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你拿我當土財主了?
回到燕京的次日,林朝陽和陶玉書抱着孩子去了一趟孃家。
一見面家裡人少不得說起戛納電影節的事,陶玉成就是中戲的老師,自然知道《楚門的世界》所取得的獎項的含金量,因而格外的激動。
拉着林朝陽聊起來沒完,等他聽林朝陽說《楚門的世界》過段時間會引進國內後,更加高興起來。
“這可太好了!得了這麼大的獎片子,早該放進來讓老百姓們看看了,你這可是爲國爭光!”
據陶玉成介紹,《楚門的世界》揚威戛納的消息可是正經上了不少權威媒體,更別提那些電影相關的雜誌了。
這麼半個月的功夫,幾乎可以說是傳遍了大江南北,但凡是關注點新聞的老百姓,就沒人不知道的。
一家人正說着話,就有人找上了門,一介紹原來是校報的。
說是剛纔在路上有學生看到了林朝陽,他們就立馬跑來了。
林朝陽怎麼說也是燕大自己人,得了國際性的獎項,校報自然得好好替他宣傳宣傳,前些天校報上就已經刊登了《楚門的世界》在戛納獲獎的消息。
現在林朝陽又回到了燕大,這採訪素材不就來了嗎?
接受完校報的採訪,林朝陽一家又在陶家待了半天。
過了兩日,胡其明通知林朝陽,說銀都的張鑫炎正好在燕京,讓他和陶玉書到燕影廠見面聊聊合拍的事。
張鑫炎是銀都的老導演,最知名的作品便是82年上映的《少林寺》,火遍了海內外。
除了導演這個身份,張鑫炎還有一個身份是銀都的製片經理。
17號這天上午,林朝陽夫妻倆來到燕影廠,剛走到主樓門口,就碰見了老編劇蘇叔陽。
“誒,朝陽!”蘇叔陽看到林朝陽一臉驚喜,“你怎麼來我們廠了?”
“老蘇!我來跟老胡聊聊劇本。”
蘇叔陽聽到這話眼睛一亮,“你又要跟我們廠合作了?”
“有這個打算,還沒談呢。”
“明白,明白!”
兩人聊了幾句,林朝陽跟陶玉書一起上了二樓。
他們夫妻倆事先跟胡其明約好了見面,見面寒暄了一陣,張鑫炎先恭維了林朝陽一番,然後主動開啓了話題。
“之前我跟胡廠長聊了聊,能跟林氏和燕影廠合作,對我們銀都來說肯定是好事。這部片子由你們主導,我們也沒什麼意見。
朝陽同志真是給我們Z派電影爭了一口氣,說來慚愧啊……”
說到這裡,張鑫炎面有愧色。
銀都的前身是長城、鳳凰、新聯三家Z派電影公司,可以說自五十年代誕生以來他們這些Z派電影人在香江的地位就非常尷尬。
完完全全屬於香江電影行業的少數人羣,被人諷爲“左仔”。
在許多電影人都拿着豐厚片酬和薪水的時候,他們的報酬永遠是香江電影界最低的。
到了六七十年代,Z派電影人在香江的處境變得越發惡劣,有不少人承受不住壓力離去。
可還是有許多前輩堅持了下來,從未放棄過熱情和理想,一直堅守着。
到如今苦日子算是過去了,但銀都面對自由總會在香江影壇的一家獨大,依舊沒什麼辦法。
“這種情況並不是個人能力所能改變的,說到底就是利益決定的。”林朝陽說了一句。
張鑫炎認同的點了點頭,“是啊。所以我才說朝陽同志給我們爭氣了,現在多少香江電影公司的老闆求着上門給你送錢啊!”
聊了一陣Z派電影在香江影壇的大環境之後,幾人又聊了電影項目的事,基本確定了三方的各自角色。
林氏影業出8成資金,佔據主導地位,銀都機構出2成資金,負責電影在香江的發行,燕影廠則是協助拍攝。
佔據了投資上的主動,林朝陽夫妻倆的發言權自然是最大的。
“凱戈那邊我跟他溝通了一下,《大閱兵》已經拍完了,不過他前幾天剛答應了西影廠要拍阿誠的《孩子王》,他的想法是想拍完了《孩子王》再……”
陶玉書說道:“等他拍完《孩子王》?那豈不是至少大半年?”
胡其明的表情有些黯淡,陳凱戈是燕影廠子弟,現在又是青年一代導演的領軍人物。
本來胡其明是很想用他來當這個合拍片的導演的,偏偏時機趕的這麼不湊巧。
“凱戈既然有項目那就算了,換個導演人選吧。”林朝陽說。
“那用誰?”胡其明期待的看着林朝陽。
他很希望這個導演人選能由他們燕影廠的人來擔當,可惜這事他說了不算。
“凱戈那個攝影師這部戲還跟着他嗎?”林朝陽問。
“攝影師?”胡其明的腦子轉動,好一會兒纔想起林朝陽說的是誰,“你說那個章……”
“章藝謀。”
胡其明思索着說道:“凱戈這部戲的攝影好像是顧長衛。”
林朝陽拍板道:“那就聯繫聯繫章藝謀,看看他願不願意來當這個導演。”
“朝陽,章藝謀是攝影師。”胡其明提醒道。
“攝影師怎麼了?我記着章藝謀跟凱戈合作,拿的攝影獎不比凱戈少吧?”
胡其明猶豫着點了點頭,情況好像是這樣。
“老胡,你說是好導演成爲好攝影師的概率大,還是好攝影師成爲好導演的概率大?”
胡其明拍了幾十年電影,自然明白林朝陽的意思。
章藝謀跟陳凱戈是燕影的同學,從業以來擔任攝影師《一個和八個》《黃土地》《大閱兵》的幾部電影都獲得了獎項,充分說明了他在電影一道上的天賦是絕不比陳凱戈低的。
“那回頭我聯繫聯繫他。”胡其明說。
陶玉書道:“別回頭,就現在聯繫吧。”
她瞭解燕影廠這些國營單位的作風,效率不是一般的低,等他聯繫完,說不定一兩週時間就過去了。
“好吧。”
胡其明拿起電話,先給廣西電影製片廠打了個電話,章藝謀是廣西電影製片廠的人。
“不在廠裡,說是被西安電影製片廠的吳天明借出去拍電影了。”
胡其明又往西安電影製片廠致電,得到的反饋是吳天明帶着人去山西農村拍戲了,然後給了胡其明一個當地的聯繫方式。
胡其明繼續往山西打電話,這回效率就慢了,得等吳天明那邊回電話,說是最快也得兩個小時。
“咱們先去食堂吃點飯吧。”
胡其明說着就要招呼衆人去吃飯,幾人剛出門,就被三樓《電影創作》編輯部的人給堵住了。
他們聽說林朝陽來了,想給林朝陽做個採訪,聊聊《楚門的世界》這部獲獎電影的故事。
胡其明呵斥道:“人家是朝陽是客人,飯還沒吃呢,你們採訪什麼?等吃完飯的。”
這話明着是訓着手下人,實際卻已經把林朝陽給安排了。
“老胡,你們這些當領導的心眼兒是真多啊!”林朝陽調侃道。
胡其明心虛的笑了笑,“難得你這個戛納電影節最佳編劇蒞臨指導,我們燕影廠蓬蓽生輝啊!同志們激動一點也很正常嘛!”
幾人說笑着去食堂吃飯,吃完飯後回到主樓,就見陳懷愷堵在樓門口。
“哎呀,朝陽,你說你來廠裡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陳懷愷的態度殷勤,胡其明猜到了他的心思,便對林朝陽說:“朝陽,你們先聊,我回樓上歇一會兒。”
“好。”
林朝陽應了一聲,等胡其明和張鑫炎上樓後,陳懷愷立馬湊上來,說道:“朝陽,合拍這事老胡跟我說了,凱戈這孩子不懂事……”
林朝陽笑着說道:“什麼懂不懂事的,他答應了西影廠,總不能食言。”
陳懷愷見他神色如常,問道:“那合拍的事……”
“再找個導演唄,我們也等不起啊!”
陳懷愷頷首道:“理解理解。不過要是換種方式你看行不行?”
林朝陽掃了陳懷愷一眼,以他對這條老狐狸的瞭解,肯定是給兒子爭取好處來的。
“什麼方式?”
“你們給《孩子王》投資一點錢,弄成合拍片怎麼樣?”
林朝陽一臉調侃的神色,“老陳,爲了你兒子,你挖起你們廠牆角可真是一點也不手軟啊?”
“誤會了,誤會了不是?”陳懷愷連連擺手,一臉林朝陽把他小瞧了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你再投點。”
這回林朝陽徹底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拿我當土財主了?”
陳懷愷一臉精明,“別人我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財主哪有你有錢啊!投兩部電影算什麼!怎麼說也是你大侄子拍的電影。”
“我們搞合拍片,主導權都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凱戈那電影有西影廠的投資了,我們去了不好相處。”
陳懷愷聽着林朝陽的口風,覺得這事有戲,連忙說道:“凡事都可以談嘛。”
“我就問你一件事,版權算誰的?”
“這……”
陳懷愷猶豫起來,他是老電影人,明白兒子跟西影廠合作在先,這種情況下版權肯定是人家西影廠的。
“你們要是能多投資點,我去跟西影廠談談。”
爲了兒子,陳懷愷也是豁出去了。
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林朝陽也在暗忖。
《孩子王》是根據阿誠的同名短篇改編的,《棋王》《樹王》一樣是阿誠規劃的“八王”小說之一。
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把這個寫作計劃執行下去,寫了三篇之後便戛然而止,這三篇小說也算是阿誠的巔峰之作了,發表之後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後世陳凱戈的《孩子王》拍出來之後因爲節奏太過沉悶,在國內並不被看好,但還是被電影局推薦去了西柏林電影節。
西柏林電影節時任藝術總監莫里茲·德·哈德恩看完《孩子王》的樣片後對電影大加讚賞。
受到莫里茲·德·哈德恩這位西柏林電影節實權人物的看重,《孩子王》參加電影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甚至得獎也不是不可能。
結果陳大導不知道腦袋犯了什麼抽,突然變卦,臨時決定將《孩子王》送往法國戛納,參加金棕櫚的競爭。
最後的結局就是,一向浪漫的法國人根本欣賞不來《孩子王》,在電影節上還沒放映完就有觀衆退場。
不僅如此,最後參加電影節的記者們還冷嘲熱諷的給《孩子王》頒了個“金鬧鐘”獎,諷刺這部電影的沉悶。
更殺人誅心的是在陳凱戈毀約西柏林電影節之後,章藝謀帶着《紅高粱》征戰西柏林電影節,成功擒得金熊,載譽歸國。
曾經身後的跟班在被自己拋棄的電影節上拿到了他令他垂涎的國際獎項,那一刻誰也不知道陳大導內心面臨的是怎樣的崩潰。
憑心而論,《孩子王》的電影其實拍的很不錯。
這個時期的陳凱戈確實是靈氣逼人,鏡頭和構圖漂亮的不像話,各種隱喻和暗示也設置的恰到好處。
班長的刻板、老和尚的重複、扭曲的樹幹、燒遍的山火,都充滿了意味。
如果非要說問題,那就是太藝術片風格了,完全是奔着戈達爾的道路一去不回頭的感覺。
故事情節幾乎被鏡頭和畫面碾壓,對於一般的觀衆來說觀影體驗極差。
這也導致電影不僅在戛納顆粒無收,哪怕是回到了國內,放映成績也不理想。
不過《孩子王》畢竟也是入圍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作品,當年電影節結束之後,這部影片相繼賣出了意大利、法國、美國等多個國家的買斷版權。
意大利15萬美元、法國50萬法郎、美國20萬美元……
一部投資幾十萬人民幣的電影,收穫了上百萬美元的版權費用,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行,如果你能說服西影廠那邊,凱戈的這部電影我們投了。”林朝陽答應了下來。
陳懷愷頓時滿臉歡欣,“好。”
他知道林朝陽等人正在等吳天明的電話,跟着他們一起回到二樓的廠長辦公室。
等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吳天明那邊的電話回過來了。
原來他正在拍的電影是《老井》,去年年末的時候給電影選男主角,選來選去,一堆專業演員沒選中,反倒是選中了章藝謀這個攝影師。
章藝謀那張臉,二十八跟八十二差不多,一臉的苦大仇深,演農民角色連化妝都不需要。
開年之後,吳天明就帶着《老井》劇組和章藝謀去了山西左權的農村,先是在那裡體驗了快兩個月生活,然後電影才正式開拍。
吳天明跟胡其明聊了一會兒,又把電話交給了章藝謀,聽胡其明說燕影廠要找他拍電影,章藝謀人都傻了。
去年有人找他演電影,今年有人找他當導演,這世界究竟怎麼了?
我是個攝影師啊!
不過章藝謀不是死板的人,天上掉餡餅他肯定要接住。
攝影師轉行當導演怎麼了,攝而優則導、演而優則導、編而優則導……
導演這崗位就跟公交車一樣,誰都能上,憑什麼他不能上?
等他聽說了這部電影還是燕影廠跟香江電影公司合作的合拍片之後,情緒更加激動了。
“沒問題,我行!”章藝謀一個勁兒點頭。
吳天明笑了笑,年輕人就是毛糙,也不問問清楚,什麼事都敢答應,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吳導,要跟你說話。”
章藝謀將話筒又還給了吳天明。
“喂,老胡啊,哦,老陳啊!什麼事?”
吳天明拿着電話聽了半天,眉頭越皺越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老陳,你這事太突然了。這樣吧,《老井》這邊還有十天八天就拍完了。等回去之後我跟廠裡幾個同志商量商量,到時候再給你答覆。”
“好,那就先這樣。”
掛斷了電話,吳天明本來嚴肅的臉上露出喜色,章藝謀忍不住問:“吳導,怎麼了?是我的事有什麼問題?”
“跟你沒關係。”吳天明見他滿臉好奇,便說道:“是凱戈的那部電影,燕影廠那邊說是香江的片商也想跟我們搞合拍。”
章藝謀有些驚訝,連投兩部電影?
這片商很有實力啊!
“這是好事啊!”
吳天明笑了出來,“當然是好事。”
章藝謀本想問既然是好事,那你剛纔表現的那麼爲難幹什麼,然後他一下子恍然有所悟。
能當領導的,果然都是老狐狸。
吳天明除了是導演,還是西影廠的廠長。
吳天明瞧着他的神色,知道瞞不住他,這幾年國內電影製片廠和香江方面多有合作,自有一套固定的流程。
基本可以概括爲:香江資金、銀都出品、內地取景、兩地班底。
合拍片最大的好處就在於,內地的製片廠通常都是負責協助拍攝,不出資金,所以就沒了賠錢的風險。
反而要是電影反響好,得了獎,也算是製片廠的成績。
反正海外收入和國內的發行、放映收入壓根都跟他們沒關係,相當於是給了製片廠工作人員們一個賺外快的機會。
“現在是他們求着我們,不能答應的太痛快了,要不然顯得我們沒誠意。”吳天明說。
章藝謀受教的點了點頭,這種表達“誠意”的方式還真是不多見啊!
吳天明又把話題轉移到他身上,調侃道:“你小子膽子還挺大。人家說讓你當導演,你就敢答應?”
“我本來也有想法,只不過我們廠裡不同意。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失敗了我大不了再當回攝影師。”
“不錯不錯,你這個心態挺好。”
燕影廠主樓,二樓廠長辦公室。
陳懷愷放下電話,對林朝陽說道:“回頭我再去西安跟他們談談,問題應該不大。”
林朝陽微微頷首,今天的事情也聊的差不多了,他打算和陶玉書告辭。
纔想起《電影創作》編輯部那邊還眼巴巴的等着要採訪他呢,等採訪完已經是傍晚五點多了。
陳懷愷熱情的拉着林朝陽夫妻倆去家裡吃了頓飯,才送他們出門離開。
之後的時間裡,林朝陽被陶玉書按在了家裡,讓他專心寫小說,偶爾出門淘淘舊書和古董。
一直到七月中旬,新小說寫了也有幾萬字了。
這天上午,有兩人走進小六部口衚衕,兩人一高壯、一黑瘦。
高的氣宇軒昂,風流倜儻,瘦的面相忠厚,眼神內斂。
路過西院時,高的介紹道:“這是他們家的西院,聽說現在借出去了,專門給外地來京的作家朋友住宿,還有不少本地作家也挨這兒聚會。回頭你缺本子,往這裡一鑽,根本不用愁。”
瘦的滿眼豔羨的往院門口瞅了一眼“作者之家”的小牌子。
作家扎堆兒的地方啊,他突然感覺隔着扇門都有雅緻的文氣撲面而來。
又走了快二十米,高的又說了一句“到了”,擡手敲門,瘦的有些緊張的深吸了一口氣。
“林叔兒!林嬸兒!”
進了院,陳凱戈一見面先跟林朝陽夫妻倆問了個好,直接把一旁的章藝謀CPU給乾燒了。
他跟陳凱戈是同班同學,陳凱戈管林朝陽夫妻倆叫“叔嬸”,那他怎麼辦?
林朝陽看出了章藝謀的爲難,笑容和善的說道:“沒事,你們各論各的。”
章藝謀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朝陽老師”,陳凱戈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叫你不叫,你什麼意思?佔我便宜是吧?
“來,坐下說,坐下說。”
林朝陽將幾人讓到沙發上,又給他們準備了茶水,然後坐在了陶玉書的身旁。
“凱戈的電影籌備的怎麼樣了?”陶玉書笑容溫婉的問。
“劇本改了兩稿,想法基本都確定了,最近就可以定稿。”
《孩子王》這部影片陳凱戈已經籌備了兩個多月了,陶玉書又問了一些電影籌備的細節,陳凱戈一一作答。
他是電影世家,學的也是電影,畢業以來經過了幾部電影的歷練,風格也變得越來越成熟。
只要能壓制一下信馬由繮的發揮,水平還是很高的。
這個問題林朝陽特別提醒過陶玉書,她跟陳凱戈聊了一會兒,又把目光轉向章藝謀。
跟陳凱戈的自然比起來,他要緊張了不少。
這年頭畢業的大學生,少有不是文學青年的,章藝謀也不例外。
林朝陽作品他不知道看了多少,見到作者本人還是第一次。
不僅如此,更讓他佩服的是林朝陽的作品改編,寫的劇本比絕大多數專業編劇寫的都要好。
《楚門的世界》剛剛纔獲得了戛納電影節評審團大獎、最佳編劇獎和最佳男主角獎,對於他們這些學院派來說,這無疑是夢寐以求的大獎。
現如今國內的的電影專業教學,還是以歐洲,尤其是蘇聯那套教學方法爲主,對好萊塢的那套東西根本不屑一顧。
所以可想而知《楚門的世界》獲獎對於章藝謀他們這些學院派的衝擊,以及他們對於林朝陽本人的推崇。
“藝謀這是第一次當導演,自己有沒有什麼想法?”聊了幾句,陶玉書問章藝謀。
“我挺喜歡朝陽老師的幾部作品。”章藝謀回了一句,又觀察着林朝陽夫妻倆的神色,說道:“不過我是第一次當導演,經驗還很欠缺。”
之前在電話裡,他們並沒有聊過電影的事,陶玉書明白章藝謀的話其實是一種試探。
她笑着問道:“你喜歡朝陽哪部小說?”
章藝謀遲疑着說:“《秋菊打官司》《小鞋子》都很好。”
“唔!”陶玉書沉吟,“都是早期的作品啊。”
章藝謀說道:“朝陽老師早期的作品偏現實主義,改編起來難度比較小。”
陶玉書輕點頭,說道:“我和朝陽本來替你相好了一篇小說,如果你要改這兩篇小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章藝謀情商不低,知道這是客氣的說法,人家是投資人,拍什麼東西自然得人家說了算。
他一個攝影師出身的,有人上趕着讓他當導演已經不容易了,哪裡有挑三揀四的資格。
“有您二位把關,這小說肯定適合改編,是哪位作家的作品?”
“謨言你知道嗎?”
章藝謀聽到這個名字眼中閃過精光,“寫《紅高粱》那位。”
陶玉書聞言笑容更加柔和,能一下子就對上謨言和《紅高粱》,看來肯定是看過小說的。
她說道:“今年謨言這部小說發表之後引發了不小反響,故事也不錯,裡面的意象表現的很不錯,如果放在鏡頭裡應該會很有感覺。”
《紅高粱》是今年3月發表在《人民文學》上的,在國內文學界引起了相當大的反響,據不完全統計,小說發表的四個月時間裡已經有近三十篇評論見諸報端。
這個時候陳凱戈說道:“林嬸兒以前是《人民文學》的編輯,謨言就是您挖掘出來的吧?”
他的前半句話是對章藝謀說的,後半句話是對陶玉書說的。
章藝謀的表情裡帶着驚訝,沒想到陶玉書跟《紅高粱》竟然有這樣的淵源,陶玉書謙虛的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在意這些細節。
章藝謀本身就挺喜歡《紅高粱》的小說,現在金主兒又這麼看好,他自然樂意接下這個差事。
跟陶玉書聊了一陣,很痛快的接下了這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