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琴師放出狠話,彈出比之前更加激烈高昂的琴聲,顧青只是一派無動於衷的神情。
不,他還是有動作。
顧青來到獨七身邊,對着他身體拍了一掌,又如法炮製,向剩下三人的身體各自拍出一掌。
他們頓時感覺到琴聲對自身的影響變得極其輕微,確切的說顧青拍出一掌時,一股冰涼的氣息鑽進他們體內,暫時將他們的氣血凍結住。
傷勢不會再加重,但也沒有恢復行動能力。
盲琴師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他停止彈琴。
顧青瞧着滿地倒下的鏢師,對着獨七說道:“七兄,我來晚了。”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只是他終究不是無所不能。
獨七終於能正常說話,他道:“等會如果你對付不了這兩個人,你就先走吧。”
顧青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我。”
盲琴師冷幽幽道:“你還是好好擔心一下你自己。”
顧青瞧向他,平淡道:“你雖然這樣說,可是你心裡在害怕,你的心跳變快了,肩部的肌肉緊繃了一點,你可能還不知道你有個小習慣,你心裡產生恐懼時,舌頭會不自覺在嘴裡卷一下。”
盲琴師怒道:“你……”
顧青道:“你的舌頭又捲了一下。”
盲琴師閉住嘴,頭朝向徐青藤。
徐青藤道:“這傢伙的觀察力確實很驚人,但是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他能翻起什麼風浪,用你的琴,讓他體會真正的恐懼。”
盲琴師點點頭,他指尖劃過琴絃,片刻間便有一隻丈許的白色人影出現,彷彿自地獄深處走出的厲鬼。
白色人影緩慢地走向顧青。
院子裡飄起平靜的琴聲,將萬物歸爲寂靜。
同時寂靜亦不斷放大白色厲鬼給人的恐懼感。
白色厲鬼終於走到顧青面前,兩隻蒲扇大的手掌往顧青拍過去。掀起的勁風竟吹翻了地面的雪粉。
顧青沒有任何閃躲。
突然間一聲慘嚎,原來白色厲鬼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顧青身上爆發出如烘爐般的氣血。
掀飛的雪粉竟因之融化,他腳下很快有一大灘水跡。
小烏鴉歡呼一聲,繞着顧青飛了一圈,適才白色厲鬼消散無形留下的氣息竟全部被小烏鴉一掃而空。
盲琴師驚駭地向徐青藤道:“他身邊的小東西難道是鬼車?他能驅使鬼車,吞噬怨氣,你還說他不是妖魔?”
徐青藤道:“他如果真是,咱們早就死了,應該是練了什麼魔功。”
盲琴師平復心神,琴聲變得婉轉低淺,如繞指柔般出現在顧青耳畔,很快琴音又彷彿絲線一般,纏住顧青的心臟。
琴聲稍微高昂,緊接着顧青的心跳也隨之加速。
琴音變得低沉,顧青的心跳亦隨之遲緩。
盲琴師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譏嘲,不關你是誰,都會爲你的自大付出代價。他的琴聲忽而如雷動於九天,猛烈迅疾。
顧青的心跳亦砰砰砰加速。
在曲調到了最高處時,琴聲忽然低沉,如埋藏九地的死水,興不起一點波瀾。
顧青的心跳亦隨之驟然停住。
如此反覆多次,盲琴師嘴角的譏嘲漸漸消失,不自覺卷着舌頭。
這還是人嗎?
難道顧青現在不該全身血管爆裂。
哪怕他是牛皮做的血管,此刻也該爆了吧。
盲琴師愈發恐懼,想要停下曲子。
可是他發現他居然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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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朵裡響起砰砰砰的心跳聲,忽而動於九天之上,忽而藏於九地之下。他向來以琴音控制心跳殺人於無形。
可是這一次他自己卻被別人的心跳聲控制住了。
這是盲琴師以往無法想象的。
他雖然看不見,可是頭還是朝向顧青,額頭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不,他還聽見了腳步聲。
顧青正如收割生命的厲鬼怨魂,一步步朝盲琴師走來。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卻如同敲響死亡的喪鐘。
腳步聲清晰無比地踩在盲琴師的心臟上,如一記一記重錘,到後面,顧青每走出一步,盲琴師就吐出一口鮮血。
同時盲琴師的手也已被琴絃割出一條條細細的傷口,原本靈活整齊的手指,此時已經被摧殘得不像話。
可是盲琴師根本無法停止這一切。
甚至往常調動自如的內氣,都在此刻不聽使喚。
很快他的袍子、琴身都染滿鮮血。
顧青離他很近很近了。
“夠了。”
“小心。”
前一句來自徐青藤,後一句來自獨七。
不知何時徐青藤已經出現在顧青背後,一拳轟向顧青的後背。
強橫的氣流自徐青藤的拳頭生出,竟有猛烈至極的罡氣自他這一拳爆發出來。他用的是左手。
獨七幾乎可以想象這一拳落實,顧青即使不死,也得半殘。
他知道拳出罡氣的修行者有多厲害。
曾經他見過枯霞派一位長輩使過,一人高的石碑,輕易被那位長輩的罡氣粉碎掉。顧青到底還是血肉之軀。
預料中的轟然一聲巨響沒有出現。
顧青被打飛的場景也沒出現。
顧青甚至都沒有回身,只是將左手往身後一伸,手掌對上了徐青藤的拳頭。
僅此而已。
徐青藤身子翩然倒飛,腳踩中一塊瓦片,瓦片登時化爲齏粉。
顧青另一隻手握住盲琴師的脖子。
“你……不……是人。”盲琴師滿臉通紅。
顧青輕聲道:“也許你猜對了,只是沒有獎勵。”
喀嚓聲響。
盲琴師“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只是沒有頭。
他的頭去哪了?不對,他怎麼又能看見了?
盲琴師還沒思考清楚這個問題,便沒法再思考了。
顧青將盲琴師的眼睛閉上,再將他的頭顱丟在一遍,小烏鴉歡呼地撲向盲琴師的屍體。
顧青瞧向徐青藤,說道:“你比他強不少,我到現在都沒發現你有恐懼感。”
徐青藤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強許多,只是可惜遇見了我。”
他額頭肉縫正一張一合,森白的細碎牙齒碰撞,發出金屬之音。
而這樣的場景亦顯得無限恐怖陰森。
徐青藤取出一個手套,人皮手套。
他戴在了右手上,原本少去的一截右手拇指便絲毫看不出來。
顧青能清楚感覺到,那個手套可不只是有掩蓋作用,應該是一件法器,極其邪惡的法器,氣息令顧青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