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高杉晉作躺在牀上,哪怕是咳嗽的聲音都顯得無比無力。
現在的時間已經到了慶應四年的四月份。
左村和木戶準一郎陪在他的身邊,兩個人都沉默無聲。
“桂,左村。”
高杉晉作聲音仿若細蚊,輕輕呼喚。
“你說,高杉,你說。”木戶準一郎握住高杉晉作的手,感受着乾枯的皮膚,努力控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咳症......好痛苦啊......”高杉晉作輕聲說道。
“我想死,卻又不想死。”他的眼角流淌下兩行淚水,“因爲啊......如果我死了,誰來陪你們繼續這番大事業呢......”
“又有誰來......”
“讓這個無趣的世界變得有趣呢......”
他微微側過腦袋,看向窗外。
“我有多少時間......沒從這間屋子走出去了呢......”
“別說了,高杉,別說了,你會好起來的,你會好起來的。”木戶準一郎將高杉晉作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流淌着眼淚,語無倫次的說到。
左村雙手捏着吳服的下襬,咬着自己的嘴脣,看着這個友人。
“真想再出去一趟......看看跳舞,聽聽三味線啊......”
說完這句話,高杉晉作,緩緩合上了自己的雙眼。
感受着高杉晉作變得無力的手,宛如風箱一樣的呼吸聲也消失不見。
“高杉!高杉!高杉!!!”木戶準一郎不可置信的看向高杉晉作的臉。
看到的,卻只有帶着微笑的死寂。
“高杉!!!!!!”
......
高杉晉作逝去了。
縱觀高杉晉作的一生,是波瀾壯闊的,也是風流迷醉的。
左村站在高杉的墓前,握緊了拳頭。
高杉在死之前,安排好了一切軍事力量,爲了即將到來的,真正的戰爭打好了基礎。
“我們會帶着你的那一份前進的,安眠吧,高杉君。”
左村轉身離去,留下木戶準一郎,愣愣的看着墓碑。
......
六月份,明治即位四月之後。
還沒有完全對非暴力手段倒幕死心的薩摩藩,向着德川慶喜提出了“議會制度”。
大致的內容就是,以德川慶喜所在的德川幕府爲首座,帶上各個強藩的藩主,以及明治天皇,大家共同商議天下的大事。
這樣不止可以稀釋幕府的權利,還能讓幕府保留起碼最後的臉面。
但是德川慶喜在深思熟慮之後,選擇了否定這項提議。
權利握在自己的手中叫權利,握在大家的手中,那就不是權利了。
德川慶喜可不想當一個大家長,他和前代將軍德川家茂一樣,也是滿懷抱負的想要振興幕府。
在德川慶喜否定了議會制度之中,阪本龍馬,左村安諾,西鄉盛隆,木戶準一郎等人立刻就意識到了,機會,或許已經到來了。
西鄉盛隆在薩摩積極規勸藩主,既然議會制度被否決,也就意味着失勢的德川家依舊不切實際的想要獨攬天下大權。
左村,龍馬,和另一位後藤象二郎一起,從水路來到了京都,三人分頭行動,左村前往京都,而龍馬與後藤二人則是前往江戶,面見德川慶喜將軍。
他們要爲德川慶喜將軍奉上龍馬的作品《船中八策》,進一步逼迫幕府的行動。
而左村,則是暗中面見天皇明治,從明治的手中拿到了討伐幕府的敕令。
一切,都在暗中緊張而激烈的運作着。
所有人奔波的人都秉持着同一個目標。
——摧毀幕府,擁立明治!
......
京都,新選組駐地。
“咳咳——”
啪嗒。
沖田總司看着自己的雙手。
她的雙手瘦弱而無力,並且一直在顫抖。
她看向地面上的加州清光。
“......不。”
她的語氣帶着顫抖。
她撿起加州清光,握在手中。
但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握緊。
“咳咳——”
一口鮮血被沖田總司咳了出來。
啪嗒。
加州清光再次掉在地上,沖田總司也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
“這......這不可能......”
她的眼神再次凝聚在自己的雙手上。
雙手在顫抖,沒有錯。
無法停止的顫抖。
無法用力。
恐懼,害怕,不可置信的情緒,出現在沖田總司的眼中。
“這不是真的。”
她的雙手無法用力了。
她——
拿不起刀了。
“咳咳咳——”
沖田劇烈的咳嗽了一聲,再一次帶出了一口鮮血。
她感覺眼冒金星,頭暈眼花。
“我......不能拿起刀了......”
沖田總司昏厥了過去。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醫務室裡醒來。
她雙目無神的看着天花板。
我拿不起刀了?
“沖田。”熟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沖田總司向着身側看去。
“局長......”
“......我發現在昏迷在修煉場中。”近藤勇坐在病牀邊,眼神之中帶着焦急和憂慮。
“局長......近藤,我......我拿不起刀了......”沖田總司表情沒變,但是眼淚卻洶涌的流出。
近藤勇看着流淚的沖田總司,沉默着。
“你會拿起刀的,你現在需要做的,並不是繼續訓練。”近藤勇嘆了口氣,眼神之中帶着痛惜。
“你累了,該休息一下了。”
“我會幫你安排暫時的脫隊修養手續,好好養身體,我們會等着你回來,繼續並肩作戰的。”
近藤勇乾巴巴的安慰着。
“嗯,我知道了近藤......”
沖田總司點了點頭。
她現在很無措。
如果我真的拿不起刀了,我該怎麼辦?
拿不起刀的武士——不是很可笑嗎?
沖田總司暫時脫離了新選組,開始了自己的修養生活。
現在的沖田總司,雖然雙手已經無法握劍了,但是姑且還是能夠做到下地行走的。
她搖搖晃晃的走在京都的街道上,並沒有穿着新選組的淺蔥色羽織,而是穿着自己的櫻色吳服。
周圍的人看到沖田總司帶着打刀,紛紛避讓,沖田總司自己卻感覺無比的可笑。
自己明明都已經無法拔刀了,卻依然被恐懼。
武士——真可笑啊。
扭過頭去,看向新選組的駐地。
一個大大的誠字旗飄舞着。
“我的誠......真的還存在嗎......”
她不由自主的向着城外走去。
井上源三郎的屍首雖然被用來給將軍德川家茂鎮墓,但是新選組的衆人,還是在城外單獨給井上立了一座衣冠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