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輕快地奔跑,憑着卓越的平衡能力,縱然在陡峭的崖壁上,也如履平地。
真修圈內,地廣人稀,常住的百來號人,就是每日裡遊蕩,也填不滿這百五十頃的巨大空間,更不用說還有上下五十里的縱深,黑貓漫無目的地跑了一陣,舒展了筋骨,就覺得有些無聊了,耳朵豎起又放下,如此片刻,便尋到了一個方向,一路奔去。
那是一座洞府之前,有三人在府外見面,寒喧着往裡走,這已經是數十里內,最有人氣的地方了。
遙看洞府前的石碑,黑貓突地有了些興趣:九煙?
這字本身也就罷了,可若是細看,文字曲折的筆畫,自透出一股神意,便如一隻盤起的巨蟒,張嘴呵出縷縷煙氣。石碑之外,繚繞的一層薄煙,便來自於此:
“這人也有‘形神妙化’的造詣?是精通符籙,還是擅於通靈呢?”
趁着主人迎客,禁制未啓,黑貓一溜煙兒闖了進去,一進洞府,便發現這裡氣息與外界不太相同,空氣浮着一層膩香,帶着着煙火氣,說不出是好聞還是難聞,貓的好奇心一向都很強,此時,對那洞府主人的興趣,便轉移到香氣上,順着香氣來路,無聲過去。
到那方知,洞府主人單闢了一間石室,立起幾張石臺,上面擺放的盡是香料,還有些鼎、爐、碟、臼之類的器具,外間的香氣便從此中來。只是在屋裡,氣味或甜香、或辛辣、或微腥,種種雜揉在一起,可比外面流出的要濃烈百倍。
“咦,這是九煙道兄養的靈貓?”
“不,似是剛進來的。”
黑貓轉身,看到後面站着的三個人影。它似是被驚呆了,兩眼發直,嘴巴也張開,然後就是一個噴嚏打出來:
“卡嘁!”
明顯它是被繚繞的煙氣嗆着了,似乎覺得這樣很狼狽,黑貓伸出爪子在臉上一陣猛洗,但緊接着又是一聲“卡嘁”,嗆得整個身子都發顫,到最後它把頭連搖,乾脆一溜煙兒地出去。
看着這一幕,洞府內衆人都有是錯愕:
“這貓是哪兒來的?由哪個道友豢養?”
“倒是沒聽說有哪位養了靈貓,不過真修圈面積廣大,有些異種靈獸過路也有可能。對了,九煙道友也要注意下,有些靈獸是人爲豢養了,到處潛伏,探知虛實來着,一些禁制對人管用,對某些靈獸就未必成了。
“多謝提醒。”九煙黧黑的面孔上表情並不豐富,點頭便算謝過。
進府來拜訪的共是兩人,一個姓唐,一個姓顧。唐姓修士較穩重,而顧姓修士則比較海派,便笑道:“九煙道兄只一人在此麼?沒個隨侍,一些雜務總是擾心。不如我送兩個美婢過來……”
“一個人慣了,平日也總在閉關,不計較那些。”
說到這裡,其實也沒什麼可繼續的話題,大夥兒都是摸摸虛實,若是這九煙也有類似的心思,自然會主動尋找新話題,但眼下看來,這位顯然是一心撲在修行上,沒有和人深交的意願。
唐、顧二人也不多留,就此告辭。
出門後,唐、顧二人卻是又看到那隻從洞府裡跑出來的黑貓,那貓正盯着洞府門口,似有悻悻之意。
二人對視一眼,走得遠了,纔開口.交流:“那隻貓靈智頗高,不像是無主之物。不知是哪個人盯上了這裡?”
“也未必就是如此。不過若真以爲住進了真修圈,身份地位、身家性命就都有了保證,便真叫愚不可及。既然佔據了靈脈資源,就要有相應的實力看護住,否則死了也是活該……這位九煙道友,老唐你覺得如何?”
“鋒芒內斂,根基紮實,處事低調,似乎對香料頗有研究,怎麼看都像是個調香師,可這種人,還是在東海以及不老泉那邊更有前途吧。”
顧姓修士攤手道:“那又如何?不管是哪裡,也都與我無干,我只是看看是否是個好玩伴,既然是個不知情趣的,也就罷了。”
兩人漸漸遠去,黑貓看着洞府外門閉合,禁制依序打開,腦子仍在糾結,是不是要給洞府主人一個好看,但到頭來,它還是對那裡的氣味暗生畏懼:
“什麼調香師,末流,純粹是末流!天啊,在裡面轉了一圈兒,便沾了一身的煙火氣,舔都舔不過來,還是回去人身,洗個澡兒比較划算!”
想到這裡,它直接將這洞府劃入“老死不相往來”的圈子裡,再狠盯了石碑一眼,腳下加快,一路奔回。
她進入圓光閣的時候,紫蕖正是茫然無措,見她從窗戶裡跳進來,立時鬆了口氣,忙跪下行禮:“湛師叔……”
“免了吧,且放溫水,我好好洗個澡”
黑貓出師不利,無精打采。懶洋洋爬到中央牀榻上,尋個舒服的姿勢臥下,另一隻守在屋裡的貓兒湊過去,很親熱地舔它身上的皮毛。
“唔,九命,你先閃遠些……
說話間,黑貓身上一圈兒柔和的光芒鋪開,那光芒轉曲凝結,漸化爲一個柔美嬌嫩的身軀輪廓,微卷的長髮披下,素白纖手握住一縷,放在鼻端輕嗅,然後就眉頭皺起:“回頭你去買些上好的香料過來,上好的啊!尤其是祛異味的。”
紫蕖只能先應一聲,然後向主上說起剛剛前來拜訪的人物。只是纔開了個頭,那邊就將其截斷,道:
“以後就不用拿這些事兒來煩我了。大梵那傢伙,拿着幾年前那點兒交情,便催着兩家合力,好不讓人生厭,宮裡都煩死了,大師姐爲什麼讓我來呢?不正是看我懶散貪玩兒,隨手把那邊應付過去嗎?別的不用說,至少要吃好睡好玩好,纔對得起大師姐一片苦心啊!
“到時候,大梵妖王暴跳如雷,大師姐就可以這麼說:大梵你別生氣哈,不是蕊珠宮不出力,只不過那湛水澄實在是不知輕重,不識大體,回頭我替你教訓她,嗯,罰她變貓一年不準變回來,怎麼樣?呵呵……就是這樣了!”
笑了幾聲,層層輕紗之後,聲音便低了下去:“唔啊,好睏,我睡一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