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的獅心城和白天一樣的亮度,但是街上行人明顯少了很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在匆匆的趕路。歐比克斯在睡夢中醒來,想着白天阿倫的話,同時想起了和鴉人的戰鬥。
“如果是我被殺死了,或者是歐若拉被殺死了,你有什麼樣的感覺?”
這句話在他腦海中盤旋,他漸漸明白了阿倫的意思,戰鬥和殺戮都是迫不得已才採取的手段,能夠避免的時候儘量避免——戰鬥開始很容易,但是結束卻很難,只要戰端一開,究竟是誰死是誰活已經無法預估了,或者你拼命想要保護的東西,到了最後不但失去,而且失去的更多,那就是無法彌補的了。
他想起了阿倫眼中深深的憂鬱,雖然不明白眼神中的悲傷是爲了什麼,但是卻是知道了其中的意思。
他摸了摸自己的彎刀,感覺一絲冰涼劃過指尖,刀並沒有給他帶來平靜,反而使得他開始厭惡——孩子的心終於歸於了平靜之中。
吃早餐的時候,阿倫注視着歐比克斯,孩子的眼中那種在於鴉人戰鬥中產生的狂暴感已經消失了,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聰明的孩子,”阿倫知道他不是假裝,也沒有辦法在自己面前僞裝的這麼完美:“他終於明白了武器的意義——看來我可以真正收個弟子了!”
突然窗戶動了一下,小天使急衝衝的飛了進來。
它一進來就大聲喊道:“壞消息!”它開始叫嚷:“橋被沖毀了!”
“什麼橋?”阿倫回神問道。
“噢,我的天!”它繼續叫嚷:“真是一場悲劇——昨天晚上獅心城外面十里處的那座大橋被反回的潮水沖毀了!”它開始飛來飛去的找一個落腳點,似乎找好了就可以解決這一問題一樣。“你們怎麼過去?”
阿倫並不知道這種地海特有的現象,但是對於孩子卻不陌生——地海每年都有一兩次反潮,把海水倒灌回河流中,這個情況或者會持續幾天,或者只持續幾個小時,但是這種時候往往會有一些悲劇發生。比如這次算是一件好事,只衝壞了一座橋樑,但是對於我們幾個旅行者來說,卻有很大的影響。
“沖毀了橋樑?”阿倫自問自答道,他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你偷偷跑出去了?”
“我只是出去看看!”小天使解釋道:“又不會被人發現!”他落在桌子上:“我還不是爲了今天順利離開纔出去偵查的!”
“但是…”阿倫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隻說了兩個字就打住了,他最後只是嘆了口氣:“你還是小心點爲妙!”
“我知道!我知道!”歐若拉看阿倫沒有責怪自己,於是很快的把自己探查的結果報告出來:“橋樑是唯一可以到達北方得路——大概十多天就可以修好!”
“你不會說就只有這麼一條路吧?”阿倫發問:“那你偵查了那麼長時間?”
小天使嘻嘻一笑。
歐比克斯叫道:“啊!歐若拉一定有辦法,阿倫叔叔你看,它笑的好得意哦!”
“我是有個辦法!”小天使開了口:“有一條通道據說可以到達北面,但是就是有點危險!”
“什麼通道?”阿倫這纔開口。
“我打聽了一下,有些人知道在距離獅心城幾裡外的慟哭羣山中有條路可以穿過大河,達到對岸,然後直接到達北方得港口!”它說道:“不過那裡面據說居住了黑暗衛士,在守護一個寶藏——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守衛是什麼人!'
阿倫思考了一下,慢慢開口道:“坐船呢?”他覺得坐船也是一個不壞的主意,最少在海上比較安全,而且速度很快。
“這個更悲慘!”小天使很誇張的說道:“由於反潮影響,所有的船都不會出海——最少要等上一個禮拜纔會有船出海!”它詢問道:“我們是不是等上幾天?”
阿倫慢慢的搖了搖頭,他並不確定到底追兵有沒有追來,或者說如果追來了,距離有多遠——在他看來越早離開獸人王國越好,至少離開了敵人的勢力範圍。
“那條危險的道路,”阿倫出聲問道:“大概究竟有幾天?”
小天使想了一下:“按照我們的速度估計會有十天左右,其他的路程估計需要二十天!”它有點擔心:“我怕歐比克斯有危險!”
“危險?”阿倫笑了笑:“不會的!我可以保護他!”
“我自己也可以保護自己!”歐比克斯站直了身體拍拍彎刀的刀鞘,很驕傲的擡起了頭。
阿倫憐愛的摸摸他的頭髮,“那就走那條通道吧!”他作出了決定:“我希望你已經把路問清楚了!”
“那是當然!”歐若拉大聲的笑着又飛到了空中。
※※※※
他們果然在一天後就找到了通道的入口,沿着新的通道向北行一這是阿倫的估計。截至目前爲止,他們一路都算幸運,在地下世界中行進了那麼多天,尚未碰到比一羣鴉人更兇猛的怪物,這點他們自己也明白。
幾天之後,好運似乎改變了。
“歐若拉你去看看!”阿倫要求道,他們正蹲踞在一條曾經走過的寬闊通道內,他不喜歡前方閃耀的綠色光芒。而且這種光芒的詭異感覺讓他非常的不安,歐若拉至少是飛翔在空中,而且速度很快又會魔法,再怎麼也比三人一起進了陷阱要好得多。
“我先走!”歐若拉說——它從阿倫懷中飛了出來。“隔二十步後,你們再一起跟來。”阿倫點點頭,它便轉身便要離開。“等等!”當它正準備出發的時候阿倫叫了起來,它迫不及待的回頭望去。
“要小心。”阿倫說,旁邊的孩子也微笑着比了一個手勢,希望它注意安全。歐若拉回了個微笑,這些人類的聲音讓他心裡一陣溫暖,——有這些人類同伴在身旁真是好多了。它轉身離開,只讓直覺和謹慎伴隨在側。
它發現綠光是從地上的一個洞裡透出的。原通道繼續延伸,但隨即接着一個將近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歐若拉停在路面上蹲下來往洞裡探看,在他腳下十尺處,有條短短的小路與目前這條路垂直,伸向一個看來很大的洞窟。
“有什麼動靜?”阿倫來到他身後低聲問道。
“另一條路,通向一個石洞。”小天使回答。“綠光是從那裡發出的。”他擡起頭向前望去,一片黑暗。“我們還是可以循原來的路走。”
阿倫看看他們之前走過的路。“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角。”他指出,“很可能會回到我們一小時前經過的路上。”他又重新趴到地上往洞內探看。
“這種光會是什麼造成的?”小天使發問,輕易地猜到他的好奇心眼自己一樣強。“一種另類的苔蘚?”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阿倫回答。
“我們該去探個究竟嗎?”
阿倫對他微微一笑,便用右手手勾住洞壁晃身躍入洞內,落在十尺之下的小路上。歐若拉緊接着飛了下去,然後指揮歐比克斯安靜地降落在洞底。
現在開始又阿倫打頭陣——他撥出彎刀往發光處探險。
他們進入了寬廣的大石室,往上望,高不見頂,而腳下二十尺處是一潭散射綠光的渾濁液體,湖面冒着泡泡,嗤嗤作響,還發出陣陣惡臭。腳前有十來道狹窄的石道,寬度從一到十尺不等,交叉散佈在峽谷中,石道盡頭多半通往其他出口。
“我的天!”大吃一驚的小天使輕聲道,阿倫也有同感。
“看起來好像是地面被毀壞了。”阿倫好容易說出話來。
“被溶解了。”小天使猜測到了液體的性質。他從身邊撿起一塊石頭,拍拍阿倫要他注意,然後將石頭丟下湖中。石頭落在液麪,隨即發出一陣嗤聲,甚至在沉下之前便化爲烏有。
“酸。”小天使解釋道。
阿倫好奇地看着他。他的腦中知道"“酸”這種物質,法師通常會調製這種卑劣的液體作爲法術實驗用,但他不知道酸竟然會自然形成,而且以這麼龐大的量存在。
“我猜這是某個法師的傑作。”小天使說,“實驗失控的結果——酸水不斷腐蝕石頭,一寸一寸地下沉,可能已有百年之久。”
“不過那些石頭看來很堅固,”阿倫觀察後,指着那些交錯位立的石橋說。“而且我們有二十幾個出口可以選擇。”
“那我們最好馬上動身。”小天使說,“我不喜歡這裡。我們暴露在光之中,我不介意在那些窄橋上面飛來飛去——尤其底下還是一攤冒泡的具酸水!”
阿倫點頭同意,小心翼翼地踏到石橋上,但歐若拉迅速地飛到他身前。他明白小天使的意圖,也衷心贊同。“你雖然可以幫我看路,但是萬一石頭自己腐蝕了,你並不能感覺到。”
小天使顯然不太同意。“我眼裡好的很!”他不放心地說道,“任何坍塌和腐蝕我都能幫你們找出來!”它堅持道:“你把歐比克斯看好!”
阿倫被說服了,他點點頭:“你一切小心!”
小天使很快開始在前面帶路,而阿倫則是牽着孩子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