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傻的,還不趕緊的把人扶進來,一個個的都是不要命的東西,你讓我怎麼說你們!”
經由花紅這麼一說,袁衛這纔看見跪倒在殿外雨幕之中的扶柳,經由雨水澆打的奄奄一息,袁衛端一看那模樣,便道不好,可眼下,也來不及去顧及扶柳的生死,只讓着被匆匆召喚而來的太醫趕緊的給淑妃先診治。
得了袁衛一句話的花紅顧不得渾身溼透的身子把扶柳連拉帶拽的給拖進了殿後的小耳房,趕緊的幫着她把身上溼透的衣衫換下,彼時的扶柳不住的顫抖着身子,牙齒“咯咯”的不住打顫,看起來非常的不好。
花紅還要趕着到正殿去伺候淑妃,只能把扶柳留下交給灑掃宮女們伺候,卻不知灑掃宮女們早得了淑妃的命令,不許善待扶柳,生死由她去,就在花紅離開的當下,兩個灑掃的宮女只各自幹着手裡的活計,誰都沒有理會躺在牀榻上臉色發白氣息奄奄的扶柳,連帶着被子都不曾給她搭上一條,不多會,扶柳便開始發起了高熱渾身忽冷忽熱,嘴裡開始說起胡話。
“太醫,娘娘現下的身子如何,可有大礙,這臉上的疹子……”袁衛此刻是真的着急了,雖說看不懂皇帝爲何將淑妃冷落,可淑妃對於皇帝的意義有所重要,袁衛心知肚明。
看着現下臉上紅疹長起的臉,縱然袁衛跟在皇帝身邊經歷幾十載的時光,眼下也不敢亂拿主意,當初的淑妃因爲殞命,死了多少的太醫身邊近身伺候的人,袁衛至今歷歷在目。
“像是邪風入體所治,不像是出痘,微臣先給娘娘開上一副清熱去火的藥吃着。”太醫仔細的把脈問診之後,向着袁衛躬身稟告着道,準確的來說,淑妃的脈象平和,並無疾遲疾緩之像,在太醫看來,並不是什麼大病。
“太醫你只好好看看,千萬不能只說一個像字,一定要準確無誤,不然傷及的可不是你我的腦袋那樣簡單。”袁衛再三叮囑,話說道了最重的那個份上,聽得袁衛如是說話的太醫心中一緊,只與帶來的醫女一併幫着在一起的檢查。
袁衛又命人連請了三位太醫,甚至把等着給皇帝請平安脈的衛澈也請了來,謹慎的再三把脈確定脈案,保證淑妃無事之後,袁衛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命人小心伺候好了淑妃後,這才腳步匆匆的再一次回到紫宸殿。
彼時紫宸殿內的早朝已散,皇帝單獨留下了蕭衍準備把手上的摺子批閱完後與之一同前往坤德殿與德貴妃一起用膳。
父子二人談笑風生的說着關於朝上之事,見袁衛溼了半邊的身子回來氣喘吁吁時,皇帝眉眼未擡,淡淡道“跑出去這麼久,是出了什麼事情?”
皇帝提筆沾取着硯臺內的墨汁,袁衛躬下身子,謹慎道“回皇上的話,淑妃娘娘邪風侵體不思飲食,人有些高燒,鳴鸞殿內的人來請着奴才去勸一勸,奴才便去瞧了一番,幾位太醫輪番請了脈,都說無事,奴才這才放下心來回來與皇上稟告一聲,淑妃娘娘身上起了兩點疹子,但並非痘疹,太醫們都說了,只需服下兩劑清熱解毒的湯藥就好……”
“噠……”
一滴墨汁在袁衛的疹子說出口後,滴落在手下的奏摺之上,皙白無暇的紙張上暈車了一朵墨色之花,殿內靜謐,袁衛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已經很是小心很是注意與委婉的向皇帝傳達了那一份的意思,但看皇帝的模樣,果然,從前淑妃出的那個疹子,成了皇帝心裡揮之不去的陰霾。
“爲父皇備轎去鳴鸞殿看看淑母妃,我也陪着一塊去吧,淑母妃有疾,我們這些做兒臣的,自當去侍疾盡一份的心力,還請公公爲我傳話出去,告訴王妃一聲,讓王妃也進宮來陪伴淑母妃。”
蕭衍反應極快,沒等皇帝說話,先把皇帝要講的已經講出,可袁衛早想在了衆人的前頭,紫宸殿外清桐布包裹着的轎攆早已等候齊全,就差皇帝上轎了。
“還是公公想的周到,父皇,去看看淑母妃吧,淑母妃不是那種故意喊病喊痛之人……”蕭衍恭恭敬敬的福身一拜,給了皇帝臺階,自請皇帝去看淑妃,皇帝放下了手中的紙筆,匆匆走下臺階,便向着雨幕之中而去。
蕭衍緊追其後,想要一同前往,倒是讓皇帝給叫了回去“袁衛既說無事,你便替朕去你母妃那兒走一趟,說好了要去用午膳的,怕是她早準備好了,未免她傷心,你去替朕與你母妃賠個不是。”
理智還未曾被淑妃的事情全部帶跑的皇帝對着蕭衍叮囑了幾句,蕭衍得了話,只轉了道去往坤德殿,彼時的坤德殿早收到了信兒,德貴妃洗菜的手未停,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那個小妖精可真是個會勾人的,上串下跳的活蹦達,也不怕哪一天一個蹦達不成,再把自己作死了,疹子……出的可真是時候。”
云溪姑姑揮退了前來稟告的小宮女,整個小廚房內就剩下了她們主僕二人,宮裡慣用的邀寵手段屢見不鮮,淑妃的這個動作老套到了家,可她卻抓住了皇帝的命脈,就算老套,皇帝也吃得下。
“皇上只要肯對她用心,在怎麼作都不會死,可她對嫺貴妃出了叛心……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翻動着手中砂鍋裡的煨鹿筋,德貴妃不怒反笑,自嘆這位淑妃的本事過人,迂迴殺人的方式奇絕不說,連帶着把自己看的自認爲能夠脫離嫺貴妃的本事也是一絕,狗咬狗,一嘴毛,她們自己窩裡鬥,反了天她坐收漁翁之利有什麼不好。
“把這湯裡放幾個鹿鞭下去,再煨上一個時辰送去鳴鸞殿給皇上,就說是我的一點點心意!”放下手中的長筷,德貴妃另起爐竈只揉了一團麪糰,親自做了一碗麪條放在一旁,剛巧麪碗放下,蕭衍已經走入了小廚房。
“知道你要來,母妃親自做的面,昨日吃的油膩,今日清淡一些,你陪母妃吃上一碗如何。”
指着竈上冒着氤氳之氣的湯麪,德貴妃笑着與自己的二字道,看他眼下烏青盡現,微微輕嘆一聲“昨兒個晚上沒睡好,今兒早上這宮裡也不消停,好好的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咱們母子前頭的路太長……”
“兒子曉得,兒子定不會讓母妃失望,兒子一定會讓母妃冠上這大梁女子最高的頭銜,把整個大梁送在母妃的腳下,從今以後在不喚母妃還是喚母后!”蕭衍知道德貴妃畫中之意,牽住德貴妃的手時,向着她宣誓允諾着。
“傻孩子。”德貴妃聞言,只是一笑。
“有你這樣孝順的孩子,母妃還有什麼求得,只是你那後院裡一個個的竟都是目光短淺的,除了卿語那孩子,就沒一個爭氣的,真是讓讓氣悶,晞露不成材沒法子,梁氏看着精明這手段卻過於毒辣,死了的柳氏上不了檯面太過小家子氣,至於那穆氏,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過了年春上你父皇着意選秀爲你九弟物色王妃人選,再爲你們幾個後院放上兩個側妃綿延子嗣,你可有什麼想要的人選,我好早早爲你安排,你父皇這一去鳴鸞殿,只怕又有一段時間昏聵的,想到什麼好的人,你早些的與母妃說,文臣武將家的女兒最是能夠拉攏牽線的保障,你該知道母妃在說什麼。”
德貴妃知道自己的兒子一向孝順上進,心裡頭自是無比的舒心,想着蕭衍把府裡的侍妾一個個的趕的趕送的送,暫時的也沒個什麼人在裡頭伺候,皇帝着意選秀,也該在這個上頭動動腦筋,再沒有比聯姻更能夠拉攏人心的。
聯姻?
蕭衍的心中沒來的“咯噔”了一下,若換做從前,這樣的事情他會親自看過名單,從裡頭挑選合適且又不打眼不會讓皇帝引起懷疑的女子納入府中,可眼下……
“這件事情母妃還是先緩一緩吧,父皇最近對蕭然齲齬頗深除卻當初他做下的那一段醜事外,另有的就是他後院內的人太多,現下正是多事之秋,母妃只打點好九弟的事情,謹防父皇算計,故意的想要看看你到底如何的對待這些秀女,我和蕭然之間的爭奪一觸即發,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了馬腳,馬失前蹄!”
蕭衍委婉的拒絕了德貴妃關於選側妃一事,選得理由恰當而又巧妙,有理有據的話讓德貴妃無法反駁,確實,現如今選側妃是在一個風口浪尖之上。
“罷了,到年下還有一段日子,回頭母妃親自替你看着吧,你和卿卿也努力一些,早些把個孩子生下來,那母妃這兒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有個嫡子那府裡的那些事兒,可不就沒了影兒,再不會出了!”
“嫡庶尊卑是在人心,不在人力,父皇當初登位難道是嫡子,母妃這話說的豈不是偏頗了,不管我與卿卿是否生有嫡子,府裡所有的孩子都是卿卿的孩子,都要喚卿卿爲母親,她是嫡母的事實誰都無法改變,但有些位置一向是有能者居之,母妃你說對否?”
母子倆語帶雙關之下的來回對話,飽含深意,德貴妃深吸了一口氣,只嘆着兒孫自有兒孫福,一切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