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
褚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拿着通訊器的手在不住顫抖,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滑落,直直的打在了戰機內的地面上。
那一聲聲眼淚滴落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見,卻彷彿掉進了薛錚的心裡,看得他心裡一陣劇痛,不忍的上前攬住了褚瑜的肩膀。
秦玥的述說還在繼續:“……不過小丞並沒出什麼事。事件發生的時候,他正和同學一起參加星空武館的週末培訓。因爲武館的防禦力度一向很高,恐怖分子基本上不會將武館定爲動手目標,所以小丞當時幾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不過小丞現在已經知道了浦明市遭遇了恐怖襲擊,也趕回了家,看見了叔叔阿姨的情況,情緒很不穩定……”
弟弟沒事!
褚瑜仿若停止了跳動的心臟頓時又有了活力。
“小玥!麻煩你幫我找人看住一下小丞!還有我爸媽的屍首……”她哽咽了一下,“也請秦叔叔幫忙先收斂一下。一切事情,我回去後會自己處理。大恩不言謝,這些就拜託你了。”
秦玥的心裡也很不好受,她是見過褚瑜的父母的,還曾經去褚瑜家玩過。那是一雙性格非常溫柔的夫妻,對她十分和善,也沒有一般人面對她時的諂媚討好,就只是對待普通的女兒的好朋友而已,相處的氣氛十分融洽。
她當初還提過,讓褚瑜帶着父母到北陽遊玩,由她做東,保證讓叔叔阿姨玩個痛快
。誰知道不過是幾個月沒見,竟然就天各一方了。
“你放心,這些事情我會幫你處理好,絕對不會有半點疏忽。”秦玥心情沉重的答應了下來,“不知道你這次會在浦明待多久?我們這學期的課程也到了尾聲了,過幾天我或許會回家一趟,到時候我去找你。”
“嗯。”褚瑜勉強提起精神應了一聲。
把通訊器還給老機長。老機長惋惜的拍了拍褚瑜的肩,說了聲“節哀順變”。看着褚瑜擠出來的難看的笑臉,他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沒想到真遇上了這樣的事情。大家心裡都不好受。
薛錚拉着褚瑜的手,低聲勸道:“要不要我給你找個房間休息一下?突然發生了這麼多事,等下了飛機,我可以出面批准你先回家一趟。到時候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還要安慰你弟弟,沒有精神怎麼可以?”
褚瑜正好也想有個安靜無人打擾的地方好好靜一靜,胡亂的點了點頭。
薛錚不再說話,直接着手爲她安排。
很快,同行的戰友們就都知道了褚瑜家中出事了的消息。
大家本就對恐怖分子沒什麼好感,他們每年所進行的任務一大半都和恐怖分子有關。還有不少戰友喪生在了恐怖分子手下。所以乍一聽說這件事,大家的情緒一下子就高漲了起來,恨不得立馬就趕到目的城市,將那些作亂的恐怖分子全部剿滅了纔好!
知道褚瑜現在心情低落,大家也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去打擾她。只盼望她能夠儘快從悲痛中走出去,恢復往日的精氣神。
傍晚的時候,他們所在的戰機終於在浦明市軍用機場降落。
戰機剛有降落的動靜,褚瑜就從薛錚這個隊長專用的休息室裡走了出來,眼睛有些紅腫。
她雖然也知道自己最好能在回到浦明市之前好好休息一番,可是滿腦子裡卻全都是這十幾年來和父母的相處情景,根本揮散不去。她也不想將那些畫面揮開。
雖然到最後她還是沒有休息,但腦子卻十分清亮,心裡也十分明白,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
薛錚知道褚瑜現在的心情,一個字的廢話也沒有,直接讓她和老機長一起通過機長專用通道出了飛機場。而他自己則臨時去和前來迎接他們的負責人接洽,雙方商談的時候,他只是把褚瑜的去蹤不在意的提了一句。
大家都是聰明人,更不會相互爲難。所以面對褚瑜的不告而別,沒有一個人心生不滿。甚至連問都沒有追問一句。
換了任何一個人,要是知道自己父母突然去世了,只怕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出了飛機場,褚瑜直接打了電話給秦玥的父親,知道父母的屍身和弟弟都被接去了秦宅,她便做了老機長的車到市區,再打了輛車去了秦宅。
剛一下車,就有一個文質彬彬的戴着眼鏡的年輕男人迎了上來。
“是褚瑜小姐嗎?我是秦先生的秘書竇易興,秦先生讓我來接褚小姐進去。”年輕人恭敬的道。
“我是。”褚瑜強忍不穩的情緒,點點頭道,“麻煩竇先生了,那我們現在就進去吧。”
竇易興不禁多看了褚瑜兩眼。
因爲匆匆從機場趕過來的原因,褚瑜身上穿的還是在軍隊中最常見的訓練服,背上揹着一個簡易揹包,看起來風塵僕僕,臉色有些灰暗。
但她的眼睛卻特別的亮,將她身上別的氣息全都掩蓋了下去,讓人一眼望過去,絕對無法忽視她。
竇易興低下頭領着褚瑜進了秦宅,直接去了秦先生的書房。
秦玥的父親秦銘澤,是一個氣質溫文儒雅的中年人,本身也是六級武者。見到褚瑜過來,他親自起身相迎,招待褚瑜坐下。
竇易興躬身退了出去。
褚瑜知道這位性格溫和的秦叔叔或許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也不急着追問,靜靜的等着對方先開口。
“小魚啊,節哀順變
。”秦銘澤嘆了口氣,看向褚瑜的目光十分慈祥,“你爸媽的身後事我已經讓人在着手安排了,這一點你不必擔心。倒是你弟弟,受了太大的刺激,情緒一直有些不穩,無法安定下來。我讓醫師給他用了藥,他現在睡過去了,一會兒就能醒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得活着。我希望你不要太難過了,你還有你弟弟,他年紀還小,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褚瑜的眼圈紅了,感激的道:“這一次真是多謝秦叔叔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您不用爲我太過爲我操心。秦叔叔您事情多,公務繁忙,我就不多打擾您了。您能不能派個人,帶我去看看我爸媽?”
“當然可以。你有分寸就好,千萬記得保重好身體。”
秦銘澤拍拍手,書房的門被人敲響,竇易興走了進來。
“小竇,你帶褚小姐去見見她父母最後一面吧。”秦銘澤吩咐了一聲,又對褚瑜道,“你可以在客院多待一會兒,我稍後讓人去叫你,你和你弟弟也好好說說話。”
“是,謝謝秦叔叔。”
竇易興帶着褚瑜從秦宅主院出來,去了隔壁的客院。
褚瑜的父母就安排在這裡。
秦銘澤竟然用自己家的客院爲褚瑜的父母辦後事,這一份人情太大了。
剛一走進院子裡,主屋門口掛着的白帆突兀的衝進了褚瑜的眼眸。
大門敞開,秦銘澤讓人安排了兩三個人手在這裡照看,門口還有個火盆在燃燒。屋子中央並排擺着兩隻花牀,被爆炸的餘威燒得漆黑的禇父褚母經過專人清洗後,換上了整齊的衣服,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似乎只是睡着了而已。
褚瑜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往前挪動一步。
原本強忍住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噴涌而出,溼了一整張臉。
雖然被鮮花團團包圍住的那兩個身影此時顯得那麼陌生,可她卻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的確是她的爸媽!
竇易興默默的站在褚瑜身後,不發一言
。
如果自己這次服務的對象是一個成年男人,他或許還能有一大堆的話來安慰。可是面對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子,那些勸慰的話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過了好一會兒,褚瑜才收起了眼淚,擡腳往主屋的方向走去。只是她腳步緩慢,身體卻挺得筆直,有一種脆弱的堅強。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整張臉都麻木了,似乎是在無意識的行進。
褚瑜在火盆前停下了腳步,燒了紙錢,磕了頭,就靜靜的跪在了花牀一側。
她既沒有抱着父母的屍體大哭,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就只是默默的跪在那裡,看着父母的臉龐。
禇父褚母是被人從廢墟中挖出來的,渾身是傷,到處都是被灼燒後的痕跡,連頭皮都被燒掉了大半。哪怕經過了清洗,他們此時的樣子都還是顯得有些可怖,很多人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而褚瑜此時的目光中卻充滿了孺慕之情,一點也不覺得眼前這兩張臉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她細細的一點一點看過去,彷彿要將每一個細節都深深的烙印在心海里。
那些該死的恐怖分子,她會一筆一筆的,好好跟他們算這筆賬!
“姐!”
突然,一聲悲愴的哭聲在院門口響了起來。
是禇丞!
褚瑜驟然被驚醒,擡頭看去,就看見臉色蒼白的禇丞正扶着院牆,滿臉淚水的望着自己。
褚瑜的眼淚再次潸然而下。
竇易興忙走過去將體力有些不支的禇丞扶了過來。
“褚少爺,你怎麼一個人過來,沒有人跟着你嗎?”竇易興平和的問道,“你剛剛用了藥,身體還有些虛弱,身邊最好有人跟着纔好。”
褚瑜也站了起來,要扶着虛弱的禇丞坐下。禇丞不肯,硬是陪着褚瑜一起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