣很大。“衣服不換嗎?”

“不要!”她噘着嘴,餓到頭都發暈了,哪有力氣和時間換衣服。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餓,應該趕快帶你回家的。”齊錦瑟認真的道着歉。他看過書了,懷孕期間因爲荷爾蒙的關係,孕婦脾氣都會非常不穩定……雖然杜鵑本來就不是很穩定。

“知道就好,這個生日快樂幾個字而已,浪費那麼多時間。”杜鵑不禁回首看一下走廊,想到被扔在裡面的高華茹,現在應該已失聲痛哭。“喂,齊靈犀,你當做好事吧,高華茹長得也不錯,你去陪陪她吧?”

“杜鵑小姐,你當我不挑食嗎?”齊靈犀狠狠的瞪了她。

“你比錦瑟花,這我清楚得很。”她走到自個兒休息室門口,新娘秘書還在等他們,而她的高跟鞋正扔在地板,“辛苦你了,誰拿紅包給新娘秘書小姐?”

紅包由齊靈犀保管,他趕緊遞上,而杜鵑正攀着齊錦瑟,吃力的想把折磨人的高跟鞋給穿上。

“別穿了。”他輕笑,突然打橫抱起她,“我抱你上車吧!”

“哇——”她花容失色,攀住他的頸子,悄悄紅了臉,“你很喜歡在大庭廣衆面前這樣。”

“因爲這樣纔可以看到你害羞的樣子。”齊錦瑟大方的說出意圖。

杜鵑沒力氣跟他戰,乖巧的任他抱着,直直往門口去,門外剩下的都是親戚,韋薇安提前離席,她受不了被注目的感覺,她跟齊天勝的年紀相差太多,耳語不斷,她聽了難受。

齊天勝喝得滿臉通紅,看見兒子抱着媳婦走過來,簡直快樂翻天。

“哈哈,這麼早就甜甜蜜蜜啦!”他笑得眼都彎了,“不過還是抱着好,剛懷孕很辛苦呢!”

想到他這麼快就有孫子可以抱,齊天勝可樂歪了。

杜鵑沒說話,一樣是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暗暗狠捏了齊錦瑟一把。早說過不要把她懷孕的事說出去,他這大嘴巴!

“靈犀,你女朋友等你很久了。”齊天勝賊賊的看向站在角落的女人,那是個具有成熟美的女人。

“又一個受害者喔?”杜鵑有點怨嘆。那個女生看起來很精明啊,怎麼會栽在齊靈犀手上呢?

“叫你老婆閉嘴,少說兩句!”齊靈犀不悅的警告着,“我拐她來可是費了很大的工夫,別毀掉我營造的形象。”

哈!笑死人,他們兄弟有什麼形象?不就風流倜儻、女人不斷?

齊錦瑟倒是瞭解一二。看靈犀的樣子,他爲誰下廚、爲誰洗手作羹湯,大概也猜出來了。

跟衆人再度道別,他們就上車返家。杜鵑真的是累到快癱了,在車上就像爛泥似的,動彈不得。

“我們吃永和豆漿好不好?”齊錦瑟拿起手機,聯絡傭人去買。

“好!”聽見有熱騰騰的東西吃,杜鵑舉雙手贊成。

齊錦瑟含着笑,一邊交代傭人,另一手拉起躺在坐墊上的杜鵑,將她往懷裡摟。

“餓着你了……新娘子真的很辛苦。”他之前聽過流程,但是沒想到毎換一次裝要這麼久的時間,她幾乎都沒時間吃飯,“也很謝謝你沒有當場發飆。”

“呵,我不是那麼不識大體的人,我知道我嫁的是什麼人。”杜鵑微微笑着,偎進他懷裡,覺得安穩極了。“你都沒有讓我忙到,我就很感激了。”

“早知道你不喜歡,我怎麼會讓你忙?”她說那什麼傻話?他知道她的個性,凡事越簡單越好,演練過幾百次了,再不知道就真的是故意的了。

杜鵑泛起幸福的笑意,雙臂緊緊的懷抱着他。她要的幸福也很平凡,就是能讓她活得自在而不勉強;錦瑟這樣一句話,勝比手上這枚五克拉的鑽戒來得有價值。

這纔是真正的貼心,暖到心坎裡的體貼,不是隻有行動上而不在意心裡感受的浮濫體貼。

到了家後,買宵夜的傭人還沒回來,杜鵑先換下衣服衝了澡,卸掉比油漆厚的妝、洗掉如鋼絲般的頭髮,終於換上輕鬆的睡袍,得以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她咚的往牀上倒,呈現大字型,說不上來的舒服。

“食物回來了,孩子的媽!”齊錦瑟也在另一間浴室洗好了澡。

一聽見食物,杜鵑立刻坐起身,趕緊跑到餐桌去,準備大快朵頤一番;傭人照齊錦瑟的交代,買了熱騰騰的豆漿、餃子、包子、蛋餅回來,桌子上散發着香氣,杜鵑覺得這就是五星級大餐。

她喝了一大口豆漿,開心的閉上雙眼,“喔……超幸福!”

齊錦瑟看她那種模樣,一度懷疑自個兒說不定比不上那碗豆漿。

“喝慢一點,很燙。”他騰出手,爲她用湯匙把豆漿給拌涼。

杜鵑咬着蛋餅,看他細心吹涼的動作,不由得拖着腮,嘴角泛出一抹極詭異的笑容。

“你笑得很陰險。”齊錦瑟只要眼尾一瞥,就知道她有鬼。

“你有這樣爲哪個女人做過嗎?”她用不屑的眼神瞧着他,“那個嬌甜的高秘書?”

齊錦瑟果然止住了動作。他沒有天真的認爲,一個女人、老婆、妻子,會對剛剛的事完全視而不見。

“沒有。”他認真的瞧着她,“杜鵑,我不會否認我過去的情史,如果你想了解,我會毫不保留的說給你聽。”

“不要,我無緣無故聽那個幹嘛?聽火大的啊!”她仰高小腦袋,“我那樣問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特別的。”

呃?齊錦瑟有些錯愕。爲什麼杜鵑真的完全沒有生氣或是吃醋的模樣?一般來說,光是看見高華茹剛剛緊抱着他,還要求他在新婚之夜與她燕好的那一幕,正常女人應該已經歇斯底里了。

不過杜鵑的重點,果然不一樣。

“對我來說……你是很特別的!”他第一次覺得有些手足無措,因爲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內。

“多特別?”她先噘了噘嘴,然後小嘴張開,“啊——”

齊錦瑟不假思索,立刻舀起一匙豆漿,又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送進老婆大人口中。

她滿足的喝下豆漿,先抿了抿脣,又舔了舔脣邊,很開心的睜眼瞧着他,“好甜喔!”

“永和豆漿一向好喝,連我……”

“我的心好甜喔!”杜鵑笑看着老公,爲什麼他現在有點正經?

齊錦瑟又一愣。無可奈何的瞧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他該不會又被她耍弄了吧?

“女人都喜歡自己是唯一,自己是特別的,我也不例外。”她執握住他的大手,紅着臉,緩緩的說着,“我很開心,能在你心中是特別的。”

他用力回握。杜鵑不知道,她那嬌羞的神情出現在平日兇悍的臉上,格外的迷人。

“我不是爲了孩子嫁給你的。”她沉吟了一會兒,誠懇的說着。

齊錦瑟只回以微笑,因爲他很清楚,現在是他喜歡杜鵑比她喜歡他來得多很多,孩子只是一個催化劑,讓他得以順利獲得杜鵑,先把她綁在身邊再說。

不過他有自信,杜鵑也會很快地,如同他一般愛着他。

“你……雖然讓我很迷惘,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她說完後,自己又捂住臉,“好害羞哦,我不想講了,講得好像告白一樣。”

“我喜歡聽啊!”他挪近了她一些,輕柔的撫着她的頭。

杜鵑重新擡首,輕輕在齊錦瑟臉頰上啾了一下,她滿臉通紅,尷尬的咬了咬脣。

“請多指教了,老公!”她伸出了手,做握手狀。

“請多指教了,老婆大人。”摟過她的臂膀,齊錦瑟溫柔的吻住了她。

他纔不搞握手那一套咧,現在不能做“太激烈”的事,再握手,他豈不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