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何時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雖然已是盛夏,但黎明的晨風中依舊帶着幾絲寒意。
紫雲山下,此時卻多了一座新墳,薄薄的細雨之中,一道纖弱的身影麻木的跪在孤墳之前,任由從天而降的雨水將她的衣衫浸溼,泛着少女光澤的肌膚在溼透的衣襟下若隱若現,本是極爲誘人的一幕,但此刻,少女臉上那弄的化不開的哀愁,卻讓人難以生出半點褻瀆之心。
“芷若姑娘已經已經這樣跪了三天三夜了,再這樣下去,對身體怕是……”李軒、宋遠橋、空聞大師並肩站立在不遠處,看着細雨中,那道彷彿隨時可能被風吹倒的身影,縱使鐵石心腸,也會化作繞指柔。
“教主,飛鷹堂傳來消息,蒙古皇帝已經在一衆高手的護衛下,逃出元都,如今已在保定重整旗鼓,以汝陽王世子王保保爲將,發兵五萬,剿滅大都叛亂,另外元庭還發下海捕文書,能夠獻上教主人頭者,賞黃金萬兩,並且不問出身,官升三級,如今各路牛鬼蛇神聞風而動,形勢對我教十分不利。”楊逍從李軒身後走來,躬身道。
“這……大都城內義軍,少說也有幾十萬,元庭何以有此自信,憑藉區區五萬人馬就能剿滅義軍?”宋遠橋眉頭微蹙。
“義軍?”李軒嘴角掠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一開始,只是因爲活不下去,對生活無望而奮起反抗的百姓商賈,當時或可稱之爲義軍,但從皇城被攻破的那一刻起,他們的性質就變了,尤其是隨着此前蒙古朝廷調往元都的大批糧草被他們截獲,又有皇宮中獲得的大批寶物,那些被利益而矇蔽了雙眼的人們,已經不再配稱之爲義軍!”
李軒冷哼一聲,看向宋遠橋和空聞大師道:“短短三天,小小一座元都,竟衍生出二十七股大小勢力,這些勢力的首腦,不思如何一致對外,反而爲了蠅頭小利而相互傾軋,不斷地耗損着自身的元氣,這樣的城池,莫說五萬蒙古精銳,只要有一萬可戰之兵,運用得當,不消半月,就能讓他們煙消雲散!”
宋遠橋和空聞大師相視一眼,能夠看到對方眼中無奈的苦笑,幾十萬義軍視若無物,這種話,若旁人說出來,以兩人一派掌教的修養,也會白眼相對,不過見識過李軒翻手之間間讓一國之都一月之內石破天驚的手段,兩人卻是絲毫不懷疑李軒有將這番話實現的能力。
看着細雨朦朧中那道嬌弱堪憐的身影,李軒輕輕嘆了口氣,對兩人道:“兩位,我去勸勸芷若,勞煩兩位通知一下各派弟子,準備一下,蒙古皇帝既然無恙,接下來恐怕會用盡各種手段對付我們,此地即將淪爲修羅戰場,不宜久留,該是時候離開了。”
“施主放心。”空聞大師看了看周芷若的方向,點點頭,轉身與宋遠橋二人並肩而去。
“教主,李山幾位兄弟還留在城內,是不是派人前去通知他們,前來與我們匯合?”看宋遠橋兩人走後,楊逍才走近李軒身邊,低聲詢問道。
“不用了。”李軒想了想,搖頭道:“派人通知李山,把蒙古人出兵的消息告訴他,餘下的事情,全權由李山做主,我只有兩點要求,第一,他們五個,都必須給我完整無缺的回來;第二,儘可能保住這支義軍的元氣,但若事不可爲,以第一條爲主,先保全自身。”
風林火山四大將,是最早跟隨李軒的屬將,忠誠度方面絕無二話,可惜四人的能力在混亂三國那個猛將遍地走的位面中,實在有些寒磣,作爲自己最早的一批下屬,李軒自然不希望四人一直碌碌無爲,跟在自己身邊當個家將,更希望他們有朝一日能夠獨當一面,如今正是一個機會,四人的實力,在倚天位面中雖然不算頂尖,但也不差,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很容易被自己的光芒所壓制,如今機會難得,也是時候讓四人嘗試着獨當一面,就算失敗也不怕,倚天位面畢竟不是自己的主戰場,算是給四人一些歷練的機會。
“教主放心,屬下這就去辦。”楊逍微微一笑,躬身告退。
看着楊逍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李軒突然輕笑的搖了搖頭,楊逍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越來越像個合格的下屬了,轉身,朝着雨幕中,那座孤零零的新墳走去。
周芷若目光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的墳墓,墳前墓碑上刻着峨眉滅絕四字,眼神中透露着一股難言的無助和迷茫以及深深地疲憊,滅絕雖然爲人嚴厲,對弟子要求也極爲苛刻,周芷若蕙質蘭心,十多年的相處,能夠感受到滅絕那冷厲的外表下對弟子的濃濃關愛之情,十餘年的相處,滅絕對於周芷若而言,已經不僅僅是師傅那麼簡單,更是如同母親一般,是她精神上的支柱,如今自己的精神支柱就這麼突然的離開自己,讓她的世界,突然間變得暗淡無光,冰冷的雨滴不斷的滴落在她的身上,一股股涼意不斷地侵襲着她的身體,卻始終比不上心中的那股涼意。
“怪我嗎?”一件精美的外衣被披在周芷若身上,李軒的身影就這麼靜悄悄的出現在她的身旁,很突兀,又很自然,彷彿自始至終,他都一直站在那裡一般,外衣上還殘留着男人的體溫,讓本已冰涼的身體,獲得一絲暖意。
遠處,一片密林之中,宋青書目光死死地盯着峨眉墳墓旁的兩人,抓着大衣的手捏的緊緊地,骨節開始發白,卻沒有出去,只是以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個男人的身影,怨毒之中,卻又帶着一股濃濃的畏懼,最終,沒有走出去,默默地呆在樹林中,死死地盯着兩人的身影。
搖搖頭,周芷若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神采,卻沒有轉移視線,輕柔的聲音在雨幕中卻十分清晰的傳入了李軒的耳中:“師傅她臨終前曾說過,她雖恨明教,卻不恨李大哥,是明教毀了她的一生心血,但李大哥卻給峨眉派帶來了曙光,我峨眉派自創派起就一直以驅逐韃虜爲己任,師傅她說……她說李大哥是當今武林中唯一能夠實現峨眉派大業的少年英傑,讓我……”說到最後,蒼白的臉上不知爲何泛起兩朵病態的暈紅,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李軒挑了挑眉,目光重新落在滅絕的墓碑之上,苦笑着搖頭道:“一直以來,我覺得滅絕師太爲人太過刻板偏執,將正邪之分看得太重,如今看來,倒是我有失偏頗了。”
對於滅絕的瞭解,受原著的影響,李軒並不喜歡,但他卻忘了,這裡並不完全是小說中的世界,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時間長了,連他自己都會不知不覺中將自己帶入進去,又有什麼資格以小說中的人物模板去解讀這裡的每一個人?
周芷若沒有接話,滅絕已死,無論她生前爲人如何,但對周芷若來說,卻是亦師亦母,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不想在滅絕師太死後,妄論滅絕生前是非。
“逝者已矣,人生的道路,無論多艱苦,活着的人還要繼續走下去,滅絕師太雖然不幸亡故,但她的遺志還需要有人來完成,既然她將你視作她的繼承人,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你覺得合適嗎?”李軒灑然一笑,扭頭看向周芷若。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周芷若回頭,看向李軒,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惶恐。
李軒搖了搖頭:“不用去想太遠,現在的你,只需要把眼前的每一步路走好、走穩,未來的路,自然也會出現,你還有我。”
“嗯。”周芷若眼睛突然有些發酸,一股難言的感情在心中洶涌。
“起來吧,我們必須儘早離開了。”李軒站起身,對着滅絕的墓碑再次一禮,將手伸向周芷若。
看着眼前那因爲長年練刀而有些粗糙的大手,周芷若俏臉微紅的將纖纖素手放在對方的手掌之中,感受着手掌中傳來的溫度,心中卻沒來由的升起一絲心安。
“呃~”剛剛起身,周芷若突然一個踉蹌,三天來長跪不起,腿部經脈早已麻木,驟然起身之下,難以掌握平衡,身不由己的整個身子都倒向李軒的懷裡。
“沒事吧?”李軒低頭,看着周芷若不知所措的樣子,有些好笑。
“沒事,謝謝李大哥。”周芷若連忙低頭,不敢去面對那雙眼睛,掙扎了幾下,從李軒懷裡掙脫出來,尷尬的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呦~好一對癡男怨女,看得我都有些感動了。”一道尖銳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打斷了恬靜的氣氛,兩人擡頭,卻見丁敏君帶着一干峨眉弟子出現在不遠處,丁敏君看着兩人的目光裡,帶着戲謔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