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林囹之死
“你果然想殺了他。”
被能量網覆蓋住的手上並沒有直接沾染到任何的血色,可那黏膩的感覺卻揮之不去地在她掌心滯留着,帶來讓她渾身戰慄的灼燒感。祁韶甩了甩手後漫不經心地看向高喬,“所以?”
“我勸你省省功夫吧,最好直接把我給殺了。否則即使你再等上十年、二十年,我也不會開口說出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高喬看着死不瞑目的楚巖,眼底深處的怨恨就藏不住似的開始往外冒,“你這麼做遲早會被發現,你以爲聯盟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他們對四大貴族早有戒心,更別說是像你這樣的雙系能力者了。祁韶,你自作聰明,最後只怕不得好死!”
“承你吉言。”祁韶抱着團團一路往後走,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本來已經漸弱控制力的能量網也開始重新將她捆綁得結結實實。
眼不能觀,耳不能聞,高喬彷彿要將全部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一般嘶吼着:“你以爲憑藉你的那點小手段就能把林家拉下馬嗎?別做夢了!你永遠都不可能找到靜區的!祁韶——!你的死期就在眼前了!”
“嗷嗷!”團團不愉快地在她懷裡蹬來蹬去,彷彿想下去一爪子拍扁她。但祁韶抱着它的力道從沒減弱,等在井堆旁逛了一圈之後她開口道,“我上一次收進來的荊棘果和青芷果呢?”
團團跳下來奔跑到土地的邊沿上,爪子刨了一會地後。被空間阻隔起來的一堆種子出現在了祁韶眼前。
“做的很棒。”祁韶毫不猶豫地讚揚了一聲,她本來還擔心那些種子會不會被混合到池水中去,現在看來卻是保存得很完美。只需要播種下去就能得到成果了。可惜她沒有木系異能,周圍能用的木系異能者也都一時半會趕不回來。木系催生……祁韶的眼睛忽然一亮,她走到一堆顏色各異的靈植跟前細細搜尋着。梅萌萌的那株靈植應該是——找到了!
綠色的靈植像是很親近她似的,感覺到她的到來,整株身體都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當她伸出手指想要採摘的時候,它的莖芽又撒嬌一般地纏繞在她的食指上,像是在做無聲的懇求。然而祁韶一絲猶豫都沒有。手上稍一用力,一整片完整的葉子就被摘了下來。失去葉子的靈植很痛,但更多的是難過。它非常萎靡地在土地上挺屍,任憑祁韶怎麼撩撥它都不肯再給出反應了。
祁韶把玩着手裡的葉子,嘗試用身體自成的能量網去牽引其中的能量,但效果甚微。幾番思考之後。她浸泡到溫泉中。而後將那葉子囫圇吞棗一般嚥了下去。葉子居然是溫良的,吃下肚後立即變成了暖暖的熱流遊走在經脈間,非常舒適。但很快的,渾身就像被硬生生扯成三部分一樣讓人無所適從。神經與神經間逐漸加大的摩擦、極致的痛苦與血液的冰涼,心臟不自主地收縮跳動——她還活着嗎?祁韶眼前已經發黑了,池水中像有無數密密麻麻的能量線牽引着她不斷下沉,好像在做出最誠摯的邀請。
——當然了,你還活着。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醒。當疼痛褪去。祁韶從池水中出來後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出現了一抹黑點,她輕輕按下。沒有任何感覺。團團無比安靜地蹲守在池水旁,見她上來又瞥見她的手腕處,眼底不由地劃過一絲可以被稱爲悲傷的情緒。
祁韶破開收集青芷果的空間,隨手拈出幾粒後就重新走到高橋身前,沒等她有什麼反應就伸出手啓動能量:獨屬於木系異能者纔有的能量被她輕而易舉地使用了出來,小小的青芷果種子在瞬間就被無限地催化重生。
高喬的視野中空無一物,祁韶輕聲開口:“來,告訴我,林家的靜區在哪裡?”
高喬,高明唯一的妹妹,深受其寵愛。二十二歲,b等,一階中層馴獸師,樣貌和能力成正比,腦殘至極。
祁韶從空間裡出來的時候天早就已經黑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世界在她眼裡的時間順序早就不是那麼重要。她看着空無一人的客廳,獨自熱了熱冰能晶櫃裡的食物後開吃。
青芷果的催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藥效的反噬甚至比高喬感受到的迷幻效果更甚。祁韶食不知味地匆匆解決掉晚飯後剛想進空間清理一下慘烈的現場,感應器卻突然毫無徵兆地亮了起來:
速歸!!——寧雲原
祁韶驚訝地挑了挑眉,二話不說立刻就衝了出去。認識寧雲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人給祁韶最大的一個特點大概就是穩。做事穩、情緒穩、能力穩,哪怕天塌下來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繼續他的道路。可如今究竟發生了什麼菜讓他居然打出了兩個感嘆號這樣的句子?司寇宿出事了?還是……
一路擋我者死地姿態跑到司寇宿實驗室的地上入口處,祁韶沒有停息過的腳步遲疑了一下,但她還是很快地刷了感應器——咔噠,門開了。她將自身的能量網鋪開到最大,然後朝着下方又是一路狂奔。從絕城到實驗室的路程不算長,可算上那些繁瑣的驗證和路障,本來只需要十分鐘就能到達的路程現在居然花了半個多小時。這期間寧雲原沒有再給她發送任何一條信息,這讓她心裡的恐懼開始累積到一個頂點。
能量裡傳來再生系異能者獨有的溫和元素,祁韶馬不停蹄地就趕到他身邊,推開門——
實驗室的手術檯上躺着一個人,周圍阻隔的視線讓她只能隱約看清輪廓卻不能清晰地分辨。周圍的氣氛很嚴肅又很微妙,祁韶想要擡腳的動作就停在原地。
“你來了。”寧雲原說,“正好來看她最後一眼吧。”
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祁韶機械似地挪到手術檯旁,引入眼簾地是比噩夢中更加可怕的場景:一個人被開膛破肚地遺留在了臺子上,她的雙眼還睜着,臉龐依舊美麗卻沒有了生氣,各種金屬貼片在她的皮膚上運作着,現在卻被一枚枚地取了下來。一大道傷口從脖頸一直蔓延到胸腔下,區別於人體的肋骨和器髒,她的體內都被一個巨大的能靈所充斥,而且那個能靈仍然是活着的,它還固執地想從這份軀體裡壓榨最後的一絲能量供給。
周圍的實驗人員都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偶爾有一兩個想上去阻攔她,卻被有顏色的人給拉住了——從進入實驗室的那一刻起,祁韶自然而然地就把那枚銀底紅圈的徽章給戴上了,爲的就是能夠保證她的絕對權力。
祁韶就這麼沉默地站在她身旁,一句話不說、一個表情也沒有,像個石雕一樣。
啪嗒。經脈斷裂的聲音,能靈顯然已經達到了飽和,但不知節制地吸取讓壞死的經脈開始徹底斷裂。一聲聲,像是琴絃的演奏——或者就是演奏。耳畔傳來忽高忽低的悲鳴,痛苦不堪、撕心裂肺。
“祁韶。”寧雲原突然出聲,一切聲音都戛然而止。祁韶身體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很快地又恢復了平靜姿態。
“你這樣不行。”他說,“我們都知道林囹遲早會死,人形兵器的最終命運都是死亡。只不過現在這個死亡稍微提前了一下而已,你可以悲痛欲絕,但不能生不如死。”
祁韶舔了舔乾涸的嘴脣,剛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癢到不行,於是她用氣音說:“治好她。”
寧雲原懂她的意思,他下手很快,幾乎立刻就將她那道駭人的傷口全部癒合了。可能靈還在,她整個的身體都被撐的跟個球體一樣,分外噁心。祁韶僵硬地擡起手,能量網覆蓋,出擊——下一秒後,一個拳頭大小的孔出現在她的胸腔上。“治好她。”祁韶無聲地說道。
被強行揪出的能靈非常憤怒,它在空間的阻隔裡不斷地扭曲着想要突破,但都沒有結果。祁韶看着林囹一點點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後,眼底稍微帶出了一點情緒。她看也沒有看那能靈一眼,只是隨後拋給了寧雲原,而後像是聖潔祝福一般在她的額頭輕輕烙下一吻。接着將那條能晶手鍊重新系回到她的手上,又幫她整理好頭髮,穿好衣服。最後,祁韶的手掌覆在她的雙眼上,慢慢地往下移動。
好了。
現在的林囹除了臉色慘白身體僵硬外,看不出與之前有任何的不同。祁韶嘴角勾勒出一抹極淺的笑意,她像是在講述一個非常美好的故事一般輕柔地開口:“我們要回家了。”
囹圄,監獄,永生的桎梏,刻骨的卑微。
祁韶將她緩緩抱起,然後走出實驗室。不知爲什麼,長久以來內心潛藏的焦慮都在此刻化爲烏有。她沒有都沒有像現在走得這麼堅定過,手臂上抱着的彷彿不是一具半人半鬼的屍體,而是一場最美麗的脆弱夢境。
——你是天空的羽毛,不該被囚禁在深海里。
——你是自由的,你自由了。
ps:??......嗯。小羽毛,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