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歐坐在山腰上,看着眼前火焰與灰燼構建的世界。
這可能是他所見過第一次如此的明亮耀眼,而他也知道,那灼熱的光線將會刺痛自己淡紫色的眼睛,這雙在過去二十幾年來,只見過幽暗地域下黑暗的眸子。
當那火山開始沸騰,耀眼的紅光衝上天際,把整個世界照的明亮而燦爛,雷歐虔誠的等待光線照射到自己,因爲他自己,自己需要在這裡找尋出路,那就必須適應這個環境。
灰煙在雷歐俊秀的臉龐前冉冉上升,他根本不需要往下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的魔斗篷,屬於地下世界所制的魔法物品,在地下世界時曾多次讓他避開敵人的目光,但在陽光下也終將耗盡。在數週前斗篷的魔力便開始逐漸消失,纖維的部分則被熔掉。隨着布料逐漸被溶解,鬥蓬上出現了一個個的大洞,雷歐緊緊地環抱手臂,儘可能地搶救他的袍子。
但他知道這是沒有用的。斗篷處在與其生產環境大相徑異的此處,已註定被毀滅。他絕望地緊圍着鬥蓬,似乎將其視爲自己命運的投射。
溫度開始升級,炙熱感從四面八方將他席捲,眼淚從他的淡紫色眼眸裡滑落。他已看不見灰煙,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那顆可怕天際所發出的炫目璀璨。但他依然坐着,望着,直到慢慢恢復。
要生存,就必須適應。
雷歐痛苦地將腳踏上尖銳的岩石,分散眼睛的注意力以免被暈眩所擊敗。他發現自己這雙製作精良的靴子也變薄了,不久後也將灰飛湮滅。
接着或許是彎刀了?這對美麗的武器曾經陪着他歷經許多磨難,卻也即將消逝?他無意識地將手放到釦環上撫摸彎刀,但是刀柄用一種冰涼的感覺安慰了他——它們依舊如此精緻完美。彎刀堅實的觸感令他心安,只要武器在手,雷歐可以面對任何敵人。
他頭痛欲裂,滑入眼內的汗水更加深了刺痛的感覺。既然天色開始轉冷,他也沒有理由繼續呆在這個可能成爲目標的所在了。於是他轉身進入過去幾天來棲身的小洞穴,並輕輕地握住刀柄。
幾乎是在幾分鐘之後,溫度驟然降低,呼嘯的山風吹了過來。
破爛的魔斗篷七零八落地掛在他身上,並不足以抵擋冰冷的山風。這個世界很奇怪,就他過去幾天來所認識的,已經展現了許多獨特之處、許多變化,但他常常覺得實在太多了。
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是絕對不等於說他準備妥協,“既然能來到這裡,我就一定能回去!”他這樣告訴自己。
雖然雷歐相信陽光會將他燃燒殆盡,就像他的靴子與珍貴的魔斗篷一樣,但就算會變成一縷灰煙,隨着冰冷的山風散去,他也要堅守信念與尊嚴,因爲生命因此纔有價值。
他扯下斗篷剩餘的部分,將它們扔到深谷之中,寒風齧隱咬着他被汗溼的眉毛,但雷歐依然挺直身體,驕傲地走着,他緊咬着牙關睜開雙眼。
這是他所選擇的命運。
在不遠的另一座山上,有另一個生物也在看着日出——烏巴拉,同樣也離開了他誕生的故鄉——煉獄。但這個怪物並不是出於自願來到這裡,這是他的命運與試煉。他必須在這個世界成長,直到獲得足夠的力量,纔可以回到家鄉。
這裡就是煉獄與人類世界之間的唯一一個位面——炎魔界。
雷歐沿着山腳前進,走到一個拐角,站住了。
就在他前面有幾個山羊模樣的怪物,走了過來,在同一時間他們也看見了雷歐。
其中一個山羊人用矛比了一個戳刺的動作,臉都表情因興奮而扭曲。
“來吧!”雷歐的回答很簡單,怒火在他淡紫色的眼中燃起。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這些傢伙交手了,首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想要與他們交談,但是對方只是興奮的流着口水舉起來武器——從他們的眼神中雷歐知道,這些傢伙把自己當成了食物。
這次也是一樣。
山羊人還來不及反應,雙刀已經出鞘。
山羊人困惑地皺起鼻子,完全不知道這奇怪的人類下一步要採取什麼行動,他試着舉起長矛防衛,但太慢了。
雷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前,在長矛移動之前,他已經持刀欺近!其他四名山羊人來不及抵擋,玩到已經撕裂他們首領的咽喉。高大的山羊人雙手捂着傷口,無聲地倒下。
側邊的一名山羊人首先回過神來,平舉長矛衝向雷歐,他故意等到最後一刻才閃開。就在山羊人煞車不及,笨拙地衝過自己身旁時,雷歐在對方的腳踝上絆了一腳。失去平衡的山羊人無法控制地向前跌撲,手中的長矛深深戳-入眼前嚇呆同伴的胸膛中。
山羊人想把武器拔出來,但矛尖的倒刺鉤住了脊骨,牢牢嵌在他可憐同伴的身體之中。然而,山羊人完全不管,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取回自己的武器。他對同伴的痛苦神情表示不屑,不斷地強拉、扭轉矛柄直到雷歐的雙刀擊碎他的頭骨。
另一個山羊人認爲近戰不利,打算趁雷歐不注意的時候投擲長矛攻擊。不過,矛只舉到一半,他就被轉過身來的雷歐看見,一伸手,一陣疾風吹過,他的頭也隨着掉了下來。就在片刻之間,雷歐已經解決了三個敵人,而最後一個在吃驚以後狂吼一聲,沒命的逃跑。
他雖然搞不明白爲什麼這個食物和以前的不一樣,居然能夠殺死自己的同伴,但是面前的事實說明了對手的強大,他第一時間決定了逃跑。
“食物,”他不斷的呢喃,對雷歐殺死同伴的記憶給了他力量,使得他跑得越來越快,“食物!食物?”
山羊人氣喘吁吁地跑到一處山崖邊,兩旁都是炙熱的岩石,他被碎石絆倒,一頭撞向了山崖,但是恐懼使他忘記了疼痛,他馬上爬起來繼續逃跑,在看不見的地方有個影子正快速逼近。
夜晚在山羊人接近樹林盡頭時降臨,濃重的黑暗籠罩着整個大地。
突然他感覺到了不安,於是站住小心的仔細向前看。他向前緩緩擡起長矛,忽然,背後好像有什麼動靜——他猛然回頭。
然而,除了自己的肩膀和紅色的的石頭外,什麼也沒有。
山羊人渾身顫慄。這裡沒有影子,沒有聲音,但他知道有什麼東西在背後。山羊人的呼吸變得急促,不安地放鬆、握緊自己的拳頭。
儘管他們生性怯懦,但在面對生死關頭時的戰鬥能力卻也不容小覷。而現在,他已經無路可退了,山羊人咆哮着轉身,舞動長矛奮力一搏。
雷歐的彎刀輕輕從他的喉嚨劃過,然後一顆好大的羊頭落到了地上。
他微微一笑,開始繼續趕路。
※※※※
可可斯,一個瘦弱的小惡魔,拖着沉重的腳步緩緩走上陡峭的石坡。他得回去報告搜索的結果:五具巡邏隊的屍體。而不幸的小惡魔相信,無論是烏巴拉或憎恨惡魔迪卡,都不會喜歡聽到這個消息。但他又有什麼選擇呢?逃到山另一邊的火山堆中?不,偉大的憎恨惡魔會不計代價找到自己,用那無邊的巨力撕開叛逃者的咽喉。
可可斯用顫抖的手撥開掩蔽用的灌木,進入憎恨惡魔居住的洞穴中。
“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人口附近的一個惡魔說。“你去了整整一天!”
可可斯點頭,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怎麼耽擱了那麼久?”另一個小惡魔提醒道:“你要當心,迪卡大王正在發脾氣!”
可可斯的臉色在一瞬間轉爲蒼白,他用力地深呼吸,但仍然無法纖解緊張的情緒。“烏巴拉大人和大王在一起?”
兩個小惡魔好奇地對望了一眼。“他找到巡邏隊了,”其中一個猜測,“或者出事了!”
“不用說大王會大發雷霆,”另一個說着,一面撩起通往覲見室的厚布簾。
可可斯遲疑地望望身後,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回來,也許,逃走纔是對的。但兩名小惡魔守衛粗魯地將他推入覲見室中,用長矛守住了洞口。
他磨磨蹭蹭的走了進去,希望最好沒人注意到他。
終於,拖着腳步前進的可可斯引起了烏巴拉和憎恨惡魔的注意。
“"啊,可可斯,”憎恨惡魔那一面說着,一面向烏巴拉示意,要他安靜下來。“你的報告?”
"我…我,"可憐的小惡魔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憎恨惡魔的眼睛瞬間變成了橙色,這是一種危險的訊號。
“我找到了巡邏隊!”可可斯脫口而出。“死了。被殺的。”
迪卡的喉嚨發出了一陣威脅的低吼,但烏巴拉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提醒他冷靜的先聽取所有信息。
“死了?”烏巴拉平靜地問道,“還有什麼?”
可可斯艱難的開了口,“今天早上派出去的巡邏隊也死了…”
“死了?”迪卡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小惡魔猛然後退,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迪卡爪子伸長一把抓住了他,然後捏成了一堆肉泥!
“出去,找到他,殺死他!”迪卡站起來吼道:“不管他是誰!”
烏巴拉站了起來,“我們會抓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