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江少,這是遺產分配方案,請您過目。”
江醉墨從林律師手裡接過一份文件夾,微蹙着眉翻了幾頁,“除了我父親生前明確表示將用於慈善捐贈的部分設備和存款外,其他都由我和母親均分?”
林律師點點頭,“您的意思是……”
“苗倫也有繼承權,爲什麼上面沒有提到他?”
“哦,這個……不好意思江少,我私下裡問過小苗,他很堅決地表示他放棄繼承權,理由是他和江總無血緣關係,對江總也一直以‘江叔’代稱。”
江醉墨放下文件夾,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方案留下,過幾天我會聯繫您。”
林律師答應着,坐了一會兒就先走了。
江韜去世後,李緣珍生了場大病,現在還在療養院裡,本就處在退居二線位置的她,現在乾脆稱病申請提前退休。江韜的公司還得有人打理,目前是苗倫一直照顧着她。李緣珍表示自己萬念俱灰,不會再婚,以後想住在養老院裡,可是江醉墨和苗倫都不同意,苗倫說服了李緣珍,病癒後先和他住一段。
江醉墨:近段時間必須在接手父親公司與繼續從醫之間作選擇。12:30:54
饞猥壯圓:畫給我我就理你。12:30:54
這種對話自江醉墨父親去世之後,也持續了一個月。
江醉墨:自動回覆也是一種進步。12:32:11
江醉墨:你似乎在暗示我。12:32:19
饞猥壯圓:畫給我我就理你。12:32:11
饞猥壯圓:畫給我我就理你。12:32:19
江醉墨:江總,或者江醫生?12:39:25
饞猥壯圓:畫給我我就理你。12:39:25
細細挑眉看着江醉墨發來的一條條消息,喝了口養胃的普洱茶,繼續在城市論壇找線索。她心裡明白,外公的畫還回來與否,似乎與她會不會跟江醉墨複合關係不大,但如她自己所說,這是一道坎,她無法說服自己跨過去。
“z縣的夜灘……”細細摸着下巴,皺着眉頭看美食論壇上的新帖。z縣是距離n市二百多公里的一個沿海縣,經濟不是最好的,海鮮倒是出名,帖子上說最近z縣出現一種新買賣,一些停泊在近海的大漁船被改造成大排檔,打漁回來的漁船直接供貨給他們,所以客人吃到的海鮮都是最最新鮮的,最重要的是,一些稀有海鮮剛打撈上來就被漁船大排檔買走,連本縣的人都極難買到。漁船一般在早上3、4點和晚上8、9點回來,所以晚上9點到凌晨2點爲營業時間,因此當地人叫這種漁船大排檔爲“夜灘”。
責編看了細細報的選題,看樣子也很有興趣,“多多少少可以帶動一下那邊的旅遊業吧,就是晚上回來不怎麼方便,那兒的班車最晚到19點,可能得住一晚。”
有好吃的還怕住一晚,細細心裡竊笑,表面上義不容辭,背上相機就走。
“慢着,你下午還得去飲食健康講座現場,趕得回來嗎?”責編忽然想起一週前分配的任務,忙叫住她。
“健康講座?”細細明顯早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翻了翻日程表,果然看見了“週二講座八一消化內科江副主任”的字樣。她望着天花板,想起本該去採訪的小朱藉口“江副主任不是你男朋友嗎”,硬生生把這個僅僅能跟“美食”沾一滴滴邊的線索推給她,儘管她呼天搶地撒潑打滾說不要不要老孃不要。“呃……我應該趕不回來,讓小朱去吧。”
“要不這樣吧,你講座採完再去z縣。”責編一發話,細細馬上癱軟了。
什麼破講座啊,非叫人去採訪!
細細帶着期待又不情願的矛盾心理,去了講座現場——n大的學生禮堂。和上次的新聞發佈會不同,她懶洋洋找了個角落坐下,低着頭玩手機,直到江醉墨站上了講臺,一襲軍裝,俊帥逼人。說實話,會場原本學生不是很多,大多跟細細一樣懶洋洋,從他站上去開始,拍照聲、打電話呼喚同學聲絡繹不絕,細細目瞪口呆地發現二十分鐘內,原本還有三分之二空位的禮堂擠滿了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女生,遲了的就站着,花癡得拍個不停,也不知道手機像素到底夠不夠用,能不能精確捕捉到江醉墨每個英俊的瞬間。
“啪。啪。啪。”細細完全淹沒在人羣和香水味兒中,艱難地舉着相機抓了幾個鏡頭。
“哇哦好帥哦,軍醫哥哥好帥哦。”“聲音也好聽!像廣播員!”“看看看!他在看這裡!!他哪個科啊,我要去掛號!”“消化內科,你看介紹。”“看什麼的?胃疼?得這個病很容易啊,回去一邊吃麻辣燙一邊喝冰雪碧立馬見效。”“八一的號多難掛啊,他好像還是專家門診。”“介紹裡有沒有電話?”“有。”“真的麼!!!”“不過好像是科室電話……”“能找到他就行!”“他看上去不太好追,好正經嚴肅的樣子。說不定已經結婚了??”“天啦不要啦討厭!!結婚了還可以離呀!!我甚至不介意當後媽!”
節操呢?!你們這些狂蜂浪蝶能不能收斂一點呀,矜持!矜持!細細被幾個騷動不已的女生擠得左搖右擺,不禁對她們的花癡投去鄙夷的目光。
從別人身上,可以看到自己當初的影子。
細細刻意用小本本遮住自己半張臉,眯着眼睛盯着江醉墨看。他表情鎮定地侃侃而談,時不時交替放着幻燈片,用紅色激光筆在幕布上指出某一兩個點,順着時而微微揚起的下巴曲線朝下,是凸起的喉結,細細腦中忽然浮現他埋首在她肩窩處律動時呼出的溫熱氣體,像熱乎乎的手指又麻又癢地在她耳根處撓動。
江醉墨太專注於講座,以至於目光根本沒在她這兒停留一下。他就這點迷人,工作的時候永遠一絲不苟閒人勿近。
“胃部的養護比藥物治療更加重要,我曾經有個病人,年紀輕輕因爲飲食不加節制三番兩次入院治療,病癒之後不思悔改……”
細細緊緊握拳,江醉墨你夠了,我知道你說的絕逼是我,瞧那些女生們欣羨中夾雜怨恨的表情,她們一定以爲我是故意這麼幹好引起你注意的。你爲什麼不說你曾經在值班室對這個可憐的女病人做了什麼事?你做那些事,這些學生們知道嗎!!細細越碎碎念臉越紅,最後不得不捂住臉來緩解一下自己猥瑣得過於扭曲的面孔。
這裡是呆不下去了,我還是奔向z縣海鮮的懷抱吧。細細“噌”一下站起來,剛轉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從座位到禮堂門口一路正可謂是plesea,細細看看自己的身軀,拼死擠出去的話估計能瘦十斤。更何況,她纔剛剛站起,就有不下二十個女生摩拳擦掌要搶位。
好不容易捱到講座結束,趁女生們通通衝上去假裝問問題,細細拔腿就跑,這時只聽……
“站住。”
禮堂內八臺音響同時響起。
我都這麼深藏功與名了,你還認得出我?細細沒有轉頭,想起自己曾經信奉的那句話“你若喜歡一個人,在茫茫人海千萬個背影裡,也能一眼發現他的位置。”
細細轉身,只見江醉墨仍在講臺後筆直站着,精確地與她對視。
她後退一步,看見江醉墨不管不顧那些朝他集結而來得大學女生,拿了講義就走下臺來。那一瞬間,細細有一種阿q似的精神勝利,好比自己是一顆爛桃,卻贏過了一籃子鮮杏。
“我趕時間,先走了。”暗爽過後,細細撒腿就跑!
小胖短腿哪裡比得上男主角的大長腿?幾步之內,被逮個正着。我再逃!又被堵住。再逃!再堵!發奮逃!啊,終於逃過了~細細氣喘吁吁奔到自己小f0前面,發現好傢伙,江醉墨那輛紙老虎威風凜凜直接橫在f0車頭,原來他早就知道她來了,怪不得禮堂內根本沒費心思找她。
一回頭,江醉墨信步而來。就算他剛纔追了她幾個來回,現在人家還是氣定神閒軍裝筆挺。
“喂,麻煩移個車。”
“站那兒別動,我看看你。”
細細嘴一撅,“我有什麼好看的。”
江醉墨上下打量她一遍,點頭同意,“確實不好看。”
一羣草泥馬呼嘯而過,在江醉墨面前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細細決定不再跟他廢話,轉身打算走出去打車回報社。也就在這時,明明沒見什麼危險的玩意兒靠近,身後那傢伙卻說了句“小心”,就忽然把她撲倒在地,好一個“英雄捨身救人”的場面。細細當下嚇一大跳,電視劇中英雄總能倖免,現實中的英雄通常下場慘烈……呃,她的意思是光榮就義。
儘管江醉墨看上去比細細瘦,但畢竟是身高一八二的男人一枚,壓在她身上還蠻重的。不知是受傷了還是怎麼回事,壓着就不動了。細細到現在還沒看見有什麼危險物在附近,不禁伸伸脖子問:“剛纔……是什麼東西要撞我砸我?”
“空氣。”江醉墨篤定地回答。
細細一愣,隨即一腳踹開他,“非禮人麻煩找個好點的理由,你的演技永遠那麼浮誇!”剛爬起來,細細的手腕又被他握住。
“畫被送到北京鑑定後確實是現代贗品,目前……已經寄回來了。”
“寄……回來?”
“一週之內,物歸原主。”江醉墨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右手一用力,細細撞在他胸口,軟硬相撞間,他看在她的眼睛,“你能……原諒我了嗎?”
“真的把畫還給我麼?”細細瞪大眼問。
江醉墨只是微笑。
“就不原諒你!”細細撒潑,傲驕地甩頭。
江醉墨壓低身體,在細細耳邊說,“再說一個‘不’字,相不相信我敢在這裡把你給……辦了?”
細細放眼望去,祖國山川一片秀麗,校園環境如此清幽,三三兩兩的學生結伴走過,無數個攝像頭隱藏在不爲人知的角落。
然,革命烈士不畏敵人嚴刑拷打。
“我就不相信你敢,瞧你身上穿着那象徵嚴肅和紀律的軍裝。”
“好,脫了便是。”江醉墨擡手已然扯開領帶。
“別別別!!”細細撲入江醉墨懷裡,抱着他的脖子嗷嗷嗷大叫,雙腿亂蹬。她等這一刻等了多久!第一,外公的畫失而復得,第二,她有了一個和江醉墨接着走下去的臺階呀!
場面是歡欣的,結局是圓滿的,只是……
古怪的關節挫響。
死胖子這狠命一撲,毫無準備的江醉墨同志的腰閃了。
這裡必須強調的是,換做一個體重一百以下的女孩子,這裡就該happy結局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