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熙瞳孔廓張,幾大步上前。
走到病房門口,入目的景緻讓慕止熙心頭大痛。
夏雲舒側貼站在病房一側的牆壁,整個身體不知道是因爲疼還是什麼,劇烈的發抖。
而她滿臉是汗,面色白得像塗抹了好幾層面粉,可她囁縮的雙脣卻透着青紫。
徐長洋瞳眸裡印着兩個小小的夏雲舒,心臟宛若被利刃削剁着,痛得他渾身無法動彈。
夏雲舒似冷極了,大弧度哆嗦着擡起眼睛,看徐長洋和慕止熙,那雙眼詭異的紅,“你,你們,這麼看着我幹麼?不認識啊……“
話沒說完,夏雲舒如一片柳絮般猛地朝地上摔了去。
徐長洋心神俱裂,極速彎身,抱住夏雲舒的胳膊將她撈了起來,緊緊抱在懷中。
夏雲舒腦門的汗珠大粒大粒的掉,手一觸到徐長洋的襯衣便用盡全力揪住。
她的睫毛上垂墜着汗珠和淚珠,重得她幾乎擡不起來。
除了疼。
她現在感覺不到其他!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夏雲舒牙齦打顫,斷斷續續道。
她太疼了,腰疼,心更疼……
徐長洋喉嚨似卡着一片薄而鋒利的刀片,輕輕一動便疼。
他抱着夏雲舒朝病牀走。
“啊……”
某種強烈的情緒再難壓制,夏雲舒伏在徐長洋懷裡,啞聲嘶吼。
徐長洋背脊僵滯,只覺眼眸澀痛難忍,垂眸定定看着夏雲舒。
“我要回去,我要見至謙,好想他,我兩天沒有見到至謙了,我想他……”
夏雲舒仍是顫抖不止,聲線脆弱,哀求。
徐長洋眼球灼痛得厲害,繃緊的面容抑制不住的抽搐扭曲,他低頭,薄脣戰慄覆上夏雲舒淌着汗珠的太陽穴,嗓音艱澀到極點,“夏夏,聽話,你現在還傷着……你想見至謙是不是?好,我立刻讓媽帶至謙到醫院見你好不好?”
有幾秒鐘,夏雲舒沒有出聲。
等到她再次出口時,卻伴隨着無法自已的嗡嗡哭聲,“騙人,騙人……嗚唔……”
徐長洋撫住夏雲舒的頭,繃着齒關道,“不騙你,再過兩天,至多兩天,我便讓媽帶至謙過來。夏夏,你乖。”
夏雲舒狠狠搖頭,猛然擡頭,淚眼模糊卻也慌張至極的望向站在門口的慕止熙,“慕止熙,他不送我回去,你幫幫我,送我回去,我要回去……”
徐長洋心臟刺痛,“夏夏……”
“慕止熙。”夏雲舒臉上全是崩潰、驚慌以及脆弱。
慕止熙心口擰疼,緊緊望着夏雲舒,“好。”
“嗚唔。謝謝,謝謝。”夏雲舒哽咽。
徐長洋深深垂眸,眼眸裡盡是黑暗。
……
徐長洋和慕止熙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送夏雲舒回到家,夏雲舒的情緒雖比在醫院時冷靜了不少,但面色仍是恍惚不定。
到徐長洋和慕止熙扶着她到嬰兒房。
夏雲舒看着空空的嬰兒牀,眼淚決堤,她咬緊下脣,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心頭堆積的疼痛,慌亂,不安,到後來通通化成空,她像被挖了心,抽乾了力氣。
夏雲舒站在嬰兒房門口,久久不肯挪離一步。
“雲舒。”常曼再忍不住,上前握住夏雲舒的手,與夏雲舒一樣,淚流不止,“是媽不好,我沒有照看好至謙,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罵罵我也行……”
夏雲舒用力吸氣,可是吸進她身體的卻只有微末。
她緩慢轉動酸脹得眼睛,隔着重重水霧看常曼痛苦愧疚的臉,她嚥了咽喉嚨,把另一隻手放到了常曼手上,她張了張蒼白的脣,好幾次,才發出微弱的聲音,“媽,跟您無關。”
夏雲舒此刻的心情,說出這幾個字,已是不易。
常曼聽了更悲痛,抱住夏雲舒冰冷的身體,“你放心雲舒,我跟你爸已經想好了,如若慕昰不把至謙送回來,我和你爸傾家蕩產拼了命也不會放過慕昰!”
夏雲舒臉虛白,好一會兒,她張嘴吐出了一個字,“嗯。”
……
常曼和何儀臨時將嬰兒房旁邊的房間收拾出來,作爲夏雲舒養傷休息的房間。
主要是,夏雲舒希望離嬰兒房近一些,這般,慕昰將至謙送回來時,她能第一時間知道。
房間內的牀緊靠着牆壁,夏雲舒貼着牆壁躺着,額頭微微靠抵在牆壁,乾紅的雙瞳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面牆。
整個人身上的氣息,聊勝於無。
徐桓恩看了眼立在牀前,側臉冷峻的徐長洋,在心頭嘆息一聲,拉着常曼離開了房間。
何儀與徐長風在之後相繼離開。
慕止熙分別看了看夏雲舒與徐長洋,儘管他很想留下來陪着夏雲舒。
但他更明白,此刻,他二人更需要單獨相處的時間。
是以,慕止熙輕抿脣,也轉身走了出去。
房間內只剩下徐長洋與夏雲舒兩人。
徐長洋幽沉望着夏雲舒虛弱的側臉,緩緩坐到牀邊,伸手握住了夏雲舒放在被子外,微涼的小手。
“夏夏,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徐長洋暗沉道。
夏雲舒低垂的睫毛顫抖,在徐桓恩等人面前好不容易隱忍住的眼淚,順着眼角滾了出來。
而她眼睛裡盛盈的淚花,更顯得她那雙眼明亮清澈。
徐長洋握緊她的手,“我保證……”
“慕昰是慕卿窨的父親麼?”夏雲舒低啞開口。
徐長洋眼底不期然閃過一抹黯然,看着夏雲舒的側臉,“嗯。”
“他抓走至謙,是因爲林霰告訴他,他的孫子是因我而流產的是麼?”夏雲舒說。
“誤會已經解除,慕昰已經知道林霰流產與你無關。並且,林霰懷的孩子不是慕家的骨血。”徐長洋盯着夏雲舒不停跌落淚珠的眼角,道。
聽到林霰懷的不是慕家的孩子,夏雲舒也沒多大反應。
隔了會兒,她說,“你確定他會毫髮無損的把至謙送回來麼?”
“我們確定至謙就在他手中,而他也知道我們清楚這一點。如果他不想多添幾個仇敵,他唯有將至謙安穩送回來這一個選擇!”徐長洋道。
夏雲舒難受的擰緊眉,她閉上眼睛,脣微微發抖,“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她知道慕卿窨有多厲害!
而他們都說慕昰比慕卿窨更加不好招惹。
現在至謙落進這麼危險的一個人手裡,即便他們都說至謙不會有事,會平安回來。身爲母親,夏雲舒卻並不能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寬慰!
她很害怕,很不安!
徐長洋凝着夏雲舒潮溼的眼角。
聞言,他沒有依言離開房間,而是更緊的握住她的手,側躺到她身邊,安靜的看着她。
夏雲舒也沒有強勢趕他出去,她只是閉着眼睛,無聲落淚。
……
這一晚。
慕昰沒有將至謙送回來,整個徐家上下,包括夏雲舒和慕止熙,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過去。
至謙依舊沒有回來。
而此時,夏雲舒等人連續兩天都未閤眼。
到第三天。
夏雲舒恍惚得厲害,整張臉青白交加,人也清瘦了一圈。
徐長洋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但他也明白,除非至謙回來,否則無論他說什麼夏雲舒都聽不進去。
嘭——
“何儀,你怎麼了?”
突然,一道震動聲,伴隨着常曼惶急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因爲房門沒關,徐長洋和夏雲舒都聽得很清楚。
夏雲舒僵垂的睫毛輕顫,擡眼看徐長洋。
“我去看看。”徐長洋沉聲說着,握了握夏雲舒的手,便起身闊步朝門外跨去。
走出房門。
徐長洋看到常曼和徐長風扶着何儀往樓梯下走。
徐長洋抿脣,往樓梯走,下樓時,他看到樓梯上淌灑的燕窩和碎掉的瓷碗。
“何儀,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常曼擔憂的嗓音再次傳來。
徐長洋擰眉,快步走過去,看着靠坐在沙發裡,額頭冒冷汗的何儀,“何姨,您不舒服?”
哪知。
徐長洋話音剛落,何儀便捂着臉,壓抑的泣出聲。
衆人一怔,紛紛看向何儀。
“何姨,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古向晚坐到何儀另一邊,關切的握住她的手臂,柔聲道。
“嗚……”
何儀摁着雙眼,嘶啞的哭。
徐長洋沉眸,“何姨,您先別哭,先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
“……小嬋,小嬋失蹤了。”何儀悲痛道。
“什麼?”
常曼驚愕,盯着何儀,“雪禪好好兒的,怎麼會失蹤?”
“我也不知道。算上今天,已經三天了。”何儀泣道。
三天?
“可有報警?”徐桓恩嚴肅道。
“報了,昨天就報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來。我怕……我怕她是出了什麼意外。”何儀心臟揪着,聲音充滿了無助和惶恐。
徐長洋壓低眉,沒說什麼,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打電話。
常曼看了眼徐長洋,眉頭凝重蹙緊,握緊何儀的手,“何儀,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這兩天怎麼一直不說?你還……照顧我們。”
“至謙至今沒有回來。在這個時候,我怎麼能添亂呢?”何儀哽噎說。
常曼動容的拉緊何儀的手,“你讓我怎麼說你好?”
“夫人,真是對不住。最後我還是給你們添了亂。”何儀捂着眼睛,悲楚哭道。
“別說這樣的話。之前雪禪救過雲舒,現在你又忍痛照顧我們,這份情誼,都記在我心裡。別擔心,雪禪那孩子,看着就是福大命大的模樣,不會有事的。”常曼低聲安撫。
何儀掩脣,隱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