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兒……你還好吧?”
同日下午六點半,海陵賓館,棋手休息室內。
在這等了有一陣的劉虞鴻看到苦戰之後的男票終於回來,第一時間便上前關心起來。
而至於爲什麼關心嘛……
……嗯,那自然是因爲孫熠輸棋了。
今天的這四場八強戰,最先結束的一盤毫無疑問是芮昭飛刀速勝林睿昕的這局。之後柳世賢與諸元均分別於中盤戰勝熊思一及姬秋綣,相繼挺進四強。
唯獨雷歧與孫熠這盤下得很是激烈。兩人僵持許久,最後雷歧還是將那一點點的優勢保持到了最後,執黑半目勝出。
當世弈仙,又雙叒叕一次在通往世賽決賽的道路上折戟,再度成爲他人勝利的註腳。
“……還好!”
儘管孫熠看看上去略有一些沮喪,但看到女票前來安慰自己,他還是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
“倒是讓你久等了!
“剛剛媒體採訪,不知道那記者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問了這場比賽的事兒後,還一個勁兒在問我平日和芮昭對練輸得有多慘,是不是經常百手左右就龍中龍……
“我當時就納悶了!今天百手不到就龍中龍的不是他林睿昕嗎?怎麼扯上我了!
“芮昭跟我對練,她現在也才兩成不到的勝率啊!所謂慘敗局那更是多久才遇上一盤!怎麼淨跟我問些有的沒的!”
“呃……”
聽到這劉女皇不由得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心道自己以後上直播說話真得再多過過腦子。
至於眼下,她決定暫時裝傻,等以後暴露了再說。
不過傻猴兒現在自是不知道劉虞鴻心裡的小九九,看到劉虞鴻此時一副尷尬的表情,還以爲對方對自己這回的成績不太滿意,便停下話語,很是愧疚地主動道歉道:
“虞鴻,不好意思,這回又讓你失望了……
“這回賽前我又自吹自擂地說肯定拿好成績,結果又是個八強……”
“沒事兒沒事兒!”
小小鳥連忙迎過去抱住自己選的寶貝傻猴兒:
“其實,我覺得你最近已經進步很多了,包括天元賽上,你不也連贏了戴工和小熊嗎?以往他倆都算你的苦主的!
“今天你和小雷這盤棋,其實也堅持了很久!或許下回就有機會了!”
“嗯……”
被小小鳥安慰之後,孫熠的情緒回覆了點,隨即沉吟道:
“就是下回……得是七月份的通舸杯了啊!
“感覺有點點久呢!”
“嗯?不是哦!”
劉虞鴻立馬糾正道:
“你別忘了,春之蘭杯後是什麼比賽!”
“啊……”
孫熠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
“你說得是,人還是要敢想一點!”
“是呀!”
劉虞鴻自然點頭道:
“雖然現在小雷他是覺得拿世冠比【棋聖】重要,但我覺得他近來有些責任心太重了!
“拿到【棋聖】可還是比單個世冠更高的成就!
“正好這回林睿昕剛捱了當頭一棒,小雷專注世賽可能也未必會在棋聖賽上那麼拼,這可是個好機會……誒等等!
“說到小雷……
“小雷他人呢?”
說着說着,小小鳥突然發現自家師弟贏棋之後卻不見蹤影,頗有些奇怪。
“啊……”
見女票疑惑,知曉情況的孫熠當即回答道:
“他下完棋都沒覆盤就急匆匆地走了,不知道是急着去幹什麼……”
…
…
“……所以說!
“我先前在開幕晚宴上都跟你說了,你要多多小心柳世賢!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
與此同時,海陵賓館,芮昭的房間門口。
剛剛結束比賽就摸過來的小雷九段,看着眼前仍然一副沒事人樣子的芮昭,感覺血壓明顯有些升高:
“看到他還在比賽時就來跟你搭話,你不避一避都算了,還跟他聊了兩句!
“他可是有壞心思的啊!”
“……壞心思?”
芮昭呆呆地歪了下頭:
“柳九段他能有什麼壞心思呀?我怎麼一點沒感覺到?”
“他……”
雷歧剛想答話,可馬上便語塞在了當場,尷尬了兩秒後才吞吞吐吐地說道:
“他、他不是說下屆農心杯,還希望能與你再次對局嗎!”
“嗯?這算什麼壞心思啊!
“我也很希望和柳九段多多對弈呀!”
對於雷歧說的事情,芮昭似乎並不感到什麼驚訝或者疑惑,甚至剛剛略顯迷茫的表情也一掃而空:
“而且……不僅僅是農心杯!
“剛剛在對弈室的時候,柳九段也說他非常期待能在下一輪和我相遇!
“雖然我的水平和柳九段還有很大差距啦,但能夠被當今世界第一人認同,我還挺高興的呢……”
“……所以我說這小子他沒安好心,你到底懂不懂啊!”
雷歧頓感有些歇斯底里。
看着自己眼前的這位同齡勁敵對在比賽中遇上柳世賢表現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這讓華夏年輕的天元國手很是不爽。
而芮昭則峨眉微蹙,顯得有些奇怪:
“唔,所以……
“爲什麼雷歧九段你一直說柳九段他沒安好心啊?
“在我看來,他也沒什麼奇怪的舉止呀!”
“呃……”
再度被問及的雷歧又一次支支吾吾起來,糾結半天才強行回答道:
“那個……你知道不知道他想在農心杯上對上你,其潛在意思是什麼嗎?
“你現在等級分離進農心杯預選還差得遠!要下上農心杯就只能和上次那樣通過外卡,可出現外卡的條件必須是沒有任何一人免選入隊!
“他是想又一次把我們打到全年無世冠啊!”
“啊……”
聽到這,芮昭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上屆農心杯上,華夏隊的最長連勝是雷歧的四連勝,距離免選進入本屆陣容剛好差一場。
而最後終結擂臺的,則是芮昭。但芮昭並非主將——只有主將終結擂臺才能自動獲得下一屆比賽的入場券。
再考慮到近兩年多來,華夏在世賽賽場上顆粒無收,至今本屆農心杯無人免選入隊。現在每次世冠旁落,對於國內棋迷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與打擊。
這種情況下,那柳世賢說想在農心杯上再遇到芮昭,與其說是期待,倒不如說是挑釁了。
眼見芮昭認同了這一說法,雷歧一面暗鬆口氣,一面一本正經地順勢說道:
“……根據今年的賽程安排,在七月的農心杯選拔賽前,還有這次的春之蘭杯以及七月初開始的通舸杯這兩項世賽。
“上回三爽杯半決賽後我就和他說,絕對不會再把你送到農心杯的賽場上去面對他的!絕對!
“結果你倒好,居然還上趕着想湊過去!”
“嗚……”
芮昭聽完,略帶歉意地抿脣應聲——這麼一聽,好像是自己有些不看氣氛了。
不過對於雷歧的這番表態,芮昭卻也顯得略有一些糾結。
一方面,她自認爲能理解透雷歧的心情——如果她真出現在了本屆農心杯賽場的話,那的的確確就說明今年的春之蘭杯和通舸杯,華夏均再度折戟,那也是她不願看到的。
但……平心而論。
你問她想不想再去下農心杯,那她自然是想的!
和柳世賢在農心杯上的那盤巔峰對決,毫無疑問是華夏昭君迄今爲止下過的最重要、也是最爲激動人心的比賽!
在圍棋世界的至高舞臺之一、與在擂臺上已封神名的當世第一人竭力一戰,那場比賽給芮昭帶來愉悅與享受,讓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食髓知味後,讓她再回頭看眼下的那些女子比賽,實難再入其眼。她已迫不及待地想加入到她在農心杯上曾短短感受過的絕頂高手的世界之中,所以纔會在那局棋後,毫不猶豫地做出以後不再下女子比賽的決定。
而現如今,聽到雷歧這麼說,儘管她理解雷歧的心情,可卻實在難以說有多高興,所以纔會顯得有些猶豫。
而這份猶豫,自然被此時的雷歧捕捉到了。
看着對方那稍顯失落的表情,雷歧忍不住悶聲問道:
“你就……
“那麼想和柳世賢比賽嗎?”
“……說實話,確實想。”
稍稍遲疑之後,芮昭還是決定如實以告。
“作爲棋手,總歸還是希望能夠向更強者討教,這樣纔能有所成長。
“而柳九段他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人,農心杯上跟他的那盤棋我就下得非常非常開心!
“所以……我難免會再有所期待!”
“……這樣呀!”
儘管這番話聽得有些莫名地不是滋味,雷歧還是小小地苦笑一下,表示了理解。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自己這位“勁敵”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可是太瞭解了:
“真該說……不愧是你!
“但……從國家榮譽的角度出發,我自然不希望你出現在農心杯上。
“包括待會兒的半決賽抽籤,我也不希望你抽到他——畢竟對於柳世賢來說,最難的奪冠路線,肯定還是先後下我和諸九段……”
說到這,年輕的天元國手頓了一頓,然後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問了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你就……那麼想抽到柳世賢?
“難道……
“我就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