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抓你的。”擡頭,迎着那張看似無害的笑臉,鐵狼在周圍幾名捕快警惕的目光中,以依舊冷漠的語氣說道。
參合莊內氣氛依舊喧囂,但此處卻瞬間陷入一種難言的冷寂氣氛,彷彿周圍的空氣被凍結了,又彷彿被某種東西和外界的喧囂分隔開,與喧囂熱鬧的其他地方分割成爲近在咫尺的兩個世界,甚至捕快們能夠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聲。
“我知道,這裡是參合莊,我的地盤。”李軒認真的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酒杯舉了舉,認真道:“不過今日是在下大喜的日子,有什麼事,可以放到明天再說,今日之後,你我各憑手段,但今日嗎……既然坐在這裡,就是參合莊的客人,就都是可以跟我喝一杯的朋友,不是嗎?”
“朋友?”鐵狼擡頭,看着這張年輕的臉龐,細細咀嚼着這兩個對他而言非常陌生的字眼,點點頭,沒有多言,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各位慢用,招待不週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吶。”本是客套的言語,但此刻經李軒嘴中說出來,卻給人一種十分真誠的感覺,哪怕衆人明知此行的最終目的,恐怕還是免不了與此人以刀劍來說話,但此刻,面對着那溫煦的笑容,卻始終難以生出太多的敵意。
觥籌交錯間,段正淳穿梭在人羣之間,得體的應付着周圍前來敬酒的人羣,雖然此刻心早已不在此處,但生於皇室,哪怕大理段氏有着濃重的江湖氣息,但長期處於高位,對於這些應酬。早已達到一種境界,哪怕此事心不在焉,也不會讓人覺得對方是在隨便應付自己。
告別了一位武林名宿。段正淳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看着那比往昔更加動人的背影和身材。心中頓時騰起久別重逢的情誼,看着對方自如的應酬着周圍來自四方的恭賀,段正淳並未急着上前,而是靜靜地站在人羣中,微笑着看着昔日的傲嬌少女,化作如今雍容端莊的婦人,心中不免生出一股複雜難明的情緒,懷念。情誼,憐惜以及淡淡的失落。
隨着不勝酒力的新郎官被送入了洞房,人羣漸漸開始消散,段譽和刀白鳳也在段正淳高超的演技下被打發回自己的房間內,重新回到莊園之中的時候,正看到李青蘿離去的背影。
酒意以及一股源自內心衝動的驅使下,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李青蘿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到被人尾隨,徑直朝着參合莊花園的方向走去。
明月當空
明亮的月色如同水銀瀉地般將花園內的景物鍍上一層銀輝,與日間相比。滿地鮮花異草,少了幾分燦爛的生機,卻多了幾分神秘和優雅。如此良辰美景,本該是一些癡情男女私會的好場所,但此刻,卻多了兩道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兩個男人的身影。
寬眉微微蹙起,看着眼前本該在洞房中享受人生最大樂趣的李軒,鐵狼不解,卻並未有多問,只是靜靜地看着對方,漆黑的雙瞳。反射着幽幽的月光,黑暗中。如同一頭匍匐在地,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的兇猛野獸。
“捕神不想問問。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此刻出現在鐵狼眼前的李軒,卻沒有了日間的溫文儒雅,雖然在笑,但給人更多的感覺,卻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寶劍,甚至不需要與他對視,哪怕看着此刻的他,眼睛都會生出一種刺痛的感覺。
一身紅袍,此刻在月色的照耀下,卻折射出別樣的光彩。
“說與不說,閣下既然已經站在這裡,我又何必多問?”鐵狼擡頭,目光落在李軒臉上,氣沉丹田,悶聲說道,同時心中卻生出一股濃濃的驚駭。
單憑藉氣勢,對方已經逼得自己不得不催動功力來抗拒來自對方身上那股凌厲之極的氣勢,而對方,鐵狼可以肯定,並未動用任何手段。
“多做少說,不問不該問的東西,難怪年紀輕輕,又無任何背景,卻已經能夠成爲朝廷炙手可熱的神捕。”點點頭,李軒看相鐵狼的目光帶着一絲讚許之色。
“鐵某雖知不自量力,但職責所在,還是必須說一句,請慕容公子明日隨我往汴梁一行。”壓下心頭因爲對方那一絲讚許就生出的一股莫名激動地心情,鐵狼看着李軒的眸子裡,已經帶上深深地忌憚。
鐵狼自問出道以來,也算閱歷豐富,見過的人物數不勝數,有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也有顯赫一時的朝廷顯貴,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乃至一句話,就令人的心緒產生波動的人物。
“據說鐵捕頭是被野狼養大?”李軒並未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問出一個令人意外的問題:“卻不知爲何又要以鐵爲姓?”
鐵狼有些跟不上李軒的跳躍性思維,看着李軒,一直被壓抑的情緒有些失控的爆發出來,聲音中帶了絲絲的咆哮,眼白處也泛起絲絲血絲:“這些,又與閣下何干?”
搖搖頭,李軒有些惋惜的看着鐵狼道:“明明是一頭野獸,卻硬生生的被條條框框所束縛,有些可惜了。”目光落在對方腰間那柄奇形怪狀,模樣有些像現實中狗腿刀的冰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你也用刀?”
“不錯!”鐵狼點點頭,聞言一隻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之上,對方的的微笑,讓他突然生出一股一刀將其砍死的衝動。
“傳聞中,捕神刀一出鞘,從不落空,今日,我卻想見識見識。”李軒饒有興致的看着對方手已經出鞘的刀身,微笑道。
“嗡~”
沒有再回答,也不想繼續這種在他看來沒有意義的談話,兩人之間,其實刀要比語言更容易溝通。
半月形的弧光在明月的映襯下劈出一道慘烈的弧線,不帶絲毫花俏,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簡單的劈斬,卻已經將這兩個動作的威力發揮到最大,一股慘烈的氣勢隨着這一刀的劈出將他整個人都籠罩。
這是很純粹的一刀。正如他的人,如靈鷲宮下。那位自號劍神的卓不凡一般,只是卓不凡的純粹,在於他的劍術,是一種將精神寄託在劍之上的純粹,而鐵狼的純粹卻並非針對任何有形體的事物,而是一種精神上的純粹,一刀既出,有死無生。對敵人如是,對自己同樣如是,這樣的人,無疑是最可怕的。
“這刀法叫什麼名字?”李軒側身,避開這帶着慘烈氣勢的一刀,哪怕以他如今在刀術上的修爲,也禁不住對這一刀產生了好奇,他可以感覺到,眼前的男子與自己相差的不止一星半點,但這一刀的刀意。竟讓他產生了警覺,單就這一點,已足夠挑起李軒的好奇心。
“無名。”身體一旋。刀隨身轉,藉着這股旋轉力,再次一刀斬出,威力竟比前一刀更甚了幾分。
“自創?難怪!”李軒展開步伐,身如飄絮,腳踏七星,卻始終不離鐵狼周身三尺之內,眼中閃過一抹了然,難怪這刀法給自己的感覺如此怪異。找不到絲毫刀法的感覺,竟是源於自創。恐怕這刀本身形狀,也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吧。
“這等本事。卻只是一個小小捕頭,倒是有些屈才了,有沒有想過,另找出路?”李軒身影連動間,嘴中話卻是如同唐僧一般,絮絮叨叨,令鐵狼煩不勝煩,加上自始至終,對方只是憑藉身法閃避,卻從未還上一招,而自己卻刀刀落空,讓這股煩躁感在不知不覺間,被不斷催升。
“與你何干?莫不成,你一介通緝犯,也想給我一個更遠大的前程不成!?”鐵狼終於無法再忍耐情緒的爆發,咆哮出聲,同時手中的刀法卻越見慘烈,完全放棄了自身的防禦,只是一味的追求速度與力度。
“說不定哦。”身形在空中違揹物理定律的一折,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避開對方的刀鋒,身形已經出現在另一方,看着對方這越見慘烈的刀法,出聲提醒道:“鐵捕頭可要小心了,這刀法若一直繼續下去,若始終斬不到我,鐵捕頭怕是要力盡而亡了,不如就此罷手如何?”單以刀法而論,鐵狼的刀法其實再簡單不過,以李軒在刀術方面的造詣,自然可以一眼窺破其中虛實,只是此刻說出來,卻並非源於善意,只是爲了不斷擾亂其心境。
“休想!”怒吼聲中,鐵狼再次一刀揮出,刀法似乎又凌厲了幾分,但此刻,李軒卻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呼吸與招式間已經失去了那種連貫性,若下一刀再無法建功,恐怕就會生生將自己給耗死!
“吼~”鐵狼自然也察覺到這些,只是他卻沒有停,也不想停,手中的刀鋒凝聚了畢生的功力狠狠地劈出。
“噗嗤~”利器撕裂肌肉的聲音中,鐵狼原本已經開始渾噩的大腦一清,心中先是一喜,隨機卻是察覺到一絲不對,擡眼看去,眼前的人影卻並非想象中的那個人,待看清樣貌時,鐵狼整個人呆住了。
“他日若在大宋無立足之地,可來燕國找我。”
耳畔傳來李軒以內力凝聚成線的聲音,慕然扭頭四顧,卻哪裡還有李軒的影子,回頭,有些苦澀的看着雙手死死地扣着自己的咽喉,鮮血卻自指縫間噴涌着出來,眼中猶自帶着不解神色看向自己的段正淳。
李青蘿彷彿被抽盡了渾身力量一般軟倒在地,後方,傳來段氏四大家將的怒吼聲以及段譽母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再往後,還有被驚動的各方高手怒喝之聲。
“走~”鐵狼知道,此刻就算解釋也是無用,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自己再解釋,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暫時離開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