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兩個問題林朝陽的回答堪稱精彩,讓底下的聽衆們直呼過癮。
提問者羣情踊躍,可演講的時間有限,在林朝陽回答了五個人的提問之後,張友華不得不出面打斷了提問,說明了今天的時間有限,便結束了今天的演講活動。
臺下不少人沒有得到與林朝陽的交流機會,臉上滿是遺憾和不捨。
“這麼快就完事了啊!”王曉平感嘆道。
“估計再講怕暴露自己的真實水平。”
查劍英的挖苦引來好友的白眼,見王曉平有大肆批判她一番的趨勢,她果斷認慫道:“講的好!講得好!行了吧?”
“陰陽怪氣!”王曉平回道。
查劍英嘴上不饒人,但回想着剛纔林朝陽的演講和回答時的精彩表現,心裡對他其實是佩服的。
就算是跟趙振凱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朝陽,講的可真好!”
下了主席臺,張友華一臉由衷的對林朝陽說道。
旁邊其他幾位五四文學社的骨幹也都如此評價,剛纔底下聽衆們的反應大家都看在眼裡。
五四文學社第一次搞這麼大型的活動,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林朝陽臉上掛着輕鬆的笑容,“謝謝大家。”
演講剛剛結束,大飯廳內人聲喧鬧,兩千多名學生聚集在這裡,一時半會也出不去,安排在門口的社員和保衛人員正在引導大家離開。
“人還真是多啊!”林朝陽聽着門口那邊在鬧騰,不由得說了一句。
“是你的號召力大啊!我們也沒想到今天會來這麼多人。”陳健功說道。
林朝陽跟陳健功說了兩句話,朝隔着不遠的陶玉書招了招手,“玉書!”
吳穎芳正有些激動的跟陶玉書交流着剛纔演講的心得體會,看見林朝陽居然在招呼陶玉書,驚訝的問道:“你還認識許靈均呢?怎麼不早跟我說?”
陶玉書沒回答她的話,將她拉到了林朝陽面前。
“這個是我同學吳穎芳。”她對林朝陽介紹了一句,然後又對吳穎芳說道:“這是我丈夫林朝陽。”
林朝陽笑着朝吳穎芳伸出了手,“穎芳同學,你好!”
吳穎芳愣愣的跟林朝陽握了個手,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丈……丈夫?”
“嗯。之前沒機會和你們這些同學見面,玉書也沒辦法介紹。今天也算是認識了,等會一起吃頓飯。”
看着吳穎芳的表情,林朝陽很難不懷疑剛纔的介紹和見面又是她一手導演的好戲,媳婦這個套路現在用的真是越來越嫺熟了。
消化了好一會兒,吳穎芳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拉着陶玉書嘀嘀咕咕。
“你怎麼就跟許靈……林朝陽結婚了?你們怎麼認識的?伱以前怎麼從來沒說過?你快給我講講!”
無數的謎團縈繞在吳穎芳的腦海中,她的眼神迫切的尋求着陶玉書的解答,就像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怎麼跟你說呢?”
陶玉書瞧着她的樣子覺得特別有意思,有心逗逗她,這盤棋她可是等了好久了。
“玉書~”吳穎芳拉着她的手嬌嗔。
女同學之間的悄悄話林朝陽不方便參與,只能看着妻子將吳穎芳玩弄於鼓掌之中。
這不成熟的惡趣味呦!
“朝陽!”
隔着人羣,林朝陽聽見了大舅哥的聲音,轉頭一看,他帶着妻兒正朝自己揮手。
“剛纔講的可真不錯,有大家風範!沒看出來,你平時不聲不響的,這麼大的場面一點也不怯場。”陶玉成誇獎道。
“謝謝大哥!”
說了兩句話,陶玉成見林朝陽身邊圍了不少人,便說道:“你先忙吧,等回家了再說。”
“好。”
陶玉成說完話,帶着妻兒跟着人羣一起向門口涌去,冷不丁瞥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誒,趙麗,你看那是不是媽?”
趙麗循着他的眼神望去,還沒等她說話,陶玉成就大聲喊了起來:“媽!媽!”
在一片喧嚷聲音中,陶玉成的喊聲異常清晰。
那背影沒轉過頭來,反而走的更快了。
“誒,不是媽嗎?我看着挺像的啊。媽!!”
趙麗無語的搖了搖頭,那是挺像嗎?
“別喊了。”趙麗制止了丈夫的輕率,“你看錯了。”
“是嗎?我看着挺像的。”
熱鬧了一上午的大飯廳,在中午吃飯前終於空了出來,林朝陽也終於可以走出大飯廳了。
他身邊跟着幾個五四文學社的骨幹,還有陶玉書和吳穎芳。
一羣人走到大飯廳門口,林朝陽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老劉!”
劉昕武滿臉笑容的上前來,“演講剛纔我聽了,講的真不錯。”
“班門弄斧,班門弄斧。”林朝陽連連謙虛,然後又對陶玉書說道:“玉書,你們倆先逛逛吧,等會咱們在鍾亭集合。”
陶玉書應了一聲,拉着吳穎芳離開,五四文學社的幾個人見林朝陽有事要談,也告辭離開。
林朝陽和劉昕武往未名湖方向漫步閒聊。
“老劉,恭喜你了,《班主任》喜獲殊榮。”
“謝謝,這也就是你的沒有參評。”
就在上次兩人見面後沒幾天,第一屆全國優秀短篇獎授獎儀式在燕京舉行,這個獎項是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和文協共同舉辦的,也是國內第一次舉辦全國性的評獎活動。
今年是第一屆頒獎,評選的範圍是77年9月~78年10月以後發表或出版的短篇,林朝陽的《牧馬人》是去年11月份才發表的,自然不在評選之列。
今年一共有25部短篇獲獎,其中就包括了劉昕武的《班主任》,也包括了其他幾部較爲知名的傷痕。
眼下國家雖然宣佈了改革開放,但深凍的土地不可能一時之間就完全解凍,全國優秀短篇獎的舉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文藝界的一次報春。
從這一次獲獎作品名單也可以看得出來,這次的評獎總體而言社會性極強,相對而言,文學性較差。
閒聊了幾句,劉昕武問道:“看起來,你對傷痕文學的前景並不感到樂觀。”
“嗯,傷痕文學的興起帶有很強的宣泄和反叛色彩,從讀者的層面來說,這種情緒是沒辦法持久的。
從作者的層面來說,過於單薄的素材也不是長久之道,陷入到某種模式化的創作當中,對於作家而言是很危險的。”
“你說的沒錯。”
林朝陽的話贏得了劉昕武的認可,《班主任》一舉成名之後,他一直在試圖逃離傷痕文學所塑造的創作瓶頸,然而可能是因爲《班主任》過於出色的讀者反響和業界評價,劉昕武近兩年的作品質量和反響並沒有達到他滿意的水平。
劉昕武向林朝陽傾吐了自己的想法,帶着豔羨說道:“朝陽,我真羨慕你!”
“我有什麼可羨慕的?”
“《牧馬人》的成功有目共睹,但你卻絲毫沒有留戀。毅然拋下了所有光環,寫出了《小鞋子》這樣的作品。”
劉昕武感慨萬千,“我昨天才看完《小鞋子》,給人的印象太深刻了。清新雋永,溫暖陽光。放眼當代的中國文壇,這部作品的風格可謂獨樹一幟。你這次的轉型實在是太成功了!”
劉昕武如此盛讚,林朝陽不得不客氣的謙虛了兩句,然後又說道:“其實我從來沒想過它是不是傷痕文學的問題,只關心它是不是一個好故事、一部好作品。”
“好故事,好作品。”
劉昕武咀嚼着林朝陽的話,內心滿是敬佩。
聊完了演講和創作心得,劉昕武終於說出了今天來的正題。
“最近又寫了什麼作品沒有?”
“正在寫一部關於南邊戰爭的。”
劉昕武有些意外,“怎麼會寫這個題材的東西?”
林朝陽便將小舅子杜峰的事講了出來,劉昕武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和積累,寫起來不輕鬆吧?”
“還好。蒐集了不少資料,寫着寫着就進入狀態了。”
劉昕武抱着幾分期待問道:“這部作品寫出來,交給我們《十月》吧!”
隨後又補了一句,“我們給最高標準的稿費。”
主動提價的客戶都是好客戶,但爲了謹慎起見,林朝陽還是說道:“你也知道,這部可能有點敏感,我寫完之後先得交給部隊那邊審審,沒辦法現在就答應你。”
之前李小琳來找林朝陽約稿的時候,他婉言拒絕,說這份稿子要留給《十月》並不是說假話。
只是因爲這部的內容有些敏感,所以現在沒辦法把事情說死。
聞言,劉昕武也理解,他說道:“我明白,你到時候想着我們就行。”
“好。”
臨走前,劉昕武突然問林朝陽:“朝陽,我覺得你那篇演講稿的內容很好,不如拿到我們刊物來發表怎麼樣?”
這年代ppt都能拿來換錢了嗎?
“這……不合適吧?”林朝陽矜持的說道。
他倒不是不想賺稿費,只是覺得拿二手的東西來糊弄事有點不太好。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的觀點很有見地,可以說是對傷痕文學很好的總結和預見,應該讓廣大讀者和評論界都看看。”
劉昕武見林朝陽仍沉吟着,試探性的說道:“一篇演講稿幾千上萬字也不少錢呢!”
他的話如同魔鬼的低語,動搖了林朝陽薄弱的意志。
是啊,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稿費過不去啊!
“行,回頭我整理一下今天的演講內容。”
劉昕武露出得意的笑容,有了第一次合作,第二次還會遠嗎?
送走了劉昕武,林朝陽找到了陶玉書。
“今天時間緊,就去長征飯莊吃一口吧。”
演講結束是十點半,林朝陽又跟劉昕武聊了一個多小時,這會兒已經十二點了,進城吃飯時間來不及,林朝陽提議道。
幾人來到校外南門的長征飯莊,點菜的時候吳穎芳的眼神不時的落在林朝陽身上,充滿了好奇。
等點完了菜,她纔開口問道:“朝陽同志,你當初是怎麼想的?不怕玉書跑了嗎,居然還上趕着給她找複習資料?”
顯然,在過去的一個多小時當中吳穎芳已經充分了解了林朝陽與陶玉書從戀愛到結婚的種種經歷。
林朝陽貼心的給兩人倒了杯熱水,說道:“想跑你還能攔住?我相信玉書!”
聽着林朝陽的話,陶玉書眼神中洋溢着甜蜜。
吳穎芳被猝不及防的撒了一嘴狗糧,有心不再詢問,可又忍不住內心的好奇。
教授之女和鄉下小子相戀不算新聞,結婚了也不算新聞,前些年知青和當地人結合的新聞不在少數,其中不乏一些出身不凡的知青。
可難得的是林朝陽和陶玉書能夠彼此信任,一路扶持的走到今天。
即便只是作爲一個旁觀者,吳穎芳也能夠想到陶玉書當初做出帶林朝陽回城的決定所承受的家庭壓力。
她也能夠明白林朝陽在來到燕京之後的種種不適,而他不僅是抵禦住了外界的風言風語和來自孃家的壓力,更是在短時間內就展露出了自己的才華,讓陶玉書的堅持得到了回報。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吳穎芳的腦海中突然飄過這句流傳千古的名句,用來描述林朝陽與陶玉書的愛情再合適不過了。
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陶玉書。
一直以來,陶玉書給她的印象都是勤奮好學,以前她只知道陶玉書家境似乎不錯,是到今天才知道了她竟然是燕大教授之女,也是在今天才知道了她與丈夫林朝陽那傳奇般刻苦銘心的愛情故事。
女人的情感總是在腦補時格外氾濫,在此刻的吳穎芳眼中,眼前的林朝陽和陶玉書便是古今中外所有美好愛情的化身,神聖不可侵犯。
這對cp,老孃嗑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