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戈偉越聽越迷糊了。
“我託付私家偵探打聽到了緹娜的住址，而且我找到了她本人。但是，她卻不認識我。”
“不認識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沒有，我沒有認錯！”莫尼斯搖搖頭：“這個人，的的確確，就是緹娜?克麗絲蒂娜，但她，卻不是我的緹娜?克麗絲蒂娜。這個緹娜，根本就沒有聽說過莫尼斯這個人。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裡，我，和緹娜，是不認識的。”
“……”戈偉有些抓狂，也似乎抓住了點什麼。
“我也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讓這個世界的緹娜和這個世界的我沒有相識。當時的我，處於一種既悲痛，又失落的情緒中。但那並不影響我做出正確的判斷，並得出了關於平行宇宙的初步猜想。”
莫尼斯又給自己接着點了支菸，他的眼神有些玩味，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再後來，爲了證實我的猜想，我又請到了那位私家偵探，委託他，去尋找這個世界的我。不出預料，還真就被我找到了。這個世界的莫尼斯，也叫尼克?莫尼斯，只是，他從來沒有上過斯坦福，因此，也沒能遇到屬於他的緹娜。而這並不是讓我覺得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私家偵探給我資料中顯示，這個世界莫尼斯，居然不是一個物理學家，而是個牙醫！哈哈哈，你能想象得到嗎，當得知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居然和你差別這麼大，我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真是活見鬼了！該死的量子理論！”
戈偉此時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華麗大餐。說實在的，他無論如何也搞不懂，外國人平均體格那麼魁梧，可是他們每一餐的菜量卻特別小，根本就讓人吃不飽。戈偉毫不客氣的把莫尼斯的那份烤蝸牛也消滅了乾淨。這纔開始考慮自己真正想知道的問題。
“那麼，接下來呢，你又是怎麼變成我們學校的教授的，還有，你說需要我幫忙，具體幫什麼忙？”戈偉在桌上抽出一張做工精緻的紙巾，抹了抹嘴問道。
“這並不難解釋。”莫尼斯笑着說：“當時。我得出了我穿越到了另一個平行宇宙的結論後，便停止了無謂的失落和傷感。因爲我的理智告訴我，此時我需要的不是那些情緒，而是實際行動起來。既然我能夠成功的從自己原本的世界，穿越到這個新世界來，那麼，我就有機會再穿越回去！愛因斯坦導師給我那多年的教導，讓我有自信得出一整套關於空間穿越的理論，並將之付諸實踐！我因此獲得了新的希望，緹娜還在家裡等着我。我必須將愛爾德里奇號失敗的原因找出來，將它補足，然後回家！”
“愛因斯坦是你的老師？”戈偉驚訝的問，他已經完全被這個離奇的故事吸引住了，“那麼，你成功了？”
莫尼斯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並沒有急着回答他。而是繼續講述：“因爲在當時，對於這個新世界來說，我是個完全不存在的人，我的身份也已經有人替代了。我總不至於去將這個世界裡的我給幹掉，然後取而代之吧？於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只好遠離美國本土，到國外去進行我的理論研究，而且離美國越遠越好。於是我想到了中國，這是我唯一能輕易抵達，並且完全不是拉丁語系的國度，很適合我安靜的進行研究。我便趁當時的機會，混上了海軍往返馬來亞和美國本土之間的運輸船隻。又回到了馬來亞，然後想辦法混進了中國境內。
“不久之後，我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隨着時間而變老，甚至感覺不到疲勞和飢餓，我明白了發生了什麼。這讓我不得不每過一段時間，就得搬離自己的住處。我不能讓別人發現我不會變老的現象，那會給我帶來非常棘手的麻煩。有時候，當研究進入了關鍵階段，爲了不影響自己的研究，我不得不開始給自己喬裝打扮，讓自己變得更蒼老一些，以便掩人耳目。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日子還真是有趣。
“因爲我有理論基礎在，所以，研究進行的異常順利。我將得出的一些理論，用試驗加以驗證和改良，中國有句話叫‘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在來到中國的第二十個年頭，補全了整個理論體系。而接下來，我需要做的，便是將我的理論付諸實踐，準備回家。可是，到這個階段，我遇到了一個難題。”
“什麼難題？”戈偉問。
“一個我根本無法解決的難題。”莫尼斯無可奈何的說：“由於我的理論體系太過超前，造成了當時五十年代的材料技術，根本無法支持我的理論實踐。打個比方說，就像是母雞知道自己該怎樣下蛋，可是它卻沒有發育成熟。”
戈偉正在喝水，被莫尼斯這個有些離譜的比喻逗得差點嗆出來。他有些艱難地捏了捏鼻子，說道：“那你要怎麼辦，硬件上的缺失，可是沒法兒解決的。這個問題，我們現在的研究也經常遇到。”
“沒別的辦法，唯一的辦法只有等。等待這個世界的材料技術成熟，成熟到足以給我用來製造完善的穿越設備。”
“於是你就在中國一待就是七十年？”
“沒錯。科技發展緩慢得令我出奇。也許是因爲戰爭刺激的緣故，二戰期間的科技發展速度，遠遠超過了戰後很長一段時期。在這段期間，我一直無法找到讓我滿意的材料，直到最近十多年來，量子阱材料技術的逐漸成熟，才讓我終於看到了最後成功的希望。”
“量子阱？”戈偉對這個詞再熟悉不過了。量子阱是用兩種不同的半導體材料，用特殊形式相間排列，構成的一種具有明顯的量子限制效應的勢阱的新型材料。這是戈偉在自己的研究生課題裡選修的主要方向之一。
“這就是你找到我，讓我幫忙的原因嗎？”戈偉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僅如此。”
莫尼斯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量子阱材料的出現，讓我能夠完美解決理論中的難題，可以讓強磁場從不可控，變得可控，而且非常穩定。這讓穿越平行三維空間變得十分安全。即便是再次出現蜜糖效應，也不需要擔心了，因爲可控的強磁場能夠讓我快速地脫離蜜糖效應。完成空間轉移。”
他繼續說道：
“而我之所以來找你幫我，並不僅僅是因爲我需要一個合格的助手，還因爲，我需要一個見證人。”
“見證人？”
“是的。我需要一個見證我所作所爲的人。難道，你不認爲，穿越平行三維空間，對於現今的科學界來說。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壯舉嗎？”莫尼斯頗有些自豪地說。
戈偉恍然所悟。
他覺得莫尼斯說的一點都沒錯！像這種已經完全超越了當今科技水平不知多遠的技術成就，已足以用“驚天動地”來形容了！當那些不可一世的科學家們。還在爲了平行宇宙理論是否真實可靠而撕破臉皮之時，莫尼斯憑藉一己之力，已經將這個理論變成了現實，這不得不說是非常令人震撼的！
任何一個人都希望自己的成果被別人認可，莫尼斯也不例外。在這個前提下，莫尼斯需要一個人來作爲見證人，見證他創造奇蹟的那一刻，顯然並不難理解。
“可是，爲什麼是我？”戈偉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地球人那麼多。比自己更有才華、有實力的人太多太多，戈偉可不相信自己是什麼天之驕子，憑着自身那點半生不熟的本事，就能在這億萬人裡面脫穎而出。
莫尼斯善意的笑了起來：“偉，我看中你，可不是因爲你的理論基礎有多麼紮實，在試驗上能給我幫上多大忙。說實話。如果我真的單純想找一個得力助手，那麼全天下的物理界奇才多得是，我爲什麼不去找他們呢？偉，你還記得，我給你們出的那三道考題嗎？”
戈偉點點頭：“當然記得。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考題，居然一丁點也沒有涉及到我們的研究內容。”
“沒錯。那是因爲。我並不需要去找一個多麼有才幹的人，我需要的，是一個思想開放，思維開闊，能夠接受各種荒誕事物的人。因爲只有這種人，當我說出‘我來自平行宇宙’的時候，纔不會無功而返。而一般人。在聽說這些好似天方夜譚的言論時，他們僅僅是當做一個有趣的故事而已。而我不需要那種人。”
“這也不能怪他們。作爲科學家，保持嚴謹的科學態度，是他們上的第一堂課。”戈偉說道。
他的心情此刻有些複雜。在他所接觸過的大部分人裡，他們對待科學的態度，可以說是近乎一種狂熱的偏執。所謂“科學和僞科學”之間涇渭分明的界限，讓這些人都彷彿對“僞科學”持有一種化不開的仇恨。戈偉不知該認爲這種現象是科學界的幸運，還是悲哀。
莫尼斯嘆息了聲說道：“大部分考生對第二道題，‘什麼是科學，什麼是超自然’的回答，讓我感到很無奈。人們對‘超自然’這個詞，總是一種畸形的理解，認爲‘超自然’就是‘超越自然’。而事實上，‘超自然’應該歸類爲哲學詞彙，是哲學家們編造出來的。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是‘超自然’的，一切存在，只要是現實中發生的，都應該屬於‘自然’的範疇。人類的認知，還無法理解整個大自然。大自然的廣袤是人類所無法想象的。而在這些人腦海裡，所謂的‘自然’就是他們胸中的點墨，凡是他們暫時無法理解的，都可以用‘超自然’一詞來搪塞。身爲一個科學家，真正的科學嚴謹性，是絕不能認爲我們所認識到的自然，就是大自然的全部。‘超自然’這個詞，應該用另外的詞語來代替，比如說，‘超經驗’或‘超認識’。”
戈偉聽了莫尼斯這一席話，像是找到了知己，對莫尼斯的感覺不禁親近了不少。他完全贊同莫尼斯的論點。他在早上的考試裡給出的回答只有一句話，那是一句廣告詞，也許正是這句話，讓莫尼斯最終選擇了他。
“一切皆有可能。”戈偉笑着說。
莫尼斯對戈偉投來讚賞的目光：“你當時的答卷讓我很滿意。你是爲數不多的幾個既有量子阱理論基礎，又有一副開放頭腦的人。”
“還有誰？”
“這些都不重要了。”莫尼斯搖搖頭：“還有一個人，他也表現出了和你類似的思維，雖然不如你的接受力更強，但我也很滿意。可是最終我選擇了你，是因爲，你不但具有我理想中的條件，還身具善心，這是比開放思維更難得的品質。”
戈偉想起了那個老太太，和那個壯碩青年。他驚奇地問道：“你都看到了？”
“是的。也許是個完美的巧合，那天早晨，我正好和一位朋友開車路過那裡，目睹了整個過程。”莫尼斯笑着點了點頭：“從你的所作所爲，讓我看見了你值得信任的一面。畢竟，我的實驗是不允許輕易泄露出去的，那樣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後果。而一個理論紮實，思維開放，人又可靠的助手，我想，我很難再找到另一個人替代你了。”
戈偉有些受寵若驚。他爲自己當初決定救那個老太太而感到慶幸。如果當時自己做出另外一番抉擇，可能現在坐在這裡的人就未必是自己了。
“對了，教授，剛纔那個穿警服的人，他好像很怕你。爲什麼他一接了個電話，整個人的態度就發生了那麼大的轉變？”戈偉想起自己今天經歷過的種種事情，想到自己居然被人有預謀的誣陷，自己當時幾乎已經無力反抗。要不是莫尼斯及時出現，恐怕自己真要倒大黴了。
“那個人只是個小角色而已。”莫尼斯很不在乎地說：“我給市長打了個電話，把事情說了一下。”
“你認識市長？”戈偉有些吃驚，他沒想到莫尼斯的背景居然這麼深。對於自己這種出了實驗室就幾乎沒認識人的小人物來說，市長，那就像當年的皇帝老子，尋常百姓是難得一見的，頂多能在電視裡看看。
莫尼斯頗有些自嘲的笑道：“你要知道，我可是快一百歲的老怪物了。活了這麼多年，一點關係網還是有的。”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莫尼斯又換上了一副鄭重的神色，注視着戈偉的眼睛，語氣十分認真：“我的唯一目標，就是爲了穿越回我自己的世界，回到我愛的人身邊。而你，偉，我現在正式邀請你，作爲我的助手和見證人。怎麼樣，你有興趣加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