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二名參加贛南省常委會議的常委們依然進到了會議室裡,謝立東被雙規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這在贛南省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常委們並沒有接到常委會議不再召開的通知,所以大家還是魚貫而來了。
每個人都面目如常,而每個人都確實知道贛南今後的政治格局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謝立東這次絕對是要栽了,從此後他勢必消失在贛南的政治舞臺上。
中央紀檢委對一個幹部的審查不是隨隨便便沒有真憑實據就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做出的,而這次對於謝立東的審查如此的突然,簡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更是讓一些人心生警惕,惶恐不已。
天事從來高難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謝立東毫無徵兆的落馬再一次說明了,官場上不是被抓了就倒黴了,而是倒黴了才被抓。
會議室裡比平時多了一些沉靜,趙文覺得,其實屋裡坐的人也和大街上碌碌的行人沒什麼區別,在面對自身的境遇方面,大家都是各掃門前雪的,不然,除了有紀律的因素,鄧再天爲何不事先在早上的常委會議上給謝立東暗示一下什麼,這起碼會讓謝立東在最後一次的常委會議上不至於那麼的慷慨激昂而留下笑柄,或者說裡面坐着的和謝立東私教甚好的幾個人,爲何在謝立東此時被帶走後沒有人去問詢一下,起碼這會應該彼此交流一下的,那樣也說明了一種關心,畢竟大家在一起工作了多年,沒有來往是不可能的。
可是呢
人情冷漠。乃至於斯。
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的李副部長一會就在鄧再天和魏紅旗的陪同下來到達了會場,並且發表了關於反腐倡廉的談話。
趙文對這位李副部長抓獲謝立東也許不該用“抓獲”這個詞語,可是趙文依舊覺得對謝立東還是“被抓獲的”比較貼切,因爲這位李副部長從昨天和自己坐同一趟車經過贛南而不停留,反倒是在今天忽然殺了一個回馬槍。先和鄧再天通氣,然後在午飯時分將謝立東給堵在了餐廳裡,運用的策略和計謀,不可謂不繁多。
李副部長在會議室裡先是代表中央領導肯定了一下贛南這一段的工作,認爲以魏紅旗爲代表的贛南省委還是做了大量而值得認可的工作的,然後話題就自然而然的提到了謝立東。並且說道了他身上所存在的問題。
這位副部長在侃侃而談,真正能聽進去他談話的,也許只有那麼一兩個人,其實大家都清楚謝立東是爲什麼落馬,但是心裡清楚的那個原因是不能擺在桌子上晾曬的,而部長這會的話其實就是給大家傳遞一個信息:魏紅旗是中央派來的。是代表了中央首長的意志的,任何敢於挑戰和忤逆組織意圖的人,是不被中央所看好的,也勢必會被堅決的清除出幹部隊伍的。
錯誤誰都會犯,就是看查不查你,當你站錯了隊,跟錯了人的時候。你所做的、所說的,就全部是悖論。
趙文這時接到了一個電話,一看是羅炳興的,反正坐着沒事,會議室裡的談話就是公雞打鳴母雞下蛋,沒什麼稀奇的地方,就用短信回覆正在開常委會。
羅炳興當然知道是魏紅旗在開常委會,而不是趙文也在會議室裡開會,他的打字速度很慢,一會纔回復過來說想華陽縣的事情。基本已經結束,對於賈淺等人,省委有沒有什麼指示。
趙文好大一會沒有回信,羅炳興也沒有催。
從理智上,趙文覺得應該將賈淺一竿子打死。此人吃的鹽都比自己吃的飯多,而且從性格和做事風格來看,幾乎和自己同出一轍,陰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腦子非常清醒,絕對不會兒女情長,如果給他機會讓賈淺東山再起,誰知道這個老狐狸又會搞出什麼幺蛾子。
思腹了一下,趙文就給羅炳興回了信,問一般像賈淺和黃天林之流的人犯了錯誤,羅叔叔會怎麼處理他們
趙文將羅炳興拋來的球又給踢了回去。
華陽縣的事情涉及的都是縣級幹部的任免,而華陽又不是省裡直管的縣級市,雖然省委組織部設有地方幹部組織處,但是對於幾個犯了錯誤的處級和副處級幹部的處理,羅炳興說看省委是什麼一個意思,這個理由就有些牽強,其實言下之意就是問趙文該如何做,有沒有什麼提醒自己的地方,也算是賣一個人情給趙文。
既然羅炳興在打啞謎,趙文決定不揭穿,看他怎麼回答。
果然,一會羅炳興的短信就說賈淺能夠認識到自己在工作中犯的錯誤,組織上怎麼處理他,他都會堅決的服從,不和組織討價還價,只是,希望不要牽連到家人。
趙文一看心裡明白了,賈淺是在通過羅炳興間接的向自己求情,請自己能夠看在賈春玲的面子上,從輕發落他,否則,好事無端的,提及他的家人幹什麼,難道審查一個幹部,還有搞株連的舊俗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只是希望不要牽連到家人好一個只是”
趙文想,當初自己在汶水的時候,賈淺要不是步步緊逼,視自己如無物,又怎麼會將自己和他的關係搞得這樣緊張。
賈淺可能怎麼都想不到自己能鹹魚翻身的,從華陽縣信訪局長的位置上一步登天,跑到魏紅旗身邊當了個幕僚跑腿的吧
可是賈淺的這一個“只是”,的確是撓到了自己心裡最爲癢癢的地方,賈春玲那晚在乾南迎賓館湖邊的一言一行,她對自己的幽怨糾結和款款深情,又怎麼能不然自己心存悸動,否則,自己不管不顧的。抱她作甚
羅炳興顯然是聽到了趙文和賈春玲之間的一些什麼,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明着問的,就像是自己當初和乾南紀檢委的那個楊亞玲之間,如果不是省委派薛長榮來查,就算是那個已經倒了黴的陳高明再搶一次自己的秘密情人。只要涉及不到自己安危的話,自己又怎麼會向趙文坦白。
羅炳興的短信再次發了過來,他當然知道趙文這會坐在常委會議室外不能打電話,可是時間還是很充足的,發個短信總是無恙,就說賈淺這個同志還是很有工作能力的。在審查中也能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本着治病救人,懲前瑟後的方針,建議將賈淺調任乾南市地震局工作;沈不羣年紀大了,身體欠佳,應他個人的申請。批准其離休;黃天林同志一直在企業中任職,經驗豐富,調其到沼光縣農牧站任黨委書記、站長,而華陽縣原辦公室主任鄭寶華,調入乾南市黨史辦,爲副主任,工作主要是編篡黨史。
乾南建國來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地震。根據乾南地方史的記載,歷史上乾南地區也從來就發生過什麼地震,所以,賈淺被調到了乾南地震局這個可有可無的清水衙門,比他在華陽任一把手的時候是要閒淡的多了,但是有地方去總比沒有地方去的好,他畢竟還是在工作崗位上,還能發揮一些自己的光與熱。
而黃天林,那個沼光縣的農牧站始建於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原來的作用是爲沼光縣農業建設培育牲畜的機構。如今農業已經機械化,農牧站的作用自然微乎其微,但是作爲一個政府部門,農牧站還是有保留的必要的,只不過那裡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幾面大山,方便畜牧,站裡的編制人員,只是一個,就是書記兼着站長,剩下的,則是在牲畜發情季節在臨近村落裡臨時僱傭的臨時工,幫着配種的,其他的活物就是騾馬牛羊若干,不知道黃天林在那裡能不能忍得住清苦。
趙文見羅炳興這樣安排,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發了一條:“中央紀檢委的李副部長在講話,謝立東被雙規了。”
羅炳興就回復說知道了,晚些時間再聯繫。
一會兒,趙文的電話就不停的震動着,還有數不清的短信,大家都在直接或者間接的詢問着一個問題:謝立東是不是倒黴了
謝立東是不是倒黴了,這個話其實不是他們真正的意圖,趙文其實清楚他們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謝立東這個省委常委出了事,臨河市委書記的位置也就空餘了,趙文知不知道接下來的人選是誰。
因爲按照慣例,臨河作爲僅次於贛南省城的經濟大市,市委書記晉級爲省委常委,這時自然而然的事情。
這些電話和短信,趙文一個都沒回。
常委會過後,李副部長和每個常委都私下的接觸過,分別的交流、談話,但是時間都很簡短,內容當然發陳可新,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明白那些寓意是什麼。
當天傍晚,中央的工作組就帶着謝立東就離開了贛南。
趙文認爲,今天謝立東的落馬,是魏紅旗主持了贛南省工作一年來的一次決定性的勝利,因爲從今天起,贛南省常委會議上各項事務的審批與通過,必然全部都操縱在魏紅旗的手裡,原來緊緊圍繞着鄧再天的謝立東、陳克山、陳宜賓、石葉勇已經四去其一,剩下的三個人的地位也岌岌可危,重要的是,中紀委的這一次重拳出擊,深深的驚赫了常委中某些騎牆居中,徘徊不定的投機分子,使他們徹底的看清了贛南未來的走向是以誰的意志爲中心的,這樣必然會讓他們完全的倒向魏紅旗這一邊。
還有一條,謝立東本身是贛南省委常委之一,他被審覈了,那麼總歸是要有人替代他進入常委會議的,而這個人選,除了是魏紅旗看好的,是一心圍着魏紅旗轉的人外,不做他想。
果然,當魏紅旗將李副部長一行人送到機場登機後,坐上車就給趙文說,要他通知一個人來省委一趟。
過了一會,魏紅旗又讓趙文通知了另一個人。
對於魏紅旗讓自己通知的這兩個人,趙文覺得在情理之中,更是覺得,這世界上的事情,其實有些早就安排好了,不過大家平時都沒有注意和重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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