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無煙

他將水宛月的身體輕輕放平在地板上,彷彿生怕弄疼了沉睡中的她。然後他緩緩站起身來,面對着對面碧衣長衫的人:“我要殺了你,溫碧城!”他咬着牙,一字字地說着,每個字,都象是一把刀子。

“殺我?”對面的人毫不在意地剔眉笑了起來:“你有什麼資格殺我?即算我方纔在你肘上加了一把勁,助了你一臂之力,可是是你自己的手,握着刀子,將它刺進水姑娘的胸膛。是你自己親手殺死了她!”

這句話纔是破釜沉舟,圖窮匕現,致命一擊。

衛憂身軀搖晃了一下,卻立刻站穩,瞠目看着溫碧城:“我要殺了你!”然後他看了一眼地板上闔目安睡的水宛月,語聲忽然變得說不出的溫柔:“你等着,我很快就會來了,很快就會來陪你,我們,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看不出,衛憂竟是如此癡情啊!”溫碧城鼻中嗤笑出聲:“想殺了我,然後再自殺殉情?是樓外琵琶聲催魂太急,還是這江南的雨太磨人?竟叫風流灑脫的衛憂癡情至斯?”他住了口,樓外,夜雨颯颯,雨聲中果然有急如密管繁弦的琵琶聲催來,如此夜深人不寐,是誰還在琵琶獨抱,心碎如焦?

衛憂轉眼看了看窗外的夜,江南的風,江南的雨,如此粘連,如此糾纏,將他所有的相思愛恨都留連在此地,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不用再回去了。

四面都是蓄勢待動的刀手死士,而渾身浴血重傷的他,還將面對一個武功高深莫測的溫碧城。

只有一柄刀,刀尖上還沾着水宛月胸口的血,他將那柄刀以左手食中兩指一夾,折了刃,棄在地上:“我用這柄刀殺了她,但你們,都不配死在這柄刀下。”他踏上一步,直面溫碧城:“是你將這些刀手死士埋伏在舊雨樓,再令他們在完成殺死我的任務的同時,不要動水宛月一根毫髮?”

溫碧城未語先笑,笑意陰冷,只等他笑夠了,纔開口:“若不這樣,又怎會令精明如衛憂上當呢?”斜睨他一眼道:“莫要忘了,提醒你去查水姑娘身世的也是我。其實我早知水姑娘的來歷,一心想要從她身上查出‘焚石秘卷’的下落,只可惜,水姑娘的口封得嚴得很,我便只有從你這裡下手。”

“但你爲什麼要殺了她?”衛憂指尖顫抖,卻拼力握成拳:“她並沒有傷害你什麼!”溫碧城眼睛裡陰冷的笑意忽然變成針:“她是沒有傷害我什麼,但是她愛你,那便傷害到我了!”說到這裡,他清冽的嗓音忽然一變而爲低沉,幾乎近於咆哮:“正因爲她什麼也沒做,那便是傷害我了!”說到這裡,忽而自顧自地一笑,眼睛擡起,伸手一指衛憂:“而且你也不要忘了,殺死她的不是我,而是你!”

說到最後幾個字,他清秀白皙的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笑容,含着針尖般的嘲諷,看着衛憂:“看,我得不到她,你不是一樣得不到,衛憂?”他拍了拍手,彷彿所有的一切,便在他一拍掌間煙消雲散,灰飛煙滅:“我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都休想得到。”

“你貪心。”咬着牙,衛憂終於從牙縫中迸出這麼幾個字。“我擔心?”溫碧城笑了笑,又點一點頭:“你說得不錯,衛憂。我既想得到武林中人人覬覦的焚石秘卷,又想得到這世上最美麗脫俗的女子,我的心,的確很貪。”他的眼睛看着衛憂:“你的確很瞭解我,衛憂。最瞭解自己的通常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正如我也同樣瞭解你一樣。”

“什麼?”一剎間,心傷如死的衛憂並未反應過來。“我瞭解你,瞭解水宛月一死,你絕不願獨活,所以即使你現在還有能力逃,你也不會逃的,那麼,就來送死吧!陶陽和他的女兒已經死了,衛無霜也已經死了,連你一死,我自空慢慢尋訪‘焚石秘卷’的下落。”他笑了笑,忽然雙掌一拍:“有人一心求死,你們還等什麼?”

峙立在一旁的刀手死士立刻兇猛如潮地撲了上來。刀光再度亮起,卻閃起如死的光芒。這是一場絕望之戰。衛憂必將死在刀下,局中。

溫碧城笑着搖頭,負手一步步後退。就算要看一出你死我活的戲,他也絕不願讓別人的鮮血蘸到自己衣襟上一點點。

但冷厲森寒的刀光網影之中,陡的有幾絲黑芒“咻咻”閃過,破空而來,所到之處,便聽得“噹噹”之聲,如金鐵交擊,黑影被刀光彈回,卻倏地一轉,振翼作響,停留在空中,卻是幾枚細小如黑豆的飛蠱,渾身漆黑如蠶蟲般大小的身體上看不見眼耳口鼻,但當它們停滯在空中,在你的頭頂上的時候,你偏偏就會覺得,這種生物,正用一種你無法看見只能感覺到的森冷目光看你——那彷彿是來自地獄的眼睛。

被那麼樣的東西盯着,就連死士掌中的刀,也不由一滯,他們不怕死,但這種細小如豆、漆黑如墨的東西所帶來的恐懼,卻遠比死亡更大。

溫碧城有些詫異地看着那些停在空中的蠱蟲,忽的一陣笛聲響起,如同沙漠中響尾丁冬丁冬搖動尾巴的聲音,溫碧城微微吃了一驚,方一回頭,迎面又是十幾點黑線破空而來,幸虧他反應極快,凌空一個退步翻身,那十幾絲黑線便“咻”地一聲,通通擦着他的衣袂穿過。

跟着一陣格格的笑聲自窗邊傳來,溫碧城返身一望,窗子上不知什麼時候竟坐了個紫衣長辮的苗家少女,發上插了支紅梳,手裡拿着支小小的竹笛,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臉上的笑容可是甜美無邪:“溫碧城,要想害死衛憂,先得問問我樂不樂意。”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溫碧城一甩袖,剛纔那一閃躲雖快,卻還是被一隻飛蠱的翼尖擦破了臉頰,皮膚上一陣火辣,宛如被鋼齒鋸過一般疼。“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了,”紫衣少女格格笑道,坐在窗上晃動着兩隻小腳,可愛之極:“你潛入苗疆,偷了我爺爺養的一對連心蠱,爺爺正要找你拿來喂蠱哩!”

“你爺爺是茂竹公?”溫碧城心頭倒抽了一口涼氣,腳步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打量了一眼面前不足十八的苗家少女,忽的冷笑起來:“茂竹公被我打得雙腿殘廢,恐怕沒那麼容易好起來吧?小妮子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狐假虎威。”

紫衣少女吃吃笑道:“那你看你頭頂上這些是什麼?”

溫碧城舉頭看了頭頂嗡嗡作響的飛蠱一眼,道:“根據它的大小和形狀,應該是《異怪•滇南志》上所記載的罕見蠱蟲——嗜血蠱。”頓了一頓,又道:“嗜血蠱,身細,無目,四翅,但能聽從主人號令,以之襲人,七竅流血,百無一生。”他越念一句,心頭越寒,只覺臉頰上被嗜血蠱割破的地方愈來愈痛,彷彿有蟲子在其中蠕蠕而動,忽的揮手作勢:“死士們,上,給我宰了這丫頭!”

那紫衣少女正是紫煙。此刻見那些刀手死士揮刀一擁而上,當即嘬脣打了個忽哨,那些嗜血蠱如同聽到最猛烈的進攻號令,忽的齊集,在半空中匯成一團黑球,迅速爆開,向那些撲過來的人衝了過去。

人羣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啊呀”“哎喲”之聲,刀片落地,有人手捂被嗜血蠱穿過的血洞,口中嘶呼連連,那些嗜血蠱一遇人體,便如餓極了般張口便齧,牙舌如同鋼鑽般,齧開皮膚,迅速鑽了進去,一路在人體內橫衝直撞。

那便是一隻兇猛的蟲蠱咬齧割絞你的血肉,甚至五臟六腑,中蠱之人無不慘叫連聲,跌倒在地,身軀怪異地扭曲着,發出的叫聲如同來自地獄最底層。溫碧城看着面前慘象,下意識地捂住臉上破皮處,碧影一閃,閃電般逾門而出。

紫煙將竹笛一吹,還逗留在空中的幾隻嗜血蠱立時化成梭影般跟着飛出門去。她自己卻並不追趕,只是一把抓起地面上昏暈過去的衛憂,看着他滿布血痕的臉,喃喃道:“不要死,衛憂,我不要你死。”

記憶忽而一轉,昏迷中的衛憂裸着上半身閉目坐在木牀上,前胸後背的傷痕,都被人擦淨,上藥,仔仔細細用繃帶包紮過了,就連他血污的臉也被洗得乾乾淨淨,儘管還蒼白,重又恢復了幾分英挺的容顏。

他漆黑的長髮披散着,髮梢落在坐在他身後的紫煙手中,她小小的手裡正握着那隻平常插在她發頂的紅木梳,一下下地梳理着他的長髮。一邊梳理,一邊喃喃念道:“衛憂,水姐姐死了,你一定很痛苦,醒來後也只有更痛苦,如果正如溫碧城所說,水姐姐一死,你也不會獨活的話,那麼,”她停下了梳理他頭髮的手,從他背後繞過身來,再瞧了他清俊的容顏一眼,孩子般嘆了口氣:“那麼我寧願你永遠的忘記她吧。”

於是她用紅木梳繼續一下下地梳理他的頭髮:“本來我用爺爺給我的‘食火蠱’,是可以令你完全忘記你的過去的,但食火蠱植入人腦,太過霸道,你不僅會忘了你所有的過去,連你自己是誰,你也會全然忘記。我不要這樣的衛憂。”她的梳子已將他頭上的長髮仔仔細細梳了個遍,放下梳子,將身子輕輕貼上他的背心:“衛憂,我只要你忘記水姐姐的死,那樣,你就不會再爲她痛苦了,我要你做個永遠開心的衛憂。所以,我只是用醮過食火蠱的汁的梳子給你梳頭,等明天早上一早醒來後,你就會忘了所有痛苦的一切。”

然後她輕輕挪下牀來,走到窗前,看木屋外荒遠的天地,零落的梧桐柳樹,天還黑着,北方的夜裡,總是有絲絲的涼意,遠離了江南舊雨樓,回到了生他長他的北方,衛憂總該會活得快樂一些罷!

而中了嗜血蠱毒的溫碧城,一時三刻也不會找到這裡來,只要衛憂願意,他可以過得快樂而平靜。想到這裡,紫煙回頭看了牀上熟睡的衛憂一眼,再看了看窗外,窗外雖然還是一團漆黑,可是她對着自己說:“太陽,明天的太陽會升起來的,所有的一切,也會重新開始。”

其實那個時候說那句話的少女,小小的心靈裡是有莫名的期翼的,只是她自己不太清楚,而昏迷中的衛憂更不明白而已。

衛憂醒了。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醒了。

他終於在這埋葬了一切的江南舊雨樓,一點一滴地尋回了被抹去記憶,終於不再象過去的無數個夜晚一樣,在深更半夜獨自醒來,醒來時,腦海中被一團厚重得破也破不開的白霧團團包住,除了身上前胸後背的傷,還會感到冷,感到疼。那冷,那疼,彷彿是骨頭裡埋着的刀子,隱隱地,一點點地,從裡往外將人切開剖開撕裂開。

可是醒了又如何?

他以爲忘記是痛苦,卻原來回憶起來是加倍的痛苦!

他要瘋了癲了狂了,他能救誰,誰能救他?

原來藍若冰和紫煙所要隱瞞的,溫碧城所要幫他想起的,就是這麼樣一個血色絕望的過去。原來他曾以爲有人要陷他害他殺他,卻不知記憶裡最濃重的部分,是他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心上人,在他和她共同的新婚之夜!

溫碧城呢?溫碧城!那個爲了得到焚石秘卷不惜一切手段,不惜暗中下伏迫使他殺了水宛月,不惜從歌羅驛騙走水宛月的畫像,抓走紫煙,再引領他來舊雨樓,助他一點一滴回憶起痛苦過往的人,這所有一切的罪魁禍首,他又在哪裡?

他四面搜尋,樓宇空蕩,幃幔飄拂,燭影搖紅,那個陪同他一起來的溫碧城卻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他的來和去,總是那麼飄渺不定,叫人不可捉摸。這次,他又想做什麼?

“溫碧城!”衛憂猛然大喝了一聲,雙手執劍劈開了樓中畫屏,四面門扇,劈開了高几長瓶,及地幃幔,可是那個碧衣長衫得幾近於妖的人影,卻沒有一點蹤跡。

衛憂持着劍,目光一一掠過四壁,卻聽得背後一個清冽悠長的語聲:“我這不就來了麼,衛憂,你當真這麼急切地想見到我?”隨着語聲,有人緩步登樓,步履優雅舒緩,那個長衫飄拂的溫碧城就這樣又一次令人不無訝異地出現在了衛憂面前,半含微笑。

“溫碧城!……”衛憂看着他,當這個毀滅他一切的人,終於站到他面前來時,他竟已無語。

那人半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卻仍然微笑着:“是我。衛憂。是我。”

衛憂看着他髮絲扶疏的臉,修眉長睫,目如朗星。

彷彿他就只需這樣隨意地一站,輕狂的傲氣就撲面而至,恍若當初。

當他面對着他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彷彿面對着一面鏡子,看到了鏡中自己的影子。他們都同樣驕傲,同樣自信,同樣聰明絕頂。不同的是,鏡中的影像卻是相反的,一個俠義重情,一個淡漠冷酷。一個超然物外,一個利慾薰心。

衛憂提劍便刺,刺向鏡中的自己,又狠又快,劍下無活。寒光一閃,帶起一道冷虹。

長長的劍光眼看及至溫碧城的頸前一寸,卻忽地剎成一個小點,直指他喉間。

“爲什麼還不出手?”

“因爲還有事未了。”溫碧城眼睛一擡,卻是笑了。

“還有什麼事?”

“還想與你喝上一杯。”溫碧城仍是束手站着,任憑烏金劍的劍氣直透心肺,無動於衷。

“我若不肯呢?”

“那便讓我死在你的劍下。”他的聲音忽然冰涼,冷透了骨髓。

無—言—以—對。

心亂如麻。

衛憂想,寧可他出手與自己對決,他便可痛痛快快殺了他,或者是讓自己死在他劍下。而今,溫碧城卻乾乾淨淨地站在他面前,毫不阻擋、手無寸鐵。彷彿在說,看,所有的因果報應都待你自己去完成,沒有人捷足先登。你這一劍若不刺下去,那些人便是白死了,屍骨雖寒,碧血猶熱。

衛憂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提劍一推。

“等等。”“什麼?”溫碧城往後挪了一小步,烏金劍便剛剛擦着他的髮梢掠了過去,有驚無險。

衛憂卻覺得自己等他這句話很久了,便由他慢悠悠地走過來。他擰眉心地想道,難道你不是來尋死的麼,憑什麼認爲我會放過你?送到口邊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溫碧城面不改色笑道:“你真不肯與我喝上一杯麼?”言罷忽而一拍手,他的身後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人。衛憂一看到那個人的身影,便訝然脫口而出:“紫煙?”不等她回答,又連忙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紫煙垂目站在溫碧城身後,手中託着一個紅漆的木托盤,盤上一隻銀壺,三隻銀盃。壺中酒氣董然,飄香四溢。雙手托盤的紫衣少女垂眉斂目,神情是少有的乖。

“紫煙!”衛憂腳步一動,剛要衝上前去,卻被溫碧城衣袖一擡攔住:“只要你肯陪我喝了這杯酒,紫煙就是你的,否則,她便是個死人。”衛憂怒目而視:“你這是做什麼?拿紫煙要脅我?”

“豈會。”溫碧城又淡淡笑了:“我只不過是想與你喝一杯而已,一杯夜無煙下肚,你我之間,總要一個要‘耐可乘流直上天’,一生一死,天人永隔,你不覺得,舉世紛凡,天下英雄,唯衛兄與我耳。不管是你死或是我死,剩下的那一個,必將孤獨寂寞得很。就爲這個,不值得你我喝上一杯?”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指按在了紫煙裸露在衣領外的頸側上,他的手指潔白如玉,但只要隨隨便便一按下,紫煙便必死無疑。

衛憂咬了咬牙,自托盤上端起一隻銀盃。溫碧城微笑着,一手提了壺,一手拎了只杯,執壺在衛憂的銀盃中傾滿,又給自己和紫煙倒了,舉起酒杯:“衛憂,我敬你。”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今日我全用銀壺銀盃,以示我對衛兄欽慕之心,天日可昭。此戰之後,日失其光,月失其伴,溫碧城真是寂寞得很。”

他含笑着,將面前的那杯酒一飲而盡。衛憂一口飲盡杯中酒,明明是相同的夜無煙,那晚飲來和今夜飲來,卻是分明兩樣感覺,又苦又澀。那個金釵明眸,漆發白衣的少女,再也看不見了。等到他記起她是個多麼美麗多麼溫婉的女子時,再也看不見了。

一旁的紫煙也舉起杯,默默將杯中酒飲下。她擡起手腕的時候,腕邊衣袖忽而垂落,露出一小截皮膚。衛憂目中光芒忽而一閃,一把扔了酒杯,抓過紫煙擡起手腕,握緊,她白皙的手腕上竟然滿布千瘡百孔,腥紅醜陋,彷彿毒蟲鼠蟻咬過的痕跡。

紫煙的手腕在衛憂手中一縮,卻被衛憂更加用力地握住,拉住她的衣袖,往下一扯,一整條蓮藕般的胳膊全暴露在他的眼下。雪白的皮膚上,全是紅色的斑斑點點,齒印洞孔,有的深可及骨。

衛憂擡頭:“你竟然這麼對她!你竟然這麼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殺機頓現。

寒光掠過燭火,一支燭焰驟然熄滅。

“且慢。”依舊沒有回手,溫碧城雙手負後,身隨劍走,飄身直退,依舊是笑着的:“你心疼了那個小丫頭是不是?爲何你不問我,我爲何要那樣對她?”劍光一滯,這正是衛憂想要問的問題。

“聽說過‘**’的典故麼?”這個時候溫碧城竟然饒有興趣,給他說起了故事:“**又叫夫妻連心蠱,是連心蠱中最毒最厲的一種。說它厲害,是因爲身中**的兩個人,一個人一旦死了,別一隻**就會感應到,便會將它的寄主齧心而死。可這**的樣子看起來又偏偏是無色的,彷彿水滴一樣透明,正適合下在夜無煙這樣水晶般的美酒中,不論是銀盃還是人眼,都檢驗不出它是有毒的。因爲,那不過是粒水滴大小的透明蟲子而已。”

衛憂的臉色倏地變白:“你的意思是說,你以百毒蛇蟲酷刑逼紫煙在我喝的酒中下了**?”他的目光倏地一變:“那麼另一隻**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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