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蔡琰擡起頭,不解地問道:“你這是詩嗎?格律怎麼怪怪的?!”
魏延大言不慚道:“這是我首創的絕句詩,是從‘五言短古,七言短歌’裡變化而來,我賦予它以聲律,使它定型,就成絕句。絕句每首四句,通常有五言、七言兩種,簡稱五絕、七絕,也偶有六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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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睜大眼睛,盯着魏延,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竟然能自創詩體?”
魏延心底寥落,臉上卻傲然道:“不但是詩體,還有詞體!”
“詞體?是什麼樣的形式?”蔡琰發現面前這個男人越來越深不可測,就像大海一樣。
“現在的詩體句法多以五言爲主,我已創七言絕句,句式較古詩爲長,此七言絕句便稱爲長句。七言句既爲長句,五言句自然就稱爲短句,我便把五言句和七言句雜糅在一起,便叫長短句,又稱做詞。這詞與詩相比,更像歌,不僅可以跟陽春白雪之高雅樂曲相配合,又可以跟西域胡樂與民間里巷之曲相配合的,詞的韻腳,是音樂上停頓的地方,一般不換韻。每首詞都有一個詞牌,根據詞牌,有的詞句句押韻,有的隔句押,還有的幾句押。詞象五、七言詩一樣,講究平仄,而仄聲又要分上、去、入。”
蔡琰聽得一頭霧水,便道:“將軍你這樣說來太過空泛,不如現場做一首詞,讓我開開眼界。”
魏延不禁想起了蘇東坡的《蝶戀花》裡描繪的情景,便說道:“我這首詞詞牌是《蝶戀花》,分雙調,上下片同調,押仄聲韻,共六十字,前後片各四仄韻。”
蔡琰嫣然一笑:“你就把這個蝶戀花給吟誦出來吧。”
魏延說道:“我剛纔說了,這詞要跟樂曲相配,無曲不成詞!”
“這有何難,我來操琴,爲你伴奏!”蔡琰捧出那把舉世聞名的焦尾琴,驕傲地說道:“多年前,父親被朝中奸佞誣陷,亡命江海,遠跡吳會,鄰居家燒梧桐木做飯,父親聽到火燒木材發出的聲響,知道這是一塊好木材,因此討來做成一把琴,果然聲音很好聽,但是木頭的尾部被燒焦了,所以當時人們叫它焦尾琴。”
蔡琰頗以這個父親爲傲,講完父親的一件光榮事蹟還不罷了,又講了一件:“我與父親從吳會回到老家陳留,我們有個鄰居準備了酒菜請父親前去赴宴,父親到的時候,鄰居的酒宴已經開始。當時,有個客人在屏風後面彈琴。父親到了鄰居門口悄悄一聽,說:‘用酒菜招我來,卻藏有殺心,怎麼回事?’轉身返回。請父親前去的奴僕告訴主人說:‘蔡先生剛來,到門口又走了。’父親向來被鄉里人尊崇,那家主人趕緊追趕並問起原因,父親把事情都告訴了他,大家都感到掃興。彈琴的客人說:‘我剛纔彈琴的時候,看見一隻螳螂正要撲向鳴蟬,蟬將飛走還沒有飛走,螳螂的動作一前一後。我心裡有些擔心,唯恐螳螂喪失了機會,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殺心流露到音樂中來嗎。’父親莞然而笑說:‘這足以表明了。’”
魏延不禁歎服:“令尊真乃音律大家,當世伯牙。”
蔡琰把焦尾琴安放下來,端坐在琴邊,問道:“將軍,能否把格律曲調說一下,我好撫琴爲你伴奏!”
魏延那裡知道古代伴奏蝶戀花詞牌的是什麼樂曲呢,只好擺擺手,示意蔡琰讓開:“我這首詞的曲調甚是繁雜,只能我自己彈,卻無法教給別人彈。”
蔡琰便站起身,端坐在一旁,等待魏延的表演。
魏延端坐在焦尾琴邊,屏氣凝神想了一下,纔開始出手撫琴。
琴聲綿柔婉轉,在纏綿悱惻之中透露出一絲哀傷。
魏延一邊撫琴,一邊輕聲唱道:“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蔡琰沒有作聲,光潔的額頭輕輕皺了一下,繼而舒展開來,明媚的眼睛掃視了一眼魏延,又收了回來。
他這首詞難道是爲自己做得?蔡琰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魏延撫完琴,唱完詞,屏氣凝神,眼觀鼻,鼻觀心,看都不看蔡琰一眼。
當蔡琰讚賞的時候,魏延才擡起頭謙虛地笑道:“此乃微末之道,不值一提!”
確實不值一提,穿越前,在大學的時候,愛上了音樂系那個有古典氣質的系花,便選學了那系花擅長的古箏,爲了表達自己情誼,便精心挑選了幾首宋詞,狂練了一個多月跟那些詞牌對應的古箏樂曲,等他想要爲那個系花彈奏時,卻發現對方已經被一個衙內給搞定了,那個傢伙來頭很大,拿到這東漢末年,幾乎可以跟袁紹媲美,想繼續競爭下去,又怕禍及家人,無可奈何,只能選擇敗退。
魏延現在那麼恨那些世家子弟,不單是利益糾葛,更有後世慘痛的心路歷程刺激着他。
蔡琰笑道:“將軍無須客氣,我想這首詞連同詞這樣的詩體一定會迅速風靡整個大漢,讓許多文人墨客爭先效仿,到時候說你開一代文風,一點都不過分。”
說到這裡,蔡琰自嘲道:“可笑我還以爲自己能在詩賦文章上勝你一籌,現在看來,我可要拜你爲師了。”
“您這樣說,折煞在下了。不瞞你說,我創出七言絕句和長短句詞牌,就是因爲我在五言古詩體上毫無作爲,不能寫出像樣的詩句,不然也不會挖空心思想出那七言絕句和長短句詞牌了。”魏延不能不謙虛,因爲他除了背得滾瓜爛熟的《唐詩三百首》和《宋詞三百首》之外,文學造詣幾乎等於零。
“將軍,你說你在五言古詩上寫不出像樣的詩句,‘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爲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是不是你寫的呢?”蔡琰以爲自己到現在爲止對魏延還是有幾分反感,但她不會因爲反感就全盤否定魏延的詩才,更別提她最近幾日所獲悉的《憫農》、《蒿里行》等詩。
只不過她的自以爲依然反感魏延只是習慣性的思想,心裡深處究竟如何,連她自己都已經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