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所以說……
“芮昭你上賽季和小上阪做了一個賽季隊友，上次湖畔杯跟小女巫也有交情。
“你能不能幫忙出面，幫忙居中調停一下呀？”
5月14日下午一點，東江市夏亭賓館。
鄱湖隊的經理賴晨找了個僻靜地方，打着電話向自家男隊的女主將求援道。
至於爲什麼要求援嘛……那自是有關於小女巫與上阪麗的事情。
在前天結束的湖畔杯第一階段的最後一場比賽裡，已經連勝瀛韓六人的華夏木蘭楊漫璟的對手，是提前出戰的東瀛希望之星上阪麗。
這盤棋前中期兩邊下得很是焦灼，但在中後期複雜的對攻中，已是連戰七場的小女巫體力不支出現誤算，被小上阪抓住機會一舉擊潰，本屆擂臺賽的連勝次數最終定格在了六場。
六連勝——這其實也已經是非常好的一項成績了。
不僅相較於其三年前取得的五連勝更進一步，而且與上次的跌跌撞撞不同，這回的小女巫下得極穩，前六盤都是穩定優勢壓制到底，幾乎完全復刻上屆擂臺賽芮昭摧枯拉朽的那一幕！只可惜最後因爲體力不支，未能如願通關第一階段。
賽後，輸了比賽的楊漫璟臉色陰得嚇人，看得出對於這場失利，她不是一般的在意。
本來單就這樣，也就算了。
可偏偏剛剛贏下這場收官戰的小上阪在賽後直接發難，以這場比賽的勝負向鄱湖女隊隔空喊話，表示新賽季女子圍甲這主將，小女巫下得，我下不得？
這可一下子點了火藥桶！兩位新賽季女子圍甲的隊友直接在賽後發佈會時相互嗆聲，差點沒有吵起來！
都是被兩邊官方人員及時拉住，這纔沒有讓事態擴大！
但尷尬的地方在於……這還不算完！
這兩人吵完架後，可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而是要一條路去華夏東江的！
湖畔杯第一階段最後一場比賽是在12號，而華夏女子圍甲的頭三輪比賽便將在東江市舉行。
楊漫璟與上阪麗同爲鄱湖女隊的隊友，剛剛好要一道趕到東江，參加新賽季女子圍甲前三輪的比賽！
如此狀況，那自然是硫磺遇硝，一點就着！
今天兩人趕到東江後，當即爲了明天的主將位置約戰一決雌雄！是以整個隊內氣氛劍拔弩張！
賴晨無奈，只得趕緊聯繫和兩人都比較熟悉的芮昭，想讓這位前女隊主將、現男隊主將前來調停。
然後，讓賴晨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世昭君的下一句話卻語出驚人：
“嗯？爲什麼要調停？”
“這不挺好的嗎！”
？？？
這話頓時打了賴晨一個措手不及！
“不是，芮昭啊！這哪好了啊！”
賴晨急道：
“說到底是一個隊的隊友，天天劍拔弩張地這怎麼取得好成績啊！”
然而芮昭卻不以爲然：
“爲什麼不能啊？
“雖然是隊友，但圍棋這項目，不存在協作的說法，哪怕吵架也沒什麼吧？”
“呃……”
聽得這話，賴晨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確實，圍棋本質上還是個單人項目。
所謂團體賽也無非是將若干個單人比賽排列組合，說到底是各自爲戰，的確不存在什麼團結協作的說法……
而還不等賴晨來得及想該如何反駁隊內的這位大明星，芮昭後續的“歪理”就又已經來了：
“……更何況，主將位置本來就應該強的上啊！
“上屆圍甲的保級戰前，我就是在‘主將挑戰賽’贏了杜大哥纔拿到主將位置的！最後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主、主將挑戰賽？”
“對啊，就是誰贏誰下主將！
“我覺得，‘主將挑戰賽’這種好制度可以推廣到女隊這，大家憑實力競爭上崗，肯定能很快得到提升！
“好了，我還要繼續和孫師兄網練！就不跟賴經理你多說了！
“啊！對了！
“結果出來賴經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我給她們發祝賀和安慰的微信！上回就忘了祝賀麗醬的女子世亞，搞得我怪不好意思……
“那就這樣，賴經理再見！
“……啊、啊？！”
聽得這一連串疾風驟雨，賴晨人一下子懵了！
可再想出聲喊住對方，手機裡已然傳來了掛斷音。
“……不是！喂？喂？！芮昭你等……
“哎喲！芮昭你這是幹嘛啊！
“你不勸和，也別拱火呀！”
…
…
“……好的，感謝我們渠市長的開幕致辭！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本次比賽的六位冠軍棋手亮相，並進行首輪比賽抽籤！
“首先登場的是，春之蘭杯冠軍、【天元】【國手】雙頭銜持有者——雷歧九段……”
“唔……你倆聽出來沒有！
“剛剛這位渠市長的稿子，雖然乍聽上去沒什麼問題，可隱隱間對林睿昕是很有點怨氣的！”
5月19日早上十點，東江市紋道圍棋俱樂部。
聽完直播中嵊江市市長在王中王賽開幕式上的開幕致辭，正和兩位老友湊一塊準備看比賽的厲望遠忍不住小小地評論了一句。
而一旁的於慶光擡了擡眉毛，語氣平淡而悠長地說道：
“這自然也正常！
“這回林睿昕確實鬧太過了，哪有拿自己參賽與否來威脅主辦方的！
“本來看在他過往的成績與受關注上，圈內很多人對於他平日的一些爭議舉動也不說什麼。結果這回算是犯了衆怒，現在整個圈內都在批評他。
“也就他的那幫什麼小睿智還在天天喊些什麼‘自己哥哥受到了針對’、‘看圍棋沒有我們昕寶還有沒有人看’……”
“不知天高地厚啊！”
厲望遠跟上感慨道：
“只能說，林睿昕被芮昭刀了一次就弄得有些‘十年怕井繩’，只怕下個月開始的棋聖戰，也不會有多好的心態……
“誒，老雷！
“我感覺這回你的【棋聖】宿願……可算是能讓兒子實現了！”
不過聽得這話，本來還喜氣洋洋的雷競鳴表情略有點扭曲：
“別別別！你這又開啥香檳！
“這垃圾【棋聖】可以拿，但拿不到不要也罷！
“我算是想通了，人就怕有執念。
“我個幹啥啥都缺心眼的，能有那麼好的老婆、兒子、還有學生，該知足了！以後都算賺的！”
聽得這個回答，於慶光稍稍一愣，隨即笑啐道：
“呵，你這莽人也算懂點事兒了啊……”
“……誒，別吵了，芮昭要出場了！都看着點！”
眼見直播裡，主持人報完了第五位出場棋手、龍星戰冠軍熊思一的名號，唯剩自己學生尚未出場的老雷九段趕忙喊住其他兩人。
果不其然，隨着主持人用高昂的聲音報出“最後一位，第二十六屆農心杯終結者——芮昭七段！”，當世昭君帶着溫柔而端莊的微笑壓軸登臺，在極爲熱烈的掌聲中輕快地走到了五位男子冠軍棋手的身邊。風姿搖曳，氣度卓然，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鏡頭與目光。
“一個領銜出場，一個壓軸登臺——你這一兒子一學生倒是掙臉啊！”
於慶光小小地調侃了下嘴都咧到耳後根的老雷九段，順帶問了句道：
“誒，這回王中王賽，好像是小雷和芮昭第一次遇上誒！
“你這當爹同時當老師的，到時候支持哪一邊啊？”
“……啊？！”
剛還笑嘻了的雷競鳴這時猛地一愣，隨即撓起了腦袋。似乎對於這種幸福的煩惱有些沒準備。
不過，直播裡的主持人可沒給老雷九段反應的時間。
隨着六名棋手全部登場亮相，臺上主持人熟練地開始轉場。
禮賓小姐拿着帶有嵊江特色的抽籤物件上臺，本屆王中王賽的抽籤儀式，正式開始！
…
…
唔，看上去……好像還湊合……
應該不至於一到她面前就被襯得不像樣子吧？
同日中午十二點四十分，嵊江賓館的一間房間內。
在上個月連續拿到自己的第二個頭銜、第二個世冠以及連續第二個【棋聖】頭銜挑戰權的雷歧，對着鏡子理了理自己的儀容，顯得格外認真。而鏡中的青年也的確慢慢褪去以往的青澀，呈現出成熟與擔當的味道。
別看小雷九段要到今年八月才年滿二十。但作爲公認的少年天才、未來第一人，年輕的天元國手已經拿下了不少榮譽，甚至都已經開始了第二輪的積累！
不過，儘管雷歧已位列華夏最頂尖棋手兩年有餘，但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這卻是他首次參加王中王賽。
——和他自己的那位同齡美人勁敵一樣。
而正是這種“首次”，給了雷歧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讓他對於今天這場比賽格外重視，甚至下意識地……
隱隱間有種儀式感。
眼見鏡中的自己挑不出什麼明顯問題，已做好周全準備的雷歧輕舒一口氣，隨即離開房間，徑直朝對弈室走去。
江南的五月素來多雨，今天的嵊江也不例外。
在前往對弈室的路上，透過走廊的窗戶看着窗外菸雨渺茫、山河霧中的雷歧，一時間頗有點感慨。
不知不覺……兩年了啊！
兩年前，也是這麼個飄着細雨的五月，當時的自己同樣剛剛拿到一個世冠以及【棋聖】頭銜挑戰權，可謂春風得意，然後……
然後就在網上被當時還不知道名字的某位圍棋女主播，給小小教訓了一頓，甚至自此開啓了一段不長不短的低谷時期。
而那時的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位女主播在短短兩年之後，就已經跟自己一起站在了王中王賽這麼個入選要求極高的賽事之中，堂堂正正地公平對決。
唔，這麼一想……
在和她的競爭裡，自己可真是處處完敗呢！
念及於此，雷歧不禁低頭失笑，顯得略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現在思來，這其實也不是壞事。
過了兩年，自己……
……也應該多少更像點樣子了吧？
想作爲那位當世昭君的對手，可不能太拉呀！
想到這，走到對弈室門口的小雷九段微微翹了下嘴角，同時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鎮定自若地緩步走入其中，去迎接這場看似普普通通卻令他感覺意義非凡的比賽。
而當他步入對弈室時，他那已經在對弈臺前坐定、同樣對於這場比賽期待已久的“勁敵”也發現了他的到來，當即熱情地朝天元國手招起了手道：
“雷歧九段！這裡這裡！”
雷歧循聲望去，隨後一面來到對弈臺邊坐下，一面苦笑說道：
“哎，我跑不掉呀！不用那麼興奮！”
“嘿嘿，沒辦法嘛！”
棋臺對面的麗人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
“終於……能在正式比賽裡向你討教啦！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彼此彼此。”
看着這位曾經讓他心緒起伏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同齡人，此時雷歧的心中，卻是一片寧靜和熙。
“……不過，你也不要那麼高興吧？
“畢竟，我們之間……
“今後肯定還會有很多很多次對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