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準他們在下一盤很大的棋……算了。我要向你道歉,我不是想引發爭執的。”
“誒,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啦!”格蕾西婭的表情看上去是真心覺得迷惑不解。“只是在學術問題上的分歧而已,完全是正常的啦。”
這和學術有什麼關係。趙欣韻已經不想吐槽了,想着乾脆換個話題。可是到底要換什麼話題纔好呢。她正這樣絞盡腦汁地想着,忽然腦海中浮現出前段時間的某個夜晚,兩人之間在星空底下的某個承諾。因爲這些天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應接不暇,兩人似乎都忘記了。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她就做出了行動——
踮起腳尖,湊上前,對着面前人的嘴脣親了上去。(導演!這畫風爲什麼突變了!說好的逗比畫風呢!爲什麼突然切換成溫馨曖昧向了!來人!給攝影師加個雞腿!)
“咦——?!”格蕾西婭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吻吃了一驚,所幸能入選外星探險計劃的人都是反應很快的,她很快想起了她們的約定,伸手抱住了她。
趙欣韻的這個動作,本是沒過大腦思考的一時衝動。等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腦,臉上也徹底紅了。雖然這一切的時間實際以秒計算,她卻覺得好像經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腦袋裡也亂成一團。
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與她相遇,是不是命中註定?未來又會發生什麼?趙欣韻乾脆不再去想那些,只就這次觸手事件裡,她對自己表現出的關心,即使前方的路無法預測,此時此刻她也認了。
相擁的兩人終於分開,紛亂複雜的思緒,讓趙欣韻竟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了口。“我認了。”
“認了什麼?”她注意到格蕾西婭的眼中有一絲笑意。
“我是說——無論如何,此時此刻我都認定你了。”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像在念稿子。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她下定決心的時候慣有的聲音。
格蕾西婭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牽起了她的手。
這動作就是她的回答了吧……趙欣韻想。“好的。”這句話,與其說是給面前人聽的,不如說是給自己聽的。傾聽自己的決心。兩人就這樣手牽着手,一起回到了大本營。
至於觸手那邊,後續進展也在緊張有序地進行,一開始衆人激動得就差沒把大本營搬了過去,發瘋一般地在整個星球上掘地三尺,想找出些別的生物。最後他們下了結論,在這顆星球上,確實有一條完整的食物鏈。但令衆人萬分失望的是,它們都是低等生物。其中他們第一次發現的觸手,已經差不多算是食物鏈的頂端了。衆人沒能找到任何已經發展出智能的生命,幾乎連地上的石頭都做了智能測試,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從希望到失望,不少人都開始流露出明顯的失望和抱怨的情緒。雖然如此,趙欣韻卻沒怎麼感同身受。從穿越前到現在,她的心態一向不錯,如果真有外星人只能說對他們的危險更大。而且這次經歷對她而言最大的收穫,應該就是格蕾西婭吧。自己的小組頭一個發現觸手,也算是拔得頭籌,加上格蕾西婭,好歹算是事業愛情雙豐收(?)所以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她這樣想着。
這之後有些膽子大、喜歡尋刺激的,發明出了各種各樣的遊戲,並很快傳了開來。比如在做好安全防護之後故意讓觸手抓住自己,或者幾人之間比賽,看誰能夠巧妙躲避觸手,最後摔倒在本體上。這種心態,大概類似在地球上坐過山車或者摩天輪?趙欣韻想。不過很快被上面發現,這些遊戲被以違反安全規定的理由禁止了。
他們在這顆星球上待了幾個月,直到艦長和專家們決定此處已經沒有什麼新東西,才下達了全體集合收拾東西返航的命令。資源不是問題,這顆星球上有足夠的核燃料,甚至有水,雖然採集淨化有些複雜。但不論這些,現在也是時候該返回故鄉太陽系了。
然而趙欣韻這段時間過得有些無聊,和格蕾西婭以及小組其他人一起合作的工作不算太多,因爲觸手相關的研究後期基本全部被接手。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抱怨,反正術業有專攻,自己也不是生物學家。只是聽說飛船即將返航,她除了期待在回到金星之後和格蕾西婭的新生活以外,也有些許不捨的情緒夾雜在其中。在她的有生之年,應該是不大可能回來的了。生活了幾個月,對這裡多少總有些感情,即使她無論往哪個方向看去,目力所及,除了營地都是一片荒野。
說到新生活,大概會和剛穿越的那段時間完全不一樣吧。自己可能會出名,全太陽系皆知,也可能人們對飛船的發現很失望,失望到用番茄砸他們的地步。如果真發生這種事,她打算拉着格蕾西婭躲回金星,因爲金星的番茄比火星貴,應該能少被砸幾次……也不知道另一艘飛船有什麼樣的發現呢。但不管怎麼說,自己終於和格蕾西婭建立了真實的、確定的關係呢。
無論如何……她又想起那個吻,以及自己無意之中說出的“我認了”那句話。就這樣一步步地走下去吧。望着一望無際的曠野,她露出了笑容。
就這樣,飛船很快起航,駛向他們的故鄉太陽系。絕大部分普通成員都進入了長期休眠,只留下了少數值班人員。當然他們也有被叫醒的時候,短暫的日子,值班任務輪流替換。比起來時的一波三折,這一路上沒有發生任何問題。
回到太陽系之前的半個月,所有人都被從休眠之中喚醒,以調整身心狀態準備迎接太陽系的熱烈歡迎。關於外星生物的一部分情報,已經提前送到了太陽系,雖然也只能提前幾天,但飛船有多餘燃料,而且衆人的情緒都十分高漲。值班人員每天都在開宴會慶祝,雖然在飛船上這樣的行爲受到許多條條框框的嚴格限制,而且沒有任何酒精飲料,也沒有澆滅他們的熱情。可以預見的是,他們會被當成英雄來迎接。這是他們的一致想法。
實際上也基本是如此,火星官方組織的活動,簡直像是迎接英雄凱旋的儀式。加上數月前另一艘飛船返回,沒有發現外星生命,所以連地球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他們這邊。趙欣韻性格喜靜,雖然有時愛湊熱鬧,但絕不喜歡自己成爲被關注的中心。所幸民衆的關注被分散在了許多人頭上,趙欣韻並不是唯一的焦點。但她仍然每天從早到晚都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要接受各種各樣的採訪,還要應付調查公事,她很快就感到身心俱疲。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些疲勞,醫生解釋說,這主要是因爲身體對重力的適應沒有完全調整過來的緣故。趙欣韻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你倒是一直待在火星,你來試試看!
相比起來,格蕾西婭雖然每天回到住處一沾枕頭就睡着,但她至少在面對大衆的鏡頭之時,臉上毫無疲倦之色。趙欣韻開始還只是默默的羨慕嫉妒恨,後來實在忍不住了,私下問她怎麼做到的。她回答,“在後臺可以使用大量的咖啡和化妝品。我只是覺得,既然大家都在看着我,我就有義務做到最好。”
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認真負責,還真是……讓趙欣韻只覺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且知道自己做不到。雖然她的注意力也很快轉移到了六百年後的化妝品功能更多而且更有效這種奇怪的地方。
不過她沒料到,很快就要出事了。
外星探索計劃後續審查委員會(大概是叫這個?名字太長,趙欣韻懶得記)向格蕾西婭發來了一封信函——這年頭電子紙早已成爲標配,普通紙的最大作用就是裝x了,其次是一種表示非常鄭重的禮節。接到信函的時候趙欣韻也有些吃驚。是某個裝x的媒體,還是什麼需要表示鄭重的事情?
她拆開信封,從頭到尾讀了一遍。趙欣韻親眼見到格蕾西婭的臉色從淡定變成驚訝再到些許恐慌,臉上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發生了什麼?能發生什麼?
“破壞外星生物的罪名……這什麼鬼!”她幾乎是用甩的,那沓信函連着信封被扔在桌上,趙欣韻弱弱地舉起手,“什麼意思?”
格蕾西婭的手都有些顫抖,她也沒有多加解釋,只是用下巴示意趙欣韻把信拿去,“諾,你自己看吧。反正是公函。”
趙欣韻仍然有幾分猶豫,不過還是拿起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