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向東正在指點範小爺做瑜伽來舒緩心情,閒聊之間,張向東問道:“你今天的表演不錯啊,不論是前面的聲音表演還是後面的自由發揮,都很不錯,很好。”
“那當然,老孃可是下了血本了。”範小爺一個前屈式動作,用力的下着腰。
“嗯?怎麼說?”張向東有點疑惑的問道。
範小爺沒有直接的回答他,反而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演戲貴在真實。”
“......”
張向東思考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有點無語的說道:“那你是怎麼代入情感的?”
“呵呵,老孃一想這部戲拍完了,估計你也就不會再找我演戲了,這情感,還不說來就來啊。”範小爺轉而又開始練習下犬式。
張向東真的無言以對,反而範小爺說道:“開玩笑的,追着老孃拍戲的人多得是,不差你這一個半個的。還愣着幹嘛,過來幫我壓一壓啊,腰好酸。”
於是張向東就走到她身後,按着她的肩膀幫忙往下壓......
...........
拍攝持續進行中,隨着劇情不斷的深入,範小爺也開始力不從心起來,很多時候,她的情緒要麼是不到位,要麼就是用力過猛,很多時候甚至是茫然的在演戲,這樣演出來的效果可想而知了。
所幸有張向東一直指導她,而且經常做“範式瑜伽”,十二個基本動作玩的溜熟,這才讓她咬牙堅持下來了。
十一月底的時候,劇組在美國的最後一個鏡頭開始拍攝了。
這次沒有選擇在蓋洛斯拍攝,而是選擇了加州的火焰谷州立公園。
這個州立公園曾經是《變形金剛》的取景地,公園裡全是一片荒漠,生長着一些仙人掌和針葉灌木,當然,最著名的是那紅色的山巒,怪石嶙峋,灼如烈焰,非常的漂亮和怪異。
之所以選擇這裡,張向東是想借着這裡的自然環境來表達張純如的內心世界。
滿地惡木,一片荒涼,加上扭曲火焰的灼燒和煎熬,使她最終走向了自我解脫。
一條筆直乾淨的公路在荒漠裡拐了個彎,在荒漠的掩護下,彷彿直接消失了一般,一輛白色的轎車就停在了拐彎處。
在鏡頭裡,這輛車就好像停在了路的盡頭一樣,暗示着張純如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範小爺坐在車裡,張向東趴在車窗上在給她講戲。
“這是結局的自殺戲,你看着演吧。”張向東言簡意賅的說道。
“然後呢?沒了?”範小爺等了一會兒,不見張向東繼續說下去,忍不住問道。
“沒了,抑鬱絕望而自殺,還有什麼好說的?”張向東理所當然的說道:“你深入體驗,體會,然後表達,完事兒,就這麼簡單。”
“你不也是這麼幹的嗎?昨天晚上。”範小爺媚眼一翻,嬌滴滴的瞪着張向東。
這車開的,好突然啊,張向東預料不足,被嗆的直接咳嗽起來。
還好現在沒有現場收音,大家也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沒有聽到範小爺的話,要不然,呵呵。
“行了行了,你好好準備吧,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張向東不再理會範小爺,轉而找王老師商量如何佈置機位了。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影片正式開始拍攝。
範小爺飾演的張純如坐在車裡面,手扒着方向盤,頭埋在雙臂之間,突然開始抽噎起來。
“咔,你哭什麼哭啊,你都準備自殺了,你還在這兒哭?”張向東直接叫停了拍攝:“再來!”
範小爺思索調整了一下,拍攝重新開始。
只見範小爺靠在椅背上,歪着頭,呆呆愣愣的望着遠處紅色的山峰,眼神十分平淡。突然,她扭頭看向副駕駛座位上放着的一把手槍,就那樣看着,死死的盯着。
她伸出手,撫摸着那把槍,當她摸到槍柄時,突然握住,把槍拿了起來,拿到眼前,仔細的看着,慢慢的把槍口塞進了自己嘴裡。
“咔!可以了。”張向東認爲到這裡就完全足夠了,甚至不用到這裡,在剛纔她看着那把槍的時候,就足夠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後面的動作完全可以去掉,這樣的留白手法更符合張向東的喜好。
可是範小爺好像沒有聽見一樣,在那裡愣了半晌,依舊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
那是不可能的,道具組肯定不可能在槍裡裝子彈的,不過拍個文藝片而已,用不着那樣,範小爺又不是李小龍......
範小爺彷彿突然被驚醒一樣,渾身一個激靈,唰的把手槍吐了出來,接着就是一聲尖叫,直接把手槍從車窗裡扔了出來,雙手捂着腦袋,雙目緊閉,開始不停的尖叫和哭泣。
得,到底還是拍出事來了,範小爺的內心原來始終沒有從這部戲裡走出來。
張向東趕緊衝過去,把她從車裡抱了出來。
此時範小爺努力的把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不停的發抖。
“我送她去醫院,黃老師你先帶着劇組回駐地。”張向東看她實在是不對勁,只好這樣安排到。
雖說美國的醫療制度十分垃圾,比我國的還垃圾,而且他們兩個人還不是美國人,很多東西享受不了,不過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通用的真理——有錢的就是大爺。
當張向東大把撒錢的時候,範小爺享受到了加州最好的私人心理醫生的親自治療。
“她長期處於精神壓抑和高強度工作當中,所以她的精神狀況不太好,需要一段時間的康復治療,這期間不能再有什麼刺激她的情況發生了。”這個叫史密斯的醫生說道:“因爲你們不是美國人,很多藥品我是不能給她開的......”
“我可以給錢。”張向東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如果可能的話,儘快帶她回你們的國家吧,也許在一個熟悉的環境裡,她的情況會好上很多。”史密斯醫生說完就離開了病室。
張向東看着在病牀上睡着了的範小爺,一時間思緒紛亂。
很多時候,當你不真正的面對一件事的後果,你永遠也想象不到這份沉重,當一個熟悉的人真正的躺在病牀上的時候,你纔會真正的體會到生命的價值遠不是其他什麼東西所能衡量的。
也許,拍這部《張純如》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天色漸晚,範小爺沉睡了沒多久,直接就被噩夢驚醒了,滿頭大汗,眼神慌亂。
“這是哪兒?”範小爺問道。
“這裡是醫院。”
“......我不想呆在這兒,我們走吧。”範小爺祈求道。
“我也不想呆在這兒,我們走,離開美國,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