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恆遠坐進自己的車,駛出地下車庫前,戴上了藍牙耳機。等上了路,他打電話給長寧,讓他給訂機票,吃過中飯,就準備回去鎊。
這個電話一掛下,又有一個工作上的電話打了進來,爲的是一起集團公司重組案。
他一直沒答應,因爲那案子挺大,要是受理了,接下去會有一段時間忙。
想了又想之後,他還是決定推了。
對方有點不理解,律師費都加到這樣了,他怎麼還要推。
他笑笑,解釋道:“不是我嫌律師費,是我近期沒空檔。是這樣的,我要籌備婚禮啊什麼的。你那這個案子呢,在時間上又不能往後拖對吧,那麼急的事,我要是幫你辦砸了,與你損失巨大,與我,打了這麼多年的官司,我可從來沒敗過,真要是在你這案子上出了岔子,面子可丟大了,所以,只能抱歉了……栩”
對方聽了這話之後,語氣是驚訝的,先是道了喜,之後就開始磨他找另一個相當有名的女律師。那位辦案子也是個能手。
“幫幫忙,幫幫忙,你就給我牽牽線吧!我也是沒處找合適的人了。”
對方求着,一副賴定他的模樣。
靳恆遠有點爲難:“那位,我和她真沒聯繫的,也不熟,沒法和你介紹啊!”
對方不信:“怎麼可能。我可打聽清楚了,那位曾追求過您的。”
果然是打的這個主意。
因爲這傳聞,就認爲他說上了話,對方就能接?
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那位,他可不想去招惹。
“吃過幾頓飯,那就算追求了嗎?我連對方號碼都沒有,你覺得我這是在說假的嗎?老古,我們認得這麼久了,能幫我當然幫,幫不了,我也沒辦法。要不這樣吧,你去找謝放。那位應該和她有往來。”
“哈哈哈……”
對方卻是一番大笑:
“那麼一個律政俏佳人,靳大律師您都沒放在眼裡,看來您的眼界還真是高啊……得,我去找謝放。謝放我是認得的。聽說那位追人家追的厲害。可惜人家不隨他。恐怕幫不了我說話。”
靳恆遠笑笑:“只要你給的律師費合她意。她應該不至於和錢過不去的……”
兩個人正說話,車子到了十字路口,紅燈。
靳恆遠停了車。
沒一會兒,綠燈,他啓動車子要轉彎。
這時,一輛紅色法拉利闖紅燈,見鬼的衝了出來,以飛一樣速度。
他看到了,連忙讓道,卻和另一輛駛得飛快的白色大奔馳撞到了一起。
只聽得砰,一聲巨響,氣囊彈了出來。
靳恆遠被那氣囊彈的下巴發痛,手機被打落。
至於那輛大奔,在空中來了一個急翻身,罩在了地上,車損非常嚴重,裡頭的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事。
這一撞才停歇,下一刻,一輛來不及剎車的小箱式車,再次砰的撞了上去,那大奔整個兒又翻了回來,慣性逼着它再次撞到了路邊的樹杆上,直撞得那顆大樹上的葉子一陣狂搖。
再看整條街的交通情況:一下子全堵上了。
他撫了撫發疼的下巴,下得車來,先瞄了一眼自己的車頭,呵,頭扁了。
這兩天,這是怎麼了?
老是遇上這種無妄之災。
靳恆遠搖了搖頭,嘴裡低咒了一句,往那出事車輛跑了過去。
大奔的駕駛座上是個女人,頭趴在了方向盤上,看樣子,好像是撞暈了,至於那闖事的法拉利,早已呼嘯離開,另一輛箱式車上的駕駛員則緊張的跑了下來,臉上盡是慌亂。
靳恆遠瞄了一眼,駕駛座的車窗是半開着的。
“小姐,你沒事吧!”
靳恆遠叫了一聲,那女司機一動不動的。
“小姐……”
她還是紋絲不動。
他皺眉,手探了進去。
門一開,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
而來。
他遲疑了一下,將那軟軟靠在方向盤上的女人翻了下來:
“小姐……”
聲音突然嘎然而是止。
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了眼簾裡,一道腥紅的血水正自額頭蜿蜒淌下。
是顧麗君。
撞了他車的人,竟是顧麗君。
短髮,纖瘦的臉蛋,膚色慘白,脣色黯淡,悽悽然的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撞進了視線裡。
“麗君……”
驚怔只是短暫的。
他叫了一聲,伸手探她氣息。
還有。
他鬆了一口氣,又叫了一聲:
“顧麗君,醒醒……”
終於,那雙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長睫毛動了幾下,似乎是認出了他是誰,一抹淺淺淡淡的笑,在她臉孔上抹了開來,更有癡迷的情思在眼眸中層層盪開:
“阿珩,阿……珩,終於見到你了……見你……真難……”
她無力的吐露着思念。
蒼白的臉色,纖秀的面頰,襯得那笑容無比的悽絕。
對,悽絕。
又悽苦,又絕豔。
深深的撕扯上了他的心。
靳恆遠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氣。
這世上,他最不想面對的一個人,就是她。
那些故意深藏起來的記憶,在這一刻,不可避免的從心的深處,被冷不伶仃挖了出來:
從認識之初起始,她便用一股子打不死的小強精神,一點一點進駐到他的生活中,用那美好的笑容,在他一片空白的感情世界留下了她的影子。
從有點煩,到慢慢認同,到允許她靠近,到承認她是女朋友,到習慣她介入,願意親近與她,那漫長的數年,她是他身邊唯一能給他帶來笑容的女孩。
那樣的發展本來挺好。
只是後來呢……
他不願多想,也不願面對。
可,不願,不代表就能永遠避開。
這些年,他時不時會到香港辦差,少有回靳園。通常會住酒店。住的酒店,通常也是臨時決定的。他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的行蹤。
但,終究還是遇上了。
油箱那邊,傳來了漏油的聲音,空氣中充斥着濃濃的汽油味,緊接着,身後冒起了一團火……
他看到了,心頭一驚,忙去扶她:
“快出來,後面着火了。”
手扶上了她的肩膀,那上面全是血水,似被震碎的車窗玻璃給劃破的,抓在手上,那是一陣黏綢。
“我,我出不出來,出不來……”
顧麗君也嗅到了火的味道,急的臉孔一下子沒了人色:
“阿珩,我安全帶解不開……”
她拼命的按着安全帶,可它就是沒反應。
“別急……坐好,我來……”
他探進去,越過她的胸部,用力一扯那安全帶接口,鬆了……
“快出來。”
他催着。
她動了一下,卻整張臉全擰緊了,並慘兮兮的叫起來:
“我走不了,腳疼……”
靳恆遠低頭看,她的腳上,全是血……
沒多想,他直接將她從座位上抱下來,而她的手,自然而然就圈了上來他的脖子。
急步走到路邊才定下身形,那車,轟的一聲,在他們眼中炸開了。
幸好他們動作快了一步,若再遲上那麼一小會兒,那還得了。
靳恆遠的心,爲之一陣狂跳。
以前,面臨生死危機時,他從來沒有那種害怕感,現在呢,他竟怕了——這大約是因爲在這世上,他有了
另外一種難以割捨的眷戀了,於是就生了貪生之想。
靳恆遠轉頭,心驚肉跳的看了一眼那熊熊燃燒的車子,再回頭看手上的顧麗君:
這個死裡逃生的女人,正用一種癡癡然的目光,深深的睇着他,臉上血水肆意在流下,將那臉孔映襯的格外的楚楚可憐。
眼淚,在她眼窩聚集。
多年不見,她沒了當年的豐潤,清瘦的讓人心疼。
“阿珩,記得那次你帶我去登山嗎?我腳崴了,你就是這樣把我從山上抱下來的。那天,你說我好輕。現在我比那時更輕了。阿珩,你怎麼捨得不理我這麼多年……”
她睡了一下眼,晶瑩的淚水,滾滾落了下來,聲音帶疼的輕顫着。---題外話---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