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村渾渾噩噩的沿着道路走着。
他現在感覺自己活的並沒有什麼實感。
很虛幻。
僅僅兩年的時間。
四人同盟各司其職,發展長州薩摩兩藩的經濟,進行軍事改革,排除異己,向着更美好的明天前進着。
然後高杉晉作病逝,長州藩軍權流失。
緊接着阪本龍馬被刺殺,和平倒幕的計劃失敗,桂一人難挑大樑,左村因爲龍馬的逝去而和薩摩產生裂痕。
緊接着就是戰爭的爆發。
直到現在,還有不願意迎接新時代到來的人,糾結成團,向着新政府反抗。
“龍馬啊......我們的道路沒有錯誤。”
左村慢慢行走着,沒有選擇在樹冠上跳躍。
“只是......我已經沒法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了呢......”
左村伴着明月,不知道對誰訴說着。
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現在......他要回家。
......
沖田總司扶着牆壁,一步一步的走着。
她的身體已經十分無力,但是勉強還能扶着東西行走。
“栞奈,早上好——咳咳——”沖田小姐將手捂在嘴巴上,對着正坐在織布機前面的栞奈打了個招呼。
“唉!沖田姐你快找個地方坐下吧。”栞奈趕緊坐了起來,把沖田扶到自己旁邊不遠處的一個椅子上。
“接着給我講講你和左村遇到的那些事吧。”沖田的聲音有些微弱,但是臉上是帶着笑容的。
她也算是想開了。
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麼爲什麼,不能讓這些剩下的時間,稍微帶上一點溫馨和笑容呢?
如果人生僅剩的時間,只是充滿了悲春傷秋和自怨自艾,那麼未免也太可惜了。
“好啊,昨天我講到哪兒了?”栞奈點了點頭,她很樂意見到沖田的情緒能夠好起來,手上的動作也沒有慢下來。
“你讀到你父親的信的那一點。”沖田靠着牆,雙手放在旁邊。
“哦哦。”栞奈點了點頭。
“那次,可能是我和左村先生唯一一次吵架吧......”
栞奈看上去有些愧疚。
她慢慢的講述自己和左村之間發生的事情。
“左村先生並沒有選擇怪我......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錯了。”
“左村先生並不是應該被責怪的一方,只是我的父親做出了自己應該做的選擇而已。”
“自那次之後......左村先生感覺有些害怕我了一樣。”
“雖然敞開了門,但是關上了窗。”
“從看到左村先生空洞的眼睛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左村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吶,沖田姐,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她看着自己的雙手,嘴角帶着一抹慚愧的笑容。
沖田總司看着栞奈,能夠感覺到,栞奈在微微顫抖。
“我其實並不想當左村先生的女兒。”她的語氣帶着一點傷感,“左村先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我想要......成爲能夠照顧左村先生的那個人。”
沖田總司的瞳孔微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栞奈。
但是隨即,她嘆了口氣。
“但是栞奈不能這麼做。”
栞奈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左村先生是真真切切的,將我當成了他自己的女兒照顧的。”
“這份感情,我沒有資格去玷污。”
她搖了搖頭。
“所以我,放棄了這個不成熟的想法。”
“所以啊,沖田姐......”她扭頭看向沖田總司,“我好羨慕你啊。”
“當左村先生提到你的時候,我就對你非常好奇。”
“因爲啊,左村先生提到你的時候,眼睛裡是帶着光芒的。”
她從織布機前站了起來,坐在沖田總司的身旁。
“能夠讓左村先生那樣的人眼中閃爍光芒的......會是什麼樣的女孩呢?”
“所以啊,沖田姐,沖田姐......”
她拉過沖田總司的手,淚水在眼眶之中打轉。
“你要加油啊。”
“左村先生經歷了龍馬先生的死,阿龍小姐的死,已經很累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請你......務必讓左村先生得到幸福。”
栞奈的身體顫抖着,緊緊地握着沖田小姐的手。
沖田看着哭泣的栞奈,眼眸不由自主的黯淡了下去。
我......也想帶給左村幸福啊......
但是,栞奈啊......
這......我可能做不到啊。
......
第二天。
左村踏着一場小雨,回到了壬生村。
他沒有選擇回現在已經變成宅院的小屋,而是來到了壬生寺。
寺院無比的冷清,沒有僧人也沒有遊客,孩子們也沒有在這裡玩耍。
左村進入房屋中,沿着側面行走。
他看着房間,默默唸叨着什麼。
“芹澤鴨......”
“新見錦......”
向前走了幾步,他繼續唸叨着。
“水心子正次......”
“武市瑞山......”
他的腳步聲,顯得如此寂靜。
“井上源三郎......”
“近藤勇......”
繞過一邊,左村來到另一邊,雙目無神。
“高杉晉作......”
“岡田以藏......”
啪嗒——啪嗒——
“阪本龍馬......”
“阿龍......”
左村繞了一圈,回到了寺廟的門口。
“......左村安諾。”
他拔出了鶴翮,放在自己的脖子底下。
手在顫抖,左村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左村把鶴翮放下。
“......我連從容離開的勇氣都沒有嗎。”
他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對。”
“只是我還有應該做的事情......”
一張宛如櫻花的笑顏,出現在左村的腦海之中。
左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先回家再說吧。”
......
左村走進宅院,看到了正坐在庭院裡的沖田小姐。
“......沖田。”左村呼喚了一聲。
“啊,左村,你回來了。”沖田注意到了出現在門口的左村,但是臉色一變,捂住嘴巴,“咳咳——咳咳咳——咳咳!”
左村趕忙快步跑到沖田的身邊:“你沒事吧。”
“我沒事的。”沖田小姐笑着看向左村。
“栞奈沒在家嗎?”左村坐在沖田小姐的身邊,發現庭院裡和屋子裡都沒有栞奈的身影。
“栞奈出去買東西了。”沖田小姐笑着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
“......近藤死了。”左村有點不太想說出這句話。
但是他覺得,沖田有權利和義務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