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譚明政剛剛纔來, 看到何遇過來,他笑了起來, 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派和氣, 道:「好久沒陪我打高爾夫了。」

譚明政是何遇父親的大學同學,也是夏城電視臺的臺長, 平日爲人和善, 喜歡打高爾夫。何遇每次去的時候,都能碰到。因爲父親的關係, 譚明政待何遇像小輩般和善, 何遇也親切地稱他一聲譚叔。

何遇淡淡一笑, 歉意道:「最近太忙了。」

最近何老爺子頻頻入院, 譚明政也曾去看望過,何遇不但要管理EV, 還要兼顧何氏, 任何一邊的工作都十分繁雜, 更何況兩家公司的重擔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譚明政欣賞中帶著安慰, 道:「事業有爲的年輕人, 忙是好事兒。」他說完後,看了一眼旁邊的女人, 笑道:「這是你太太?很漂亮。」

兩人寒暄時, 蘇秋子已經回過神來了。聽何遇與臺長閒聊時的語氣, 可見兩人關係並不是點頭之交那麼簡單。

蘇秋子見識到了何遇口中的「真正的關係」

臺長笑得再親切, 他也是領導, 蘇秋子有點緊張,打招呼道:「謝謝臺長。」

何遇溫柔一笑,微低頭伏在她的耳邊,糾正道:「叫譚叔,在我這裡,是隨著我叫的。」

蘇秋子會意,語氣還有些不太好意思,叫了一聲譚叔。

年輕的夫妻無意之舉,也能透露出些新鮮的甜蜜來,譚明政樂呵呵的,毫不在意,問蘇秋子:「你在臺裡工作麼?」

一般也只有下屬會叫他臺長。

「是的。」譚明政態度親和,蘇秋子也放鬆了下來,她笑著說:「我是今年的主持人實習生。」

「看得出點主持人的精氣神。」譚明政笑起來道。

接下來的時間,譚明政與她閒聊了一會兒電視臺的工作。十幾分鐘的時間,什麼都沒有明說,但似乎又什麼都已經決定了。

第二天上班,曹亭平開會,會議結束後,宣佈了一個消息:這次元宵節宣傳片實習主持人換人,從蔡佳羽換成蘇秋子。

會議室裡,曹亭平消息一宣佈,大家都看了一眼蔡佳羽。

昨天決定之後,蔡佳羽今天就要去拍了,她還換了衣服,頭髮紮在腦後,看著挺像是那麼回事兒的。聽曹亭平這麼說,蔡佳羽顯然一開始不知道這個消息,立馬咬住了嘴脣,擡眸看向曹亭平。

曹亭平無視她的目光,只道:「行,今天會議就到這裡,散會吧。」

會議室裡的人收拾著東西,柳清看了一眼蔡佳羽,道:「曹制,您這樣不太好吧,小蔡今天妝都化好準備去拍了。您說換人就換人啊?」

她這話,像是替蔡佳羽打抱不平。但她一說完,旁邊謝佳谷就接了一句,拍了拍蘇秋子,道:「那能怎麼辦,只能怪秋子關係更硬。」

面上是替蔡佳羽打抱不平,實則是在挖苦蔡佳羽和曹亭平。

曹亭平面上有些難看,他看了一眼蘇秋子,心裡又有些煩亂。今天台裡上頭直接下了通知,定了轉正實習生的名額。能直接定下來轉正名額,下發這個消息的人是誰自是不用多猜。而爲了一個小實習生,臺長竟然親自出面,這個小實習生背後的後臺是有多強,他猜都猜不到。

蘇秋子坐在朱檬的身邊,她長得很漂亮,氣質清純明媚。經過半年的實習,她比剛來電視臺裡時成熟了些。但膠原蛋白飽滿的臉頰和那雙茶色的眼睛裡,依然能看出些稚嫩。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實習生,帶著從學校帶來的上進好強,和一腔對職場的熱忱來到了電視臺實習,平日積極工作學習,熱情細心,說話做事雖不如平常主持人那般滴水不漏,但也已經很不錯了。日後經過朱檬提點和栽培,會是個優秀出色的主持人。主持人團隊裡,不光朱檬,其他主持人也喜歡她。

也正是她這麼優秀,才讓他有機會對蔡佳羽下手。

蔡佳羽只是相對來說沒有她那麼優秀,但也並不是不可以培養,一開始,他帶蔡佳羽去酒店的時候,當時已經決定留下蔡佳羽。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他以前也做過,領導和實習生各取所需,犧牲另外一個。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這次竟然踢到了硬骨頭。

別說蔡佳羽,他現在自身都難保。無暇顧及其他,只有自救。

柳清和謝佳谷的挖苦,他聽了也只掃了她們一眼。最後,他讓兩個實習生留下,其他人先離開了。

留下實習生,曹亭平態度和善,先和蘇秋子說這次宣傳片的錄製,感覺她更適合一些,除此之外,元宵節猜燈謎的主持人工作也依然是她的,他是想用心培養她,並且看好她的。

對蘇秋子說完好話和軟話後,曹亭平對蔡佳羽道歉,說這次是他沒思量清楚,所以導致了這場烏龍。但是接下來的工作,他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也會做出一定的補償,希望蔡佳羽理解。

會議室只有曹亭平在說話,蘇秋子和蔡佳羽坐在那裡都沒有吭聲,而兩個女生心中卻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

曹亭平在電視臺做了這麼多年,性格能屈能伸,一番話說完,就將這件改變決定的事情圓成是爲了電視臺工作,希望能更有針對的培養主持人上來。

大公無私,公平公正。

最後,談話結束,蘇秋子和蔡佳羽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在兩個實習生和曹亭平談話的時候,話題已經轉了三圈。辦公室漠視不公平,不代表他們認同不公平,現在這個結果,多少還是有些大快人心的。辦公室討論的話題先是在蘇秋子背景如何,後是這次之後蔡佳羽該以何種顏面繼續待在電視臺。

最後一個話題,好像沒有討論的價值,大家以爲實習生剛入職場,臉皮薄,說不定蔡佳羽會辭職。然而蔡佳羽和蘇秋子一起回到辦公室,表情卻很平靜,甚至在衆人的注視下回到自己座位上時,還問了陳銘今天下午綜藝節目錄制她要做些什麼。陳銘問了她兩句什麼,她眼睛裡稍微有些委屈,笑了笑說:「曹制已經跟我道歉了,我服從領導的安排。」

她這幾句話,意思很明確。她和曹亭平沒關係,她以爲曹亭平一開始安排宣傳片給她拍,只是爲了公平的曝光。而現在曹亭平換掉她,也只是他一開始沒思量清楚,她雖然委屈,但也接受。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實習生踏實做事,相信領導,聽從領導的安排。

三言兩語,充滿了天真稚氣,倒將其他人的揣測和議論襯得不堪了。一時間,辦公室安靜下來,隨後這件事情過去,大家各自做事。

蘇秋子是挺佩服蔡佳羽的,心思深沉,善於利用自己這張人畜無害的臉。若是她當時沒看到她上了曹亭平的車,她差點就信了她的說法。

謝佳谷聽柳清說過春節晚會的事情,對這個小姑娘也有在意。她提醒蘇秋子注意,又道蘇秋子的關係比曹亭平厲害,蔡佳羽影響不到她了。

說完,謝佳谷看了一眼蘇秋子,笑道:「真沒想到啊,咱們倆竟然是一類人。」

謝佳谷也是關係戶,家裡很有錢,經常給臺裡塞廣告,她也就被特招進電視臺做主持人了。但她和蘇秋子又不太一樣,蘇秋子本就實力強,留下的也應該是她,而動用關係,實在是無奈之舉。並且她的關係,很明顯不單純是金錢關係。

說完,謝佳谷好奇道:「跟姐說說,這次是誰幫的你?」

她這是正經關係,也沒什麼藏著掖著的,兩人討論得也是正大光明。蘇秋子笑起來,回答道:「我老公。」

謝佳谷問道:「你老公是臺長的兒子嗎?」

蘇秋子想了想,說:「應該比臺長的兒子厲害吧。」

謝佳谷:「臺長啊?」

蘇秋子:「……」

下午,蘇秋子被通知去參加元宵節宣傳片的錄製。參加這次宣傳片錄製的主持人,都是臺裡最優秀最頂尖的主持人,置身其中,蘇秋子開心又激動。

宣傳片錄製完成,幾個主持人約了一起吃飯,蘇秋子也被邀請。她是主持人裡資歷最淺的,在桌上的時候,前輩們卻沒什麼架子,還給她講述了些他們做實習生時的過往,桌上氣氛融洽。

聚餐結束,蘇秋子與前輩們告別,天已經黑了,夜晚的春風仍帶了些涼意,夾雜著些潮溼的水汽。

蘇秋子走在斑馬線上,擡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電視臺大廈。電視臺燈火通明,在黑夜中高高聳立。

夏城是一座忙碌繁華的城市,她從小在這裡長大,卻從沒有覺得自己屬這座城市,然而今天她突然有了一種紮根在這裡的安定感。她熱愛主持人這個行業,在以後很長的日子裡,她都會在電視臺認真學習,吸取經驗,等到最後的時候,爭取做一名像前輩們那樣優秀的主持人。

夜色清涼如水,馬路繁華通透,蘇秋子的未來溫暖而光明。

這一切都是何遇給她的。

蘇秋子走過馬路,給何遇打了個電話。她和他說了今天拍攝的事情,語氣歡快。電話那端,男人翻著文件,輕輕地笑著。

電話到最後,蘇秋子問道:「你今晚幾點下班?」

「十點。」何遇道:「最近工作比較忙,你不用等我,先睡。」

「好。」蘇秋子笑起來答應,怕影響他工作,將電話掛斷了。

掛斷電話後,蘇秋子將圍巾重新系了一下,起身走進了旁邊的商廈。

何遇果然是晚上十點的時候纔回家,他回家的時候,蘇秋子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她已經洗完澡了,身上穿著睡衣,似乎是怕冷,外面還圍了一件淺咖色的毯子。

她烏黑的長髮散在身側,低頭正點著手機屏幕,聽到開門聲時,她擡頭看過來,巴掌大的臉蛋白皙細嫩,鼻樑小巧,濃黑的長睫下,一雙茶色的眼睛裡帶著笑意。

她在等他,何遇心下微熱。

在他脫掉身上的大衣時,女孩起身走了過來,少女身上有一股甜香,他垂眸看著她,道:「你可以先睡的。」

蘇秋子笑起來,她看著男人修長的手指勾開領帶,說道:「不急,我剛好在刷科目一的題庫。」

她前兩天報名了駕照考試,現在正在準備科目一。何遇淺淺一笑,看了一眼她的手機。手機很普通,沒有手機殼,機身有些破舊,屏幕亮起來也比普通的手機刺眼,上面題庫字小,看久了有些眼累。

這塊手機,她在結婚前就已經在用了。

雖然他給了她生活費,但她也只用那些錢來生活,跟他分得很清楚。

他視線擡起,蘇秋子提醒他該洗澡睡覺了。他點頭,在要上樓時接到了Kane的電話,他拿了手機,對蘇秋子道:「你先上去。」

女孩抱著毛毯,像是抱著一條長長的裙襬,乖巧點頭後,先上了樓。

Kane的電話是工作相關,除非要緊事,他不會在他回家的時候打過來。何遇接了電話,去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水。餐廳沒有開燈,客廳裡的燈光灑進來了一些,將黑夜照透了些,變成了一層黑紗。

「蘇恭丞知道我們接觸僑城了。」Kane道。

黑影中,男人面部輪廓凌厲,雙眸幽黑,他在思考。思考過後,他和Kane安排了兩句,Kane一一應了。

臨掛電話前,何遇道:「幫我買個平板電腦,屏幕有護眼功能的那種。」

Kane應聲,問道:「要什麼顏色?」

何遇沒有回答,說:「等我問問她。」

喝了水,何遇想著事情,朝著臥室走去。他微擡頭,將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了半截鎖骨出來。等到了臥室門口,他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只開了牀頭燈,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牀頭一隅,女孩側躺著,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正在看著手機刷題。見他進來,她側眸看過來,一雙眼睛微微發亮。

何遇看了一眼她的手機,他走過去,坐在了她的牀邊。男人坐下時,帶了些清淡的香氣,清冽好聞。他修長寬大的手就放在她的臉頰邊,蘇秋子擡眼看著他,身體小小地蜷曲,而後將臉頰放在了他的手上,輕輕蹭了兩下。

女孩像一隻溫順的小貓,溫涼柔軟的臉頰,觸碰著他的指尖,像是抓了一下他的心口。他脣角微勾,想將她抱在懷裡,在抱起來時,女孩身上的被子滑落。

只穿了一套情趣內衣,臥室裡還是有些冷的。蘇秋子被抱出來後,身體微微一顫。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何遇。男人垂眸看著她的身體,動作一頓,將她放回牀上,拉好了被子。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蘇秋子窩在被子裡,身體漸漸回暖,她手指放在外面抓著被角,想打破尷尬,問道:「這招是不是不好使了?」

男人眼底的深沉翻滾,聲音略微有些沙啞,道:「不是。」

說完後,何遇沉默半晌,微閉了閉眼,再看向蘇秋子時,雙眸已恢復清明。他看著蘇秋子,說:「我們需要談談。」

女孩看著他,問道:「情趣內衣的事情嗎?」

「這是一件。」何遇無奈一笑,隨後道,「但是我們要先談另外一件。」

蘇秋子不知道何遇要跟她談什麼,他是個很溫柔卻很深沉的人,她看不懂他,這讓她有些緊張。

何遇看了一眼女孩的身邊,剛剛刷題的手機還放在那裡,不過屏幕已經暗了,上面的鋼化膜摔裂了一角。他收回視線,對她道:「你該換塊手機了。」

蘇秋子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枕側的手機,這塊手機已經用了2年了,雖然有些卡頓,但還能用,她沒想浪費錢換塊新的。

「其實還挺好用的。」蘇秋子說。

何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用我給你的錢。」

蘇秋子:「那我明天去換一塊。」

話談到這裡,蘇秋子更看不透何遇了,但她的緊張倒是消散了些。何遇給她的錢,她只是用在家庭開銷上,並沒有用那筆錢給自己添置些什麼。她心裡想著,這總歸是何遇的錢。聽他這麼說後,她像是得到了許可,有新手機用,她還是很開心的。

「其實你想要什麼,可以自己決定去買,並不用我給你你纔要。我們是夫妻,你想要的,就是我想給的。」何遇看著女孩開心,他眉宇間也浮上了一層溫柔,他說:「就像你工作的事情,你可以主動跟我提,我都會給你處理好。有一個強大的丈夫,是你的優勢。你不用因爲想讓自己獨立成長,就忽略掉我的幫助。我的強大和你的成長不衝突,相反,我可以讓你更快的成長。」

蘇秋子看不透何遇,但何遇卻將她剖析的很透徹。她確實忽略他的幫助,因爲她怕自己最後依賴上他。

何遇擅長剖析,也擅長理解,他並沒有否定她的想法,反而在跟她分析她的想法以後,幫她延展開一個新思路,學會用正確的方法看待他的幫助。

他是她的丈夫,她可以依靠,只要不依賴就可以了。和他在一起時,她可以依靠他的幫助事半功倍,同時她可以在他的幫助中成長,成長到即使兩人分開,她也能靠得住她自己。

這種幫助是何遇在婚姻關係裡主動提供給她的,她沒有接觸過這種交往方式。從小到大,她得到的東西,都是她付出之後,努力追求才得到的。她想要得到聖誕禮物,就要在下著大雪的夜裡被鎖在門外。她想得到生活費,就要對宋伊筠卑躬屈膝。她想要買套房子,就要不停地工作賺錢……

蘇秋子思忖半晌,她對何遇道:「那我更應該感謝你。」

「你可以感謝我。」何遇安靜地看著她,語氣溫和:「但是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情人,性不是你對我表達謝意的方式。」

從他送了許智的to籤給她,她感謝了他以後,這種感謝方式好像就這樣延續了下來。不管是上次讓蘇家給她買車,還是這次幫她搞定工作,最後她都是這樣感謝的他。

何遇說完,他微微俯身,低頭輕吻在了她的額角。男人的脣柔軟溫暖,他笑了笑,眼睛與她平時,聲音溫柔低沉。

「愛才是。」

何遇說完以後,擡手揉了揉她的發,起身去浴室洗澡。蘇秋子平躺在牀上,望著天花板上的燈,雙眸微恍。她陷入了何遇的話裡,這讓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雖然沒得到過愛,但是她付出過,就是結果讓人有些心灰意冷。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門開,蘇秋子回過神,何遇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了。見她看他,何遇衝她淡淡一笑,起身走到了牀邊。他身材挺拔,白色浴袍下露出的小腿修長有力,剛一上牀,蘇秋子就聞到了淡淡的薄荷香氣,溫涼好聞。

何遇在牀上躺下了,黑夜漸漸瀰漫,臥室裡安靜得只能聽到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他閉上眼睛,在準備睡去時,一隻溫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她的手比他的要熱,像是一簇小火苗,從手指延展到了他的全身。

何遇睜開了眼睛,他側眸看向枕側,女孩的身體已經輕輕地移動了過來。她像是偷偷前行的小倉鼠,在察覺到他看過來後,她慌忙擡頭,一雙茶色的眼睛盈亮地看著他。

見他看她,蘇秋子視線閃躲開,耳垂一燙,她笑了笑,說:「這身內衣不能浪費了。」

男人垂眸看著她,沉默半晌後,溫柔一笑。他反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吻了吻她的指尖,嗓音低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