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孫沅雖然是重修,但她之前修煉出來的元嬰並沒有消失,只是虛弱了無數倍。
此次碎丹結嬰,她還擔心會不會冒出新生的元嬰,結果證明這只是虛驚一場。要知道對於修士來說,元嬰就好比普通人的三魂七魄。一個人兩個元嬰?怎麼想都不科學。
所幸她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生,只見金丹碎裂後,那團刺眼的白光盡數匯聚於一點,然後射入元嬰的眉心,兩者徹底融爲一體。隨着時間推移,元嬰略顯蒼白的臉頰還多了分紅暈。
仲孫沅清晰地感覺到,原本虛弱的元嬰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度迅恢復,之前那種如影隨形的空虛感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而鬆快的體驗,感覺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
一般來講,修士碎丹結嬰,少說也要耗費一兩年,碰上難產糾結了,十數年乃至數十年都很正常。但仲孫沅的情況有些異常,從一開始到結束,耗費的時間竟然比之前二度結丹還少。
再度睜開眼睛,已經是半個多月之後的事情了,可仲孫沅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在腦海交替閃現。她閉了閉眸子,將這些記憶分別捋順,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
“這次,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禍得福……”仲孫沅擡手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深坑之下依舊是烏漆麻黑的,但她進一步恢復之後,這點兒黑暗對她來說就和白晝沒什麼區別。
儘管她失憶了一段時間,還倒黴流落到截月星,但收穫和風險成正比。不僅誤打誤撞陰了九頭媚蛇,現截月星這塊地方蘊含的財富,還順道進一步突破……至少自保足夠了。
而且,失憶也算不上壞事,至少兩段記憶衝突,反而讓她的心境又向前邁進了一步。修劍亦是修心,之前有很多地方都沒有注意到。此次劫難之後,領悟更加深刻了,算是福禍相依。
“不過……耽誤的時間也……”她掐指一算,將記憶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再算算自己碎丹結嬰耗費的時間,表情不由得僵了僵,“竟然已經有小半年了……”
要說現在的她最擔心誰,自然非太叔妤瑤莫數。她離開搖光星之前就算到太叔妤瑤有一劫難,後來算計葉尚秀去救人。但終究不能完全放心,畢竟那個男人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也不知道媽媽……”仲孫沅喃喃道,說到“媽媽”兩個字的時候,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她失憶之後再融合記憶,相當於進一步深刻過往的記憶,喊太叔妤瑤爲“媽媽”,自然也多了些尷尬,所幸這份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她心中的擔憂壓過去了。
“……也不知道葉尚秀這個男人能不能靠得住……”仲孫沅卜算一卦,然而她和太叔妤瑤屬於血親關係。她又打心眼兒裡承認這一層身份,顯露出來的天機自然模糊至極。
不過幸運的是,隨着她實力恢復,多少還是能算出來一些。不能保證太叔妤瑤現在過得怎麼樣,但依照卦象顯示,至少生命安全還是可以保障的。人活着就好!
當然,仲孫沅並沒有因爲這個卦象就徹底放心了,籠罩在將星周圍的血色並沒有消退,反而越陰鷙。這表明太叔妤瑤的死劫還沒過去,現在就放心。未免太過樂觀。
現在先不提太叔妤瑤的事情,就算她想要插手,也是鞭長莫及,更別提她也有一堆麻煩。
之前失了記憶。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少得可憐,很多事情都看得模糊,分析也有極大的差錯。可現在記憶合二爲一,很多錯誤的地方都被指正了,她還現不少以前沒有注意的地方……
她隨意散神識,第一時間就現位於深坑上方的阿琢。一想到阿琢。仲孫沅的表情就變得有些複雜,心底閃過縷縷猜測,想確定卻又不敢確定……阿琢,太像某個人了。
抿了抿脣色淡薄的嘴角,仲孫沅環顧四周,視線鎖定在九頭媚蛇的遺骸之上。雖然這條大傢伙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身軀經受靈氣淬鍊洗滌,哪怕已經作古那麼多年,也沒有腐朽。
擡腳將盤着的蛇頭踢向一旁,露出壓在底下的蛇尾,單手一拽一拉,輕輕鬆鬆拖動媚蛇巨大的身軀。這條蛇的肌理十分緊密,實際體重遠遠出正常身軀的標準,衡量單位都是“噸”。
哪怕是李軒這樣略有小成的體修,想要拽動它都需要用出吃奶的勁兒,可在仲孫沅手上卻輕若鴻毛,彷彿那不是一條體重恐怖的巨蟒,而是一條營養不良的小泥鰍。
崖壁上嵌入的夜明珠依舊閃亮,在夜暗之中顯得十分顯眼。有了這個明顯的標誌,仲孫沅很快就確定了方向,她一手拖着蛇身,腳尖點着崖壁上,輕巧借力,一躍而上。
“阿琢,我回來了。”從百八十丈的深坑豎直上躍,手裡還拽着一個體重恐怖的傢伙,仲孫沅的度卻沒有受到阻礙,從崖底到深坑上端邊緣,耗時連一分鐘都不到。
此時的阿琢正雙手環胸依靠在礦洞邊緣,聽到深坑的動靜,第一時間就清醒過來,然後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從下方躍上來。明明是同一張臉,但阿琢卻能分辨出仲孫沅的不同。
“仲孫小姐……您恢復記憶了。”分明是疑問句,口氣卻是陳述句,十分篤定。
“恩,是啊,恢復記憶了。”仲孫沅隨手將媚蛇丟到一邊,幸好這段礦洞面積巨大,堆了這麼一個大傢伙,也不顯得擁擠。九頭媚蛇啊,雖然掛了好久,但全身是寶,從骨頭到肉筋再到蛇皮,都是煉製機關零件的佳品,丟着不用是浪費,而浪費是可恥的。
當然,仲孫沅也可以將媚蛇丟到介子空間,根本不用費力將它拖上來。只是她有些小小的潔癖,不大喜歡將這種髒東西放到自己的私人地盤,至少也要解刨處理過的。
仲孫沅看到阿琢手上提着的機關燈盞,燈光氤氳,燈下一片漆黑,蜷縮着一團東西。她挑了挑眉梢,很快就在腦海中找出這團“東西”的記憶,略帶英氣的眉緊緊蹙起,“是暗衛?”
是啊,不過現在是已經死掉的暗衛,阿琢內心接了一句,旋即單膝跪下,垂着頭回稟道,“請仲孫小姐饒恕屬下失察之責,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現這個人的異常,險些釀成大禍。”
記憶融合之後,仲孫沅對阿琢的身份已經有了初步的猜測,此時看到她的舉動,心中的情緒略顯複雜,“這不是你的過錯……阿琢,沒必要將什麼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然而,這並沒什麼卵用,阿琢的性格相當執拗,她認爲自己錯了就是錯了,仲孫沅的諒解只會令她更爲自責。無法,仲孫沅只能轉移話題,免得阿琢在這個問題上繼續鑽牛角尖。
“這個暗衛……你鎖了他的魂?”她轉移注意力,卻現另一個細節。
說是鎖魂,也不盡然,只是阿琢用了特殊手段,讓暗衛的身軀介於生死之間。畢竟暗衛只是普通的魂魄,若是身軀完全死亡,魂魄根本不能堅持多久,就直接消散輪迴去了。
至於如何捏好“生死”的分寸?這就耐人尋味了。
仲孫沅蹲下來,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就知道阿琢是怎麼做到的了。這個暗衛應該是早就死了,不過阿琢卻用機關術改造了他的身體,強制性延續生機,令身軀繼續“活着”,讓暗衛成了活死傀儡。這種手段在滄溟界是完全禁止的,仲孫沅也只是看看,卻沒想到在這裡看到。
阿琢……會機關術啊……仲孫沅在心底暗暗嘆了一聲,眼底的神情越複雜起來。
雖然改造的地方十分粗暴,但機關術的痕跡十分明顯。而且由己度人,換成仲孫沅,估計也不會做得精細。畢竟這個暗衛終究要死的,耗費那麼多心力幹嘛?根本就是浪費。
“他應該交給仲孫小姐處置的。”阿琢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她不能允許任何威脅仲孫沅的危害存活,但這名叛徒還有些用處,要是這麼死了,那就太可惜了。不過阿琢不知道仲孫沅這次碎丹結嬰需要多久,她還擔心叛徒堅持不下去呢。
“……”仲孫沅默了默,越覺得這種直白的作風熟悉了,但又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驚悚,“我知道你這麼做是爲了我好,不過以後別這麼做了,有傷天理,對你來說太過沉珂。”
不管阿琢是不是自己猜測的那人,但這種行爲依舊不可取。活死傀儡不是不能折騰,但鎖着對方的魂魄就沒必要了。死者的怨氣會施加到阿琢身上,對她來說很不利。
“爲了您,一切都是值得的!”阿琢盯着仲孫沅的眼睛,熱烈而直白。
大概是阿琢的目光太過炙熱了,仲孫沅略顯不自在。她輕咳一聲,雙指一併,直接對暗衛施展搜魂之術,只是隨着記憶讀取,她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輕快,漸漸變得陰沉起來。
“怎麼會這樣?”讀取之後,仲孫沅收回手,解開機關禁錮,讓暗衛的魂魄自我輪迴去了。
阿琢沉默地看着仲孫沅,隨着她的表情變化而變化,心情一起一伏。
“仲孫小姐,有什麼不對麼?”阿琢疑惑問道。
不對的地方多了去了,仲孫沅擰着眉頭說道,“他的記憶很奇怪,除了最後一部分襲擊你之外,並沒有任何異常……”若非最後的敗筆,這個暗衛十分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