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人過聖誕,也過元旦,12月的月末整座城市顯得格外的熱鬧和忙碌,林氏影業也是如此。
先有張婉婷執導的《秋天的童話》開機,這部電影投資號稱1000萬港元,請來了周潤發和鐘楚紅,在現在的香江電影市場絕對是大卡司了。
這種大投資,2000萬票房只能保個本,要賺錢必須依靠外埠收益。
好在《英雄本色》上映後,周潤發在灣島、東南亞、日韓地區已經紅的發燙了。
只要電影別拍成一堆屎,賺錢根本不是問題。
《秋天的童話》開機後,又有王晶的新片《最佳損友》也在籌備開機,他攜《精裝追女仔》大賣之勢再開新片,同樣引發了許多同行的關注。
不僅是同行,很多報紙、雜誌也非常關注林氏影業的動向,現在皇子大廈的樓下已經開始有狗仔隊出沒了。
除了這兩位導演,林氏最近又多了一位導演。
杜琪峰從新藝城跳槽到林氏影業,迫切的想要表現自己,這天他拿了個劇本來到公司。
陶玉書對他的積極當然很高興,剛翻開劇本打算看看,她放在桌上的大哥大響了起來。
“黃生,這件事我已經跟麥生知會過了。我們林氏也要發展,並不是去故意挖你們新藝城的牆腳。
你們新藝城人才濟濟,阿杜沒多大名氣,又大半年沒開戲了……”
當杜琪峰聽到陶玉書喊對面的人作“黃生”時,立刻變得有些坐立不安。
等掛斷了電話後,陶玉書衝杜琪峰笑了笑。
“黃生很看重你,不想放你離開啊!”
“是啊,離開之前他找我談過。不過黃生在公司話語權不高,再加上我上部戲的票房確實不理想。”
杜琪峰解釋了一句,然後又問道:“林太,不會給你們惹麻煩吧?”
陶玉書臉色輕鬆,“大家都在電影圈,人員流動再正常不過了。都是一個行業,本來就是競爭關係,有什麼惹不惹麻煩的。”
自從《英雄本色》續集的事沒談攏之後,林氏跟新藝城的關係變得微妙了起來。
雖然還沒到敵對的程度,但顯然已經不可能再回到之前的關係。
杜琪峰見狀沒再說什麼,而是繼續跟陶玉書闡述着劇本。
在新藝城,拍喜劇片是每一個導演都要做的功課,只要你沒牛逼到讓三位老闆覺得你可以自己獨立開戲,那麼就必須拍喜劇片。
杜琪峰本來他是可以複製徐克、林嶺東在新藝城的發展軌跡,成爲頂樑柱導演之一。
可沒想到《開心鬼》第三部票房失利,讓他失去了單獨開戲的機會,對他在新藝城的發展可以說是個嚴重的打擊。
這個節骨眼上,林氏影業誠意滿滿的邀請他加盟,杜琪峰當然不會拒絕。
這次拿給陶玉書的劇本跟喜劇沒有半毛錢關係,也不是他自己寫的,而是前同事、好友鄭忠泰寫的,就是那天在慶功宴上出現的矮胖男。
鄭忠泰眼饞林氏的優厚待遇,但杜琪峰擔心兩人一同離開會引起新藝城的不滿,所以讓鄭忠泰先等一等。
陶玉書聽杜琪峰說完了情況,笑着說道:“林氏現在正好缺編劇,鄭先生能過來當然是好事,時間上不着急,看他方便。這部劇本我先看看,下週二你到公司來,我們再詳談。”
送走了杜琪峰,陶玉書在公司處理了半天事務,下班後她將杜琪峰那份劇本收進包裡,回到了半山。
晚上,林朝陽本來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陶玉書將帶回來劇本交給他,“你幫我看看這份劇本怎麼樣?”
“阿郎的故事?這劇本從哪來的?”
“杜琪峰帶來的,他有個同事也想來我們林氏,這個劇本算是……投名狀?”
陶玉書的語氣帶着幾分戲謔,林朝陽也輕笑了起來,然後裝模作樣的看了一陣,對她說道:
“劇本不錯,可以給杜琪峰開新片了。”
陶玉書一向信任丈夫的眼光,聽到他這麼說,她放下心來,掰着手指頭算着公司這幾個項目的拍攝週期。
爲了避免扎堆開戲,她打算讓這部《阿郎的故事》到2月份再開機。
“纔開了兩部戲,又開新戲,公司還有那麼多資金嗎?”
林朝陽不怎麼關心公司的資金動向,陶玉書笑着說道:“你啊,真是個不問俗事的大老爺,光顧着高瞻遠矚了。”
調侃了一句林朝陽,她才正色說了起來。
“就算把《秋天的童話》和《最佳損友》需要的資金全都拋開,我們賬上還有接近2000萬港元呢,《精裝追女仔》的本埠票房分紅已經到賬了。
這部戲的海外表現不錯,阿發現在確實火了,海外少說也能再回來1500萬,他的功勞很大。
現在在香江,拍電影果然賺錢。”
說到最後,陶玉書不由得由衷發出了感嘆。
“是啊。”
林朝陽的眼神落在茶几上擺放的那張報紙之上,上面報道的是幾個月前劉鑾雄第三次股市狙擊驚心動魄的博弈過程。
兩年之間狙擊了三家港股上市公司的股票,並且每一家公司對於他來說都是龐然大物。
伴隨着這三次股市狙擊,劉鑾雄也迅速在香江商場聲名鵲起,只是名聲不那麼好聽罷了。
而劉鑾雄三次狙擊,耗資數億港元資金,大動干戈,並且還搭上了自己的名聲,都有哪些收穫呢?
1985年11月,他狙擊莊士集團的全資附屬公司能達科技,獲利654萬港元;
1986年4月,他狙擊華人置地,成爲華人置地最大股東,收益不得而知。
1986年12月,他狙擊中華煤氣有限公司,以20.2港元高價拋出手中800萬股中煤股票,獲利3400萬港元。
如果算上之前估出的股票,漁利近億港元。
劉鑾雄三次股市狙擊,賭上身家性命,已知獲利最高的便是中煤狙擊戰,不過漁利近億港元而已。
還不如一部《楚門的世界》或《英雄本色》大賣的全部收益。
林朝陽正分神的功夫,只聽陶玉書又說:
“可惜嘉禾和新藝城太不講規矩,《楚門的世界》和《英雄本色》的第二筆海外收益遲遲不給我們,要不然現在賬上應該有3000萬。”
“他們這種做事的風格,風光不了幾年的。”
被拖欠海外收益的事,林朝陽並不怎麼氣憤。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兩家的德性,之前的收益能給出來,還是爲了拉攏他。
現在兩家見他也沒什麼合作的意思了,自然不能再那麼痛快的結算海外收益了,哪怕這些錢是林氏影業應得的
不過沒關係,大家互相利用嘛,現在林氏的名聲起來了,發展勢頭迅猛,他們兩家這麼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感受到了林氏的威脅。
“今天黃百鳴還給我打電話呢……”
陶玉書說了一下黃百鳴因爲杜琪峰跳槽給她打電話的事。
林朝陽說:“香江的電影市場就這麼大,公司發展到一定階段,紛爭是少不了的。”
隨着公司的發展,陶玉書也越來越能感受到這種束縛,她若有所思的問:“你覺不覺得新藝城現在內部的問題好像有點嚴重了?”
新藝城三巨頭的矛盾在如今的香江電影圈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這幾年新藝城的發展一直如火如荼,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麼。
“爲什麼這麼說?”
“兩件事。
第一是,鄭忠泰是新藝城的老員工了,《衛斯理》《何必有我》這些片子都是他寫的劇本,按理說蠻受公司重視的,不應該那麼輕易的跳槽。
可他竟然因爲阿杜要跳槽,就要來我們林氏。
要麼是在新藝城的錢沒拿夠,要麼是他們內部的矛盾已經讓鄭忠泰覺得待不下去了。
第二件事是今天黃百鳴的那通電話。
阿杜來林氏,我是提前跟麥嘉知會過的。
不管麥嘉有沒有跟他說這件事,都暴露了他們之間的溝通存在問題。”
聽着陶玉書邏輯縝密的分析,林朝陽輕摟着她的肩膀打趣道:“你可真是個女諸葛!”
“我跟你聊正經事呢。”陶玉書捶了他一下。
“老夫有一句話贈與施主。”
陶玉書白了林朝陽一眼,“什麼話。”
“新藝城跌倒,林氏吃飽。”
聽着這句話,陶玉書的眼睛亮了起來,瞬間便理解了他的意思,追問道:“細說。”
“這種事,不足爲外人道,咱們進臥房說。”
林朝陽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說,引來陶玉書嫵媚的眼神,夫妻倆膩歪着進了臥房。
兩人的對話被正哄着晏晏睡覺的陶玉墨聽了個正着,她語氣幽幽的跟晏晏說:
“聽到沒有,咱都是外人!你們兄妹倆啊,以後還得靠小姨。”
晏晏眼神懵懂的看着小姨,吐了個泡泡。
元旦過後,陶玉書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忙碌。
林朝陽閒了好些天,也有了自己的事,明報出版社的董橋邀請他見面。
兩人約在了中環的蓮香樓飲早茶,飲早茶肯定不是目的,目的是要談林朝陽新小說的出版。
林朝陽跟明報出版社合作了幾年,關係還算融洽,新小說的出版明報出版社依舊是首選。
“《寄生蟲》的書稿我看過了,寫的相當之精彩!
雖然沒有《楚門的世界》那種令人震撼的想象力,但佈局之精巧、用筆之冷酷、結局之慘烈,令人不寒而慄,過目難忘。”
一見面,董橋便對小說發出了極高的評價。
點完了東西后,他又感慨起來。
“我不知道我這種想法對不對,從《寄生蟲》當中,我真的看出了香江作家與內地作家之間的不同。”
林朝陽啜了一口茶水,問:“有什麼不同?”
董橋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你注沒注意過,每年春節,各報的版面上會登什麼?”
林朝陽不假思索道:“一整版四個大字:恭喜發財。”
“沒錯。報紙整版登‘恭喜發財’,商店要貼‘恭喜發財’,家家戶戶燒香迎財神,人們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發財’。
出門聚餐點個菜,要討個好彩頭,蠔乾燒髮菜都要叫成好事發財。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句話在香江人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緊張搏命,只爲撈取更多的金錢,因爲它連接着名譽、地位和權勢,有了錢就有了一切。
富人想方設法的炫耀財富,窮人出門亦不願顯得寒酸。
擺闊氣、講排場,窮奢極欲,紙醉金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了香江的社會風氣……”
董橋的語氣滿是深沉,身爲作家,他對於社會的洞察和關切總是要超過一般人的。
放在平時,董橋很少關心這些事,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寄生蟲》的內容給刺激到了,他滔滔不絕闡述着香江社會如今的種種不公平,義憤填膺。
一對電視紅星結婚,單新娘的婚禮就要10萬港元;
有錢人請客,桌上必有鮑魚、魚翅,乳豬、烤鴨只吃脆皮,以彰顯主人的闊氣;
富豪住在花園別墅、半山洋房,貧者卻無立錐之地,租房都租不起,只能租牀位。
董橋聊了好長一段時間,等發泄完心中的氣憤之後,他面上露出幾分歉意。
“抱歉,朝陽,我只是看了你這部《寄生蟲》之後感覺有些不吐不快。”
林朝陽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沒關係。能引起你的共鳴,證明我這部小說寫的很成功。”
董橋重重的點了點頭,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成功,當然是成功的!老金一家人,就是香江那些窮苦人的縮影!
你這部小說就是在爲香江底層人民在發聲啊!”
董橋發自內心的評價一下子拔高了《寄生蟲》的意義,他眼神凝重的看着林朝陽。
“所以我才說,這就是你跟香江作家的不同。
他們生活在這個社會裡太久了,已經融入了其中,失去了對社會和苦難的洞察力。
但你不一樣,你擁有着跳出這個社會的敏銳的、深刻的視野,沒有一絲一毫偏頗和袒護。
朝陽,說真的,我以前覺得我可能對這個社會已經麻木了。
可我現在才明白,並不是我麻木了,或者是像我這樣的人麻木了。
而是我們這個社會缺少像你這樣的‘醫生’,把那些鮮血淋漓的現實深刻的剖析在我們的眼前。”
林朝陽連忙謙虛道:“言重了,言重了。”
“不言重,你這部《寄生蟲》,配得上一切讚美!”董橋由衷的說道,眼神中滿是欣賞。
誇完了小說,董橋才說起了今天的正事。
《寄生蟲》的書稿林朝陽從回香江後便交給了明報出版社,這段時間出版社方面已經完成了小說的編審校對工作,預計再有半個月小說就可以上市了。
“這次《寄生蟲》出版我們一定要好好宣傳一下,我打算給你寫一篇長評。”
董橋說着話,又將兩本樣書交給林朝陽。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林朝陽接過樣書,笑着說道。
“對了,朝陽,你這部小說不打算改編成電影嗎?”董橋問道。
“有機會肯定會拍。”
董橋的臉上寫滿了期待,“真希望你這部小說能夠拍成電影,一定會比小說本身還震撼!”
林朝陽跟董橋認識好幾年了,但他今天的表現卻跟以前完全不同,就像個迷弟一樣。
從他的言語中林朝陽也不難看出,董橋有這麼大的反應,除了小說讓他發自內心的喜歡之外,最關鍵的是《寄生蟲》這部小說激起了董橋內心對於香江社會那種怒其不爭的責任感。
《寄生蟲》所反映的最重要的主題就是階級差異所帶來的矛盾。
主人公一家居住的半地下室和董事長一家住的豪華別墅直觀的展現了貧富階層之間巨大的物質差距。
這種差距不僅體現在居住環境、衣食住行等物質層面的方面,更深入到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思維方式和價值觀。
小說中所表現的這種差異與矛盾在現階段的香江社會體現的已經非常明顯,並且在以後的日子裡還會更加明顯。
《寄生蟲》以一種尖銳的方式剖析開如今香江社會最底層的矛盾,帶給董橋的震撼是巨大的。
他一向自詡是社會精英,總會對社會抱有一種責任感。
這種責任感有時候會以高高在上的說教的形式展現,但也不能否認他們的初心是好的。
“一定要拍啊!”
董橋又叮囑了林朝陽一句,林朝陽點了點頭。
半個月後,距離小年還有兩天時間,《寄生蟲》上架香江各大書店的書架。
受惠於明報出版社半個月來的宣傳,這天上午許多林朝陽的忠實讀者自發來到書店購買這部小說。
讀者的數量當然沒辦法跟國內那種大排長龍的場面相比,但連續不斷的人流和排隊結賬的讀者已經是香江的書店裡難得見到的景觀了。
也是在這天的上午,《明報》在頭版刊登了一篇特稿——《香江社會的一劑良藥——談小說<寄生蟲>》
文章中這樣寫道:
“初讀《寄生蟲》我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回想半天,纔想起這種感覺來自於初中時所讀的《變形記》。
這部由卡夫卡所創作的小說雖與《寄生蟲》在內容上有着巨大的差別,但在敘事上卻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比如那貧乏物質生活帶給人的感官上的衝擊,比如兩部小說不約而同的都寫到了人因環境而產生的隔離和冷漠……
董事長家的豪宅代表着財富、地位和權力,老金一家居住的半地下室則代表着貧窮、卑微和邊緣化;
小說中反覆出現的“氣味”代表的同樣是階級的差異和底層人民身上無法擺脫的貧困印記。富人對窮人身上氣味的嫌棄,反映的是階級之間的隔閡和對立……
窮奢極欲,追求享樂,肆意浪費,整個社會沉浸於膚淺的、虛幻的繁華之中,難以自拔。
《寄生蟲》如同一把匕首,以他鋒利的刃刺破了香江社會最不堪的一面,給這個腐朽的社會以最深刻的批判。
所有看過這部小說的讀者將不得不思考社會公平、貧富分化這些宏大的命題,從這個角度來說,它一定會成爲香江社會的一劑良藥。”
《明報》日銷過十萬份,是香江大報,也一直爲香江社會各個階層所追捧。
《香江社會的一劑良藥——談小說<寄生蟲>》這篇文章刊登當天便在廣大的讀者羣體當中引起了巨大的影響。
一直以來,香江的純文學式微都是社會各界有目共睹的,少有作家能以純文學作品吸引大衆視線。
哪怕是很多成名作家,也不得不在作品之中加入更多的通俗元素才能以文字餬口。
林朝陽的出現是個極其詭異的例外,《明報》以頭版特稿的形式發表的這篇對他新作的書評,足以說明對《寄生蟲》這部作品的重視。
同時書評中對於這部作品評價極高的溢美之詞也讓這些讀者對小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書評刊發的第二日,香江各個書店內前來購買《寄生蟲》的讀者更多了。
這些人裡有人本就是林朝陽的讀者,也有人是因爲《明報》那篇書評而來的。
成千上萬讀者的追捧,讓《寄生蟲》這樣一部嚴肅文學作品產生了超越一般通俗文學上市所引發的反響,銷量更是節節攀升。
小說上市三日,銷量已經達到了驚人的9500餘冊。
這個數字放在別的國家和地區並不起眼,但對於香江這樣一個人口只有幾百萬的港口城市來說,卻幾乎算得上是一個銷量奇蹟。
《寄生蟲》的熱度空前,很大程度上也與《楚門的世界》也有關係。
當初《楚門的世界》爲香江贏得了國際性的榮譽,許多市民都以這部影片爲榮,愛屋及烏之下,自然也對林朝陽以及他的新作品先天的就抱有極大的好感。
除了市民和讀者們的熱捧,《寄生蟲》上市後也很快受到了香江文壇的關注。
《明報》上的那篇《香江社會的一劑良藥——談小說<寄生蟲>》是由董橋執筆所寫的,文章中雖然讚美的內容有很多,但卻並未言過其實。
許多文壇同行在看完了林朝陽這部小說後,回看董橋的這篇文章內心無不深感認同。
近二十年來,香江社會的高速發展固然造就了經濟神話,惠及了數以百萬計的普通民衆。
但人們不能忽略的是,有相當一部分市民是被這種高速發展拋下的。
別的不提,僅僅是小說中所描述的老金一家所住的“半地下室”,哪個香江人看到不心有慼慼?
對於很多香江人來說,哪怕是半地下室已經是“優渥”的住房了。
經濟是發展了,但普通市民的工資漲幅卻遠遠無法追上房價的漲價速度。
多年來,政府同開發商大刮地皮,實行高地價政策,靠賣地皮維持龐大的開支,至今尚盈庫存幾百億港元。
高地價肥了政府和開發商,卻苦了貧民百姓。
這些年來,香江出現了一批又一批億萬富豪,大多是靠着地產發的家。
這些地產大亨賺的錢裡,又有多少是民衆們的窮極一生的血汗錢。
即便如此,那些能以一生的血汗錢買到一塊立錐之地的普通民衆已經算是這座城市當中的幸運兒了。
一呎上千元的畸形房價,讓更多的人只能望樓興嘆。
一方面是空置的數萬個單元無人居住,一方面是上百萬人仍住在危險的木屋區和如九龍城寨這般的貧民窟。
還有那些在碼頭和天橋的廊下露宿的流浪者,無不在用他們的境遇訴說着這座城市底層人民的血淚史。
八十年代的香江在那些影視作品中,似乎永遠是那樣的繁華祥和,卻沒人關注過這座城市背後的傷疤。
短短几天時間裡,劉以鬯、舒巷城、西西等多位知名作家陸續在多家報紙上發文盛讚《寄生蟲》。
八十年代不僅是內地文壇的黃金時代,同樣也是香江文壇的黃金期。
在度過了七十年代的“陰暗期”後,八十年代以來香江文壇出現了難得的蓬勃發展機遇。
包括香江文學藝術協會等一系列的文學團體成立,《文藝》《當代文藝》《素葉文學》等文學雜誌紛紛創刊,青年作家陸續涌現,香江文壇一片朝氣蓬勃。
在這樣積極的大環境下,這些作家的聲音比以前更能夠讓民衆們聽的清晰、真切。
在諸多發文的作家中,尤以劉以鬯在《明報》上發表的文章贏得了衆多讀者的認可和讚譽。
他在文章中說:
“《寄生蟲》中最後爸爸老金躲進了豪宅的地下室成爲了‘寄生蟲’,兒子寫信說會計劃新的生活,把那座豪宅買下來,讓老金正大光明的走出來。
可這一切只是兒子的美好想象,那種美好的想象與蒼白的現實所產生的碰撞比之前的爆裂的殺戮更震撼人心了一百倍。
讓人在閱讀過後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彷彿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捲,留下滿地的震撼與沉思。
我以爲林生是內地生人,於香江社會總難以親近、關切。
然而《寄生蟲》一書所展現的對香江社會鞭辟入裡的深刻剖析,卻是許多香江土生土長的所謂‘本土作家’望塵莫及的。
他如同一位執着手術刀的精誠良醫,精準剖開了香江社會貧富差距的膿瘡,將人性的複雜與掙扎、社會階層的矛盾與對立赤裸裸的展現在讀者面前。
吾輩拍馬難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