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琴師手指一撥,翩然間,琴聲陣陣。明明是滿月之夜,院子裡雪粉瑩瑩。普通人都足以能視物。
可是獨七卻覺得眼前光線越來越暗,頭腦亦變得昏沉。
在他模糊的視線裡,面前出現一條淺白的人影,朝着他慢慢走來,他面容模糊,可是獨七偏偏打心裡認爲這人是自己殺過的人,此時是向他來報仇的。
雙肘一屈,騰騰熱浪生出,朝着淺白人影席捲過去。
獨七滿目兇光,能殺你一次,就能再殺你一次。
空氣因熱浪發出爆裂聲。
黑夜裡隱隱約約有火光亮起。
在熾烈的掌力即將襲殺淺白身影時,突然間人影一花。這淺白人影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竟將獨七勢在必得的掌力避開。
此時光頭轟然劈出一刀,天地間彷彿只有刀聲,再無其餘。
威猛絕倫的一刀,實實在在劈中閃開的淺白人影身上。
這一刀的力量和技巧,足以教人歎爲觀止。
獨七都不由好一聲喝彩。
可是很快,獨七和另外兩名修士都露出驚訝至極的神色。
原來這一刀將淺白人影一分爲二,隨後便成了兩條淺白人影。分兩路朝光頭襲殺過去。
光頭又是一刀,將兩條淺白人影攔腰斬斷。
這次淺白人影二分爲四。
獨七心裡一寒,隨即道:“呂兄、樑兄,這肯定是幻術,咱們去殺了那琴師。”
呂姓修士和梁姓修士各自應了一聲,鐵傘展開,劍吟不絕。
只見那鐵傘沖天而起,隨即高速墜落。
好似一顆彗星,目標正是屋頂的盲琴師。
而劍光如長虹驚天,劃破黑暗,勢必要將盲琴師吞沒。
盲琴師麻木的神情露出一絲譏嘲。
他手指急速撥弄琴絃,彷彿有嘩嘩流水生出來,鐵傘好似陷入湍流裡,再也難以凝聚力道,在空中左搖右晃。
劍光亦沉沒在流水裡,難以發揮出威力來。
獨七雙腳蹬地,身子彈射而起,兩隻手掌好似燒紅的烙鐵,擊穿虛空裡看不見的流水。
兩隻烙鐵似的大掌朝着盲琴師天靈蓋而去。
盲琴師身形一閃,屋頂登時嘩啦啦響動,大片屋瓦墜落。
與此同時,光頭周圍的淺白人影緩緩消失。
光頭收刀而立,只是不停喘氣。
徐青藤道:“趕緊將他們解決,我要問問顧青去哪了。”
盲琴師腳踩在一片屋瓦上,淡淡道:“那就不陪他們玩了。”
琴聲再度響起,仍是剛纔的曲子,但是一瞬間變得急促不少,許多淺白人影出現。
他們穿梭在倒在地上的鏢師上,每穿過一次,身影便凝實一分。
獨七明顯感覺到自己手下的鏢師一個個死去。
“黃泉吟,索命。”
盲琴師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
雪地裡出現一個個腳印,一道道白色人影緩慢又堅定地朝着獨七等人而去。
頃刻間,獨七四人就被白色人影吞沒。
刀、劍、傘、掌,各種勁氣聲,連綿不絕。
白色人影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獨七等人感覺到自己的體力不停地在被消耗,偏偏白色人影觸碰到他們後,他們都感覺身子被僵住了一樣,動作越來越遲緩。
每當要脫身而出時,面前就有三五條白色人影糾纏不止,令他們根本沒希望逃走,只能被一點點磨盡體力。
同時那琴聲好似一根絲線般,懸掛在他們心臟上。
琴聲調子一高,他們心跳亦隨之加快。
體力流逝得也越來越快。
汗水大顆大顆落在雪地裡。
光頭冷靜道:“總鏢頭,我殺開一條路,你走吧。”
他說完後,整個人的氣息變得凌厲至極,周身煞氣在瞬息間爆發,身子籠罩着一層黑煙,裡面似有火焰在燃燒。
“燃煞!”
盲琴師驚訝道。
只見一道黑色刀氣,往前一劈。
滿院子都響起劇烈的風聲,盲琴師的袖袍都被吹得翻飛不止。
那一刀如斬江河。
勢不可擋地將攔阻的白色人影驅除乾淨。
硬生生清出一條逃生之路。
獨七來不及說聲感謝,往光頭打開的生路逃出去。
可是突然間,琴聲變得無限高昂。
他的心臟砰砰砰跳到極限。
再也忍不住,噴出逆血,只覺全身氣力都隨着這一口逆血消散殆盡,身子伏在冰冷的雪地上,心也變得極冷極冷。
光頭平靜地坐下,將刀插在面前。嘴角、鼻孔、眼睛、耳朵都血流不止,只是他渾然沒當一回事,雙手握緊,安靜坐着,抓緊時間聚集內氣。
呂姓修士和梁姓修士都跟獨七一樣,噴出大口逆血,倒在地上,難有再戰之力。
盲琴師並不管光頭的動作,微笑道:“你們四個,加起來都不如一個李驚飛,讓我有點失望。”
獨七恨恨道:“給個痛快吧。”
盲琴師不置可否,向徐青藤道:“怎麼說?”
徐青藤道:“你打敗的人,你自己處置。”
盲琴師道:“殺了可惜,不如讓我煉成琴奴。”
獨七道:“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老子的命,不會留給你個死瞎子。”
盲琴師輕輕一撥琴絃,獨七本來打算咬掉舌頭,可是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身體再不能進行任何動作。
盲琴師悠然道:“你的命,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你要生要死,你說了不算,我說了纔算。”
呂姓修士和梁姓修士都不禁長嘆一口氣。
落在這種人手裡,真的是生不如死。
光頭眼簾垂下,原本緊握的雙手鬆開,他似也已經認命。
獨七亦陷入絕望,他心道:“顧兄弟,你可別回來了。”
只是他馬上陷入更深的絕望。
“他的命給誰,你說了不算。”
獨七聽見了顧青的聲音。
他現在極不願意聽到這個聲音,因爲他很清楚,盲琴師的實力還沒有徹底展現出來。
何況旁邊還有個更加深不可測的徐青藤。
顧青再如何神秘莫測,真能對付這兩個人?
對獨七而言,這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現在顧青回來就是白白送死。
他拼命張開嘴巴,想要說出讓顧青走的話。於他而言,顧青有救命之恩,而且今日之劫,已然不可逆轉,何苦再搭上顧青。
“走。”
獨七最終只說出一個字,便大口血噴在雪地裡,只覺渾身氣血沸騰倒逆,不出頃刻就得暴斃當場。
一根冰針插在獨七的靈臺穴上,瞬息間有股涼意衝進獨七體內,好似一盆涼水讓獨七沸騰的氣血平靜下來。他這條命暫時算是保住了。
屋頂上,顧青負手而立,肩膀上站着小烏鴉,神情恬淡地瞧着院子裡的一切。
他此時雖然衣衫破爛至極,卻給人一種超脫塵凡的飄逸感。
教人無法忽視,卻又難以捉摸。
盲琴師凜然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顧青。”
“故弄玄虛,我今天就要將你身上的神秘粉碎。”盲琴師撥動琴絃,殺機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