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雷納老將軍聽來,激昂之下,是悲壯。
曾有人說過:音樂只是提供氛圍,每一個聽者,聽的其實都是自己的故事。
這話放在雷納老將軍身上正合適。
不管這個樂章創作者在創作它時想的是什麼,雷納老將軍聽到的時候,想到了自己曾經的經歷。
曾經,雷納老將軍還年輕的時候,也參加了不少戰役,不過那些戰役人們並不知道,因爲戰場在異星。百年滅世已經讓這個星球上的資源耗費不少,新世紀的發展需要大量資源和能源,若是再從這顆星球上掏,這顆星球,只能走向枯竭,甚至迎來真正的滅世。因爲人類世界的發展速度遠遠快過星球的“自愈”能力,所以,他們需要往外探索,尋找更多的資源和能源。
沒有正邪,只有立場,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新世紀發展成如今的輝煌模樣,背後的代價也是慘重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多少人喪命於無限太空,喪命於異星戰場,屍骨無存?
他最近總會回想起曾經一同遠赴異星的戰友們,如果他們沒死,活到今天,地位也不會比他低。在聽到影片中的那些熟悉的槍炮聲響,那些熟悉的機械聲音時,大腦就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對應上記憶中的那些片段,而樂曲,則引導他的思維,尋找到某一段一直不願回想起來的慘烈場景。
人們總愛歌頌英雄,影視中也不缺那些閃耀的彷彿超人一般的英雄,但是,他很少去看那些,因爲他知道,不管在屏幕上那些被賦予神力、英勇善戰的英雄們如何表現,在現實中,那些英雄還是會傷,會死。
他看過太多的關於英雄的書籍、影視,聽過太多歌頌英雄的樂曲,但這些裡面大部分都存在問題。講戰爭卻不敢正視戰爭的殘酷與非理性狀態,不去探究戰爭內涵;講人卻漠視對人的命運、靈魂和價值的哲學思考,不去講述在戰爭中生命力的高揚、輝煌與毀滅的壯麗過程,將英雄過於誇大,與凡人割離開來。不管是軍人,還是影視裡塑造的那些英雄,都是整個人類生活的一部分,否定、排斥光芒背後的另一面,忽略每一次勝利後那些失去親人的悲傷面孔,在他老人家看來,都稱不上真正的藝術。當然,也或許是他人老了,跟不上時代的欣賞水平,年輕人們,或許更喜歡那種無悲無慮的美好。
也大概只有上過戰場的人,纔會知道,那種激昂的旋律之下,燃燒掉的生命有多龐大。
深呼吸,再次長嘆一聲,老爺子問道:“這段樂曲,你找得很好。”
跪在地上的薩羅使勁睜着腫起的眼睛,差點要懷疑自己的聽覺。老爺子這是在誇他?!
薩羅詫異於老爺子竟然對一首背景音樂感興趣,他這時候也反應過來,老爺子之所以情緒這麼激動,可能是因爲聽到了那段配樂的原因。
這麼說來……
不是他將老爺子氣哭的,而是老爺子自己聽歌聽哭的?
他白捱揍了?!
跪在地上的薩羅看向他爹。
“咳。”對上薩羅那張被揍得已經看不出原本樣貌的臉,薩羅他爹輕咳一聲,扭頭看房間牆壁。
房間裡其他幾位長輩也是,有種尷尬的感覺,他們哪會想到老爺子聽一首歌能聽成這樣?!之前也差點動手揍薩羅,還好聽到老爺子無性命之憂時控制住了,要不然真揍了,現在更尷尬。
“《使命》的創作者,是誰?”老爺子問道。
“我不知道啊。”薩羅感受到在他回答之後,周圍幾位長輩的視線快將他戳出幾個大洞,只能硬着頭皮接着道,“真……真不知道,創作者是延洲那邊的人,延洲銀翼傳媒公司的,他們沒告訴我創作者,不過,那位創作者在《使命》之前還有兩個樂章,太爺爺我給你找來聽……嘶——”說道後面,薩羅使勁“嘶”了一聲。
薩羅他爹動了動手指,這小子尾巴一翹他就知道要拉什麼屎!
果然,在聽到薩羅“嘶”了這聲後,老爺子轉過椅子,見到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薩羅,詫異問,“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跪地上幹什麼。”他之前太沉浸於回憶無法自拔,沒注意周圍的動靜,現在纔回過神。
薩羅踉蹌地起身,揉着膝蓋,“我爹打的,可疼了。”
雷納老將軍到這年紀,又有什麼猜不到的,只是笑了笑,“該打!你不是還說你有戰神之風嗎?差得遠!”他老人傢什麼眼力,當然能看出來,薩羅也只是被打得看起來慘一點,沒傷到骨頭和內裡,皮外傷,教訓一下就行了,省得這皮小子總在外惹事。
薩羅討好地笑了笑,這種帶着些撒嬌和討好意味的行爲,最討老一輩喜歡,當初堂堂雷洲洲長就是這麼被拉得偏心的。
薩羅他爹想翻白眼,臭小子不學些好的,就學這些歪道!
不過薩羅能拉攏老一輩人,也是很有分寸的,不顯得過於諂媚,太過了容易引起厭惡,所以,他很快就收斂,“太爺爺,您要聽嗎?我去將另外兩首和《使命》的完整版拿過來。”說着薩羅看向旁邊老爺子的隨身保健醫生。他可不想老爺子又聽得失態,真出了事,後悔都沒法。
“無礙。”保健醫生笑着道。
人嘛,憋久了大哭一場也好,將心中的那些徘徊不去的抑鬱都發泄掉,是好事。老爺子平日裡總愛硬撐着,不好的事情也憋心裡,這麼多年下來,心理上承受的傷害不小,哭一下算是一種精神上的放鬆。
不過這次還真將他嚇出一身冷汗,任誰看到之前老爺子哭成那樣都沒法冷靜。
得到允許的薩羅頂着一張被揍成豬頭的臉,撒着歡跑出去。看得薩羅他媽以爲這小孩子被揍得精神失常了。
“活潑點也好。”老爺子在薩羅出去之後,笑着道。這話是說給房間內的幾人聽的,也是說給薩羅他爹聽的。
薩羅他爹能說啥?只能扯出個笑應聲唄。那小子已經被養成這樣了,還能指望他改多少?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他們也就不嚴管了。
很快,薩羅將完整的《天罰》、《破繭》和銀翼傳給他的原聲版《使命》都拿到老爺子面前。
“配合mv看更好,我給您調設備。”
薩羅說是自己調,其實是指揮警衛員和傭人們去幹的。
三個樂章的mv放完,老爺子雖然看着沒之前那麼激動了,但眼眶又紅了。
“很優秀的藝術作品!”
屋內幾人對老爺子給出如此高的評價有些驚訝。
薩羅他爹憋出一句:“怎麼就不是我們雷洲的呢?”
“不管哪一洲的人,能作出這種音樂的人,值得敬佩。”老爺子道。正因爲音樂所能承載、昇華的感情內涵,使得它能超越時代,超越政治。
歌也聽完了,mv也看完了,薩羅被他爹趕出來,然後房門一關,裡面的人商談要事去了。
薩羅出來之後,都沒顧得上去看看他那幾位在警衛員冷眼下瑟瑟發抖的小夥伴們,而是聯繫他的經紀人。
接到薩羅的電話,經紀人說了《戰神》評價“高分”的喜訊,還沒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之前聯繫不到人,就聽薩羅急促道:
“我他瑪現在不想知道那些!聯繫銀翼,不管花多少錢,給我將《使命》那個樂章的版權買下來!記住,我要全版權!”
薩羅的經紀人被這話驚得一懵。雖然那個配樂確實不錯,也給影片加分,但不至於再花大價錢買吧?
他想問問雷納家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但薩羅已經切斷通話,只能放棄。
而就在薩羅的經紀人跟銀翼商量購買版權事情的時候,銀翼總部,段千吉也接到了一個電話。
“老婆!”通訊器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
段千吉一聽就想切斷通訊。因爲她家這位每次用這種語氣叫她的時候,一定有什麼讓她爲難的請求。
“你們公司新出的《使命》那個樂章,千萬給我留着!別賣出去了!”
“怎麼,你不是對音樂沒興趣的嗎?”段千吉問。
“哎,那是其他的,這個系列我挺喜歡的,尤其是這第三樂章,一定給我留着,我們延洲軍區正打算擴招,還拍了個宣傳片,我要用它當宣傳片的主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