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薩特的前輪碾過路面的積水.濺起零星的水花灑在街邊.
冷冽的冬雨連綿不絕落在車身上.沿着車窗玻璃歪歪扭扭割碎了錢小沫映照在車窗上的臉.她看起來和平常的樣子一樣.只不過不大說話罷了.簡念以爲她是累了.也沒多問什麼.只一路上緊緊地握着她的手.
這是上天給簡唸的第二次機會.他是絕對不會就此放手錯過的.
而且.如果老天爺真的是偏袒雷銘的話.那麼在助殘中心就應該讓雷銘和錢小沫見面的.但是他們並沒有見到彼此.只能說明他們的緣分已盡.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可能一起了.
想到這裡.簡念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內心一股自大正在膨脹.他纔是笑到最後的勝利者.不是嗎.
他低眉看向錢小沫.她的側影牢牢地刻印在簡唸的心中.以後錢小沫將會只屬於他一個人.只會對着他一個人笑.簡念光是這樣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難以壓抑內心的狂喜.從錢小沫身後將她緊緊地抱進了懷裡.
錢小沫一直看着窗外發呆.沒反應過來就跌進了簡唸的懷裡.她先是一愣.下意識地要反抗.雙手去抓簡念箍着她雙臂的手.可這樣的動作在簡念看來卻更多了幾分曖昧.她的動作好像也是在抱着他.是錢小沫對他這樣一個擁抱的迴應.
簡念誤解了.所以絲毫沒有察覺到錢小沫的異樣.
而對錢小沫來說.現在簡唸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各種親暱的動作.都會讓她心煩意亂.
她忘不掉那個人的名字.忘不掉那個人低眉寫字的模樣.但她也記不起那個人的面貌.記不起和那個人可能有過的種種曾經.這讓錢小沫很抓狂.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執着的去回憶有沒有意義.或許正如簡念所說的那樣.活在當下.重新開始新生活.她會活得更加輕鬆愉快.更何況這段日子下來.簡唸的確對她無微不至的好.
但是.這種時候總是會有一個轉折.
再無微不至的好.錢小沫也只是心存感激.而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再重新開始新生活.錢小沫也沒有辦法擯棄過去.做不到對過去絲毫沒有好奇.因爲過去的點點滴滴奠定了她現在的模樣.也註定了她將來會是怎樣的一個人.過着怎樣的生活.所以過去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失去了過去.就好像沒有根基的房屋.遲早都會垮塌.
錢小沫扭頭看向簡念.低語道：“你能陪我回老家去看看嗎.”
她只知道自己不是深海市本地人.簡念當初又提到過.但是錢小沫對家鄉也沒有記憶.
簡念鎖緊了雙臂.側臉依靠着錢小沫的頭頂.滾燙的下巴貼在她冰冷的額頭上.喃喃道：“不着急.等你身體完全康復後.我會帶你回去的……”
“現在不可以嗎.”
“現在不是時候.聽話.”
“……”
錢小沫沉默.沒有再追問.她知道自己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她依舊茫然地看向車窗外.雨似乎下大了.視線變得更加模糊看不清.
但.她卻難得的、自從失憶後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了.
錢小沫暗暗握緊了雙拳.咬着牙.她要的很簡單.就是找回自我.
她斬釘截鐵地在心裡發着誓.收回了熠熠生輝的目光.坐正了身子.藉機掙脫了簡唸的擁抱.簡念並未在意.現在的他實在太亢奮了.雷銘和錢小沫的擦肩而過.就是他完全擁有錢小沫的契機.所以他緊繃的神經這一刻完全鬆懈.
而就在錢小沫收回看向車窗外的目光.坐正身子直視前方的時候.一輛銀色的跑車呼嘯着.在雨簾中飛馳而過只留下一抹若隱若現的銀色光跡.和帕薩特迎面駛來.最後眨眼間開過錢小沫身邊.消失在了雨幕中.
錢小沫無意識地扭頭看向車窗外.銀色的跑車停在紅燈前.司機位上的雷銘也側頭看來.
兩個人平行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的交集.
雨水.浸溼了大地.模糊了三個人的未來.
……
……
回到家後.錢小沫一如往常.隱忍得十分到位.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能不能做到這樣.但至少現在.失憶後的她更加小心謹慎更加隱忍內斂.這是一個人最起碼保護自己的能力.簡念看不出來是因爲他的確太樂觀了.一個有意隱藏.一個大而化之.無形中已經發生了悄無聲息的變化.
這一天.總算平安過去.
錢小沫見簡念並未起疑.卻也不敢鬆懈.竟然也暗自留意起簡唸的行爲舉止來.
第二天傍晚.是錢小沫下廚.簡念負責上菜.
兩葷一素一湯.色香味俱全.對於兩個人來說綽綽有餘.
“我想我會被你養成大笨豬的.”
簡念打趣着上前.替錢小沫解下了圍裙.扶着她坐下.然後替她按摩着肩膀.
錢小沫淺笑着.笑得很輕很淡.伸手握住了簡唸的手腕.低語着.“先吃飯吧.菜涼了.”
“你做的飯菜.我肯定全部吃光.”
說笑着.簡念挨着錢小沫坐下.大口大口扒着飯夾着菜.像是個貪吃的小男孩.吃得滿嘴都是油膩膩的.讓人看起來就覺得飯菜特別可口.錢小沫卻似乎沒什麼胃口.握着筷子始終看着簡念.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懂.
簡念笑呵呵地看着她.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她碗裡.嘴裡又包着滿滿得飯菜.嘟嘟噥噥地說道：“快吃吧.”
“嗯.”
錢小沫淺笑着.正要動筷子的時候.門鈴這個時候響了.
“誰會來.”
錢小沫疑惑地看向簡念.來這裡的人只會是找簡唸的.
他放下碗筷.嘴裡還咀嚼着.心裡也不知道來的人是誰.
簡念給了個眼神.守在客廳裡的黑衣保鏢這時才頷首領命.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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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進來的人是夏沁.
自從離開孤島基地後.夏沁就不願再和簡念、錢小沫待在一起.
所以.錢小沫有段時間沒有看見她了.今天她又是爲了什麼找上門來.
夏沁站在門口.沒有簡唸的吩咐.黑衣保鏢是不會放她進來的.
她卻能清楚地看見餐桌前的簡念和錢小沫.她似乎來得不是時候.但夏沁卻等不到合適的時候過來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錢小沫順着夏沁的目光看向簡念.他的神色不似剛纔那般像是個孩童.似乎剎那間成熟得過分.簡念拍了拍錢小沫的手.寵溺道：“自己先吃.不用等我.但是……一定要給我留點飯菜哦.”
說完.簡念起身俯首在錢小沫的眉心一吻.感覺像是超級恩愛的小兩口.
錢小沫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簡唸的背影.
她很好奇他們之間會談些什麼.平日裡很少有人來找簡念.但是簡念每天都會接到很多電話和視頻會議.簡念都說是集團的事情.錢小沫半信半疑.每次都想偷偷去書房聽聽簡念講電話.但是書房門口的黑衣保鏢已經讓錢小沫望而生畏.退怯了.
這次.簡念選擇了和夏沁在外面談.
他站在夏沁面前的時候.夏沁纔看清楚他滿嘴油膩的樣子.她愣了愣.這樣隨性又自然的簡念.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而他.從小到大對自己的養父都能懷着戒備之心的人.竟然能對錢小沫毫無芥蒂地敞開心扉..
哪怕是對她這個心理醫生.也是在夏沁催眠他之後啊.
夏沁瞠目結舌看向錢小沫.這次.她是真的很生氣.很吃醋..
“找我什麼事.”
屋外走廊上.簡念再開口的時候.死沉渾厚.完全不像對錢小沫說話的語氣.
夏沁回過神來.跟在簡念身後轉身.看着他.“奎因已經到孤島基地了.”
簡念沉默.
“我想.他會快就能找來這裡了.”
“是嗎.”簡念似有似無地回答着.
夏沁卻爲他捏了一把汗.“你想怎麼做.和奎因攤牌嗎.”
簡念抽搐着嘴角.“我只想帶着小沫遠走高飛.”
夏沁不屑的一聲冷笑.“可能嗎.骷影盟在全球的勢力.奎因的號召力.你們遠走高飛能飛到哪裡去.哪怕你們登上月球登上火星.奎因也有辦法把你們找出來.你很清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奎因的手段.不需要我來提醒.啊……不……你現在需要我的提醒.你自從和錢小沫在一起後.整個人都傻了.你怎麼能夠以爲.自己能戰勝奎因呢.”
簡念不答.
“對付奎因的計劃.你擱淺很久了.這是你自己給他的機會.”
“現在我會重新再製定計劃……”
“計劃如果不實踐起來.它用來只是紙上談兵的計劃.而等你的敵人已經攻佔你都城的時候.你再反擊也爲時已晚.”夏沁苦口婆心地勸說着.“你已經爲了她放棄了你的自由.你還想爲了她.放棄性命嗎.”
簡念皺眉.不假思索地回道：“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會.”
夏沁難以置信地搖着頭.“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不過.除了奎因的事情.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沒有告訴我.”
夏沁眨巴着透露着揪心和痛苦的雙眸.咬着脣角.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