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城市文麗看見了小山村沒有的景象,高樓大廈無邊無際,城市的街道整潔寬敞,她是屬於被簡單培訓了派遣進廠的,軍工企業,技術要求高,文麗隨那批一起進去的小姐妹被分配在車間裡,由於她沒有培訓多久就上崗,她就做一些簡單的活,工作倒是輕鬆,工資也低,經常不到發工資就沒錢了,那時候的月光族,後來工資漲了一些,也僅僅夠用,在大都市文麗錢沒掙多少,見識倒是比小地方多些了,工廠演唱會來了許多明星,宋祖英,鬱鈞劍,還有劉德一,李伯清,演唱會搞得熱鬧非凡,宿舍樓有來自各地方的姐妹,竟然有人誇起文麗長得漂亮了,文麗從來都覺得自己丑,從來沒有人誇她漂亮,這些姐妹都對文麗很和善,性格也開朗,經常帶着文麗逛商場,教文麗打扮,慢慢的文麗學會穿高跟鞋了,也學會買漂亮的衣服裙子了,有時候對着鏡子,文麗也會覺得自己還是好看的,在那一刻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女孩子。 在這一年,文麗談了場戀愛,男孩子家庭條件不錯,比自己家好,也有個正式工作,在那個年代有工作是很吃香的,男孩父母很嬌慣這個孩子,上面的哥哥有殘疾,給他買了傳呼機,那時傳呼機也是很少的,衣服穿的偉志西服,文麗給他談了半年,去了工作單位兩次,其中一次看出了那娃的本性,她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一個姑娘從他宿舍出來,她和那姑娘碰面的時候對方面露不悅而詫異的神色,她瞬間明白了,他們很快就分手了。 也是這一年,她遇到了歆兒的父親,她剛分了手,恰好歆兒父親也和女朋友剛分手,她想着自己也不小了,家裡人都不待見,留在家都成仇人了,於是她也沒有多餘的想法,看着歆兒父親人還踏實,相貌也端正,那時候的感覺就像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水裡抓住了一把稻草一樣,感覺能救自己的命,其實文麗在多年後纔想明白,人只有自己學會游泳,纔可以上岸。他叫韓靜,父母和自己的父母一樣老實而又倔犟,他和文麗談朋友的時候也是說起父母很是無奈,唯一比文麗好的是他的父母對他沒有打壓和暴力,文麗在他身上找到一種踏實的感覺,但是又有一種陌生的東西,說不上來,她不瞭解他,就像他不瞭解她的內心一樣,文麗沒有太多想法,只是想着自己快有個家了,不用回那個家了。 很快文麗結婚了,韓靜家也家境不好,韓靜結婚的衣服都是租的,文麗當時並不知道,她的衣服婆家倒是買了兩套,結婚後兩夫妻在鎮上開了個店做起生意來,做生意的錢都是東拼西湊的 ,那時的文麗心開始有點安定了,畢竟離開了原來的家庭,她想着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過一輩子吧,雖然日子苦點,活累點,那時候的韓靜和她關係也還好,剛剛結婚嘛,兩個人都計劃着存點錢,就很節省,很快文麗懷孕了,孕吐很厲害,吃啥吐啥,文麗脾氣變得暴躁起來,由於都太年輕,又節約,文麗懷着歆兒的時候就沒吃過啥有營養的,韓靜又忙着幹活,就冷落了文麗,俗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兩人又延續了父母的關係,開始爲了瑣事爭吵起來,慢慢的文麗覺得韓靜性格比自己還乖戾,他不想表露出他的想法,生氣了就不言不語,文麗從小形成了性格上的一些缺點,她就非得想和韓靜溝通一下,韓靜越是不說越是 想要他說出點啥,這樣兩人就槓上了。很快韓歆出生了,沒想到文麗的老人婆和自己的婆婆一樣嫌棄她生了個女兒,月子裡就很少抱小孫女,孩子剛出生不久就忙着回老家了,文麗氣不過,月子裡就和韓靜大吵一架,過年她也犟着不回家 ,就這樣她和韓靜也開始了吵吵鬧鬧的生活,不同的是韓靜不像父親那樣懦弱,被母親挾制,文麗也不希望韓靜是個懦弱的男人,韓靜很有主見,甚至有點大男子主義,他希望文麗不忙的時候就守着店,不要東家走西家串,文麗也不喜歡亂跑,就和韓靜沒事的時候看看電視,韓歆幼兒時期一直是文麗在帶孩子,文麗神經大條一個人,也不會養孩子,加上生意越來越好,忙活起來沒完沒了,文麗和韓靜在工作上配合得很好,都想多掙點錢,就把孩子忽略了,孩子跟着父母飽一頓餓一頓的,沒時間做飯就給孩子錢買些零食填肚子,好在遇到好鄰居,歆兒常常去鄰居家蹭飯,日子也就在不緊不慢的過,就像一潭死水,沒有一點浪花,直到有一天,一個人走進了文麗的視線,如果說以前金世遺是文麗心目中的完美男人,當她看清那不過是個虛構的理想人物之後,文麗心裡的完美男人在這一刻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裡升起,同時她也知道有些東西被時空改變了,就會形成平行線,永遠沒有交叉的機會,她很快壓制住心裡的念頭,就當一個普通朋友,甚至只算一個客戶,半年幾月纔有交集的那種,很雲淡風輕的,似乎任何東西都有心靈感應,終於在某一天在路上碰見了,順帶送了一程路,四目相對的時候,莫名的都不自在了,一路文麗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是卻無話可說出口。韓靜其實也是個挺優秀的男人,家庭條件不好,他又是家裡的老大,他在做生意的時候也嘗試着乾點別的副業,養羊養兔,種菌菇,可是一雙手只能幹一樣,文麗也是沒那個能力做其他的,但是幾年下來他們家還是存了點錢,文麗和那個她所謂的心上人也依然是老樣子,文麗在和韓靜吵了架的時候有一種衝動,很想撥通對方的電話,可是都忍住了,有次鬧得厲害,文麗和韓靜幾天也沒有說話,文麗就很不明白,爲什麼韓靜啥都埋在心裡,最後在他的通訊錄裡發現了一個陌生而又有點熟悉的電話號碼,文麗想了好久終於想起來,這是韓靜的前任,他再翻看了一下電話記錄,竟然在幾天前還給對方打過電話,不知道爲什麼,文麗並沒有覺得多難過,倒是心裡特別的想給她心中的白月光說點啥,終於沒忍住給對方打通了電話,她都不記得聊了些啥,只是覺得自己在一廂情願的編織一個夢,那種景象不像是愛情,也介於友情之上,那種感覺像霓虹燈,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用兩句話解釋更形象一些,從未開始也未結束,從未得到也未失去,也許白月光的美好就是這種感覺吧。在那個階段文麗也展現出了她單純感性的一面。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文麗和韓靜就這樣過着忙碌而平淡的日子,孩子也在一天天長大,韓歆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經常晚上發高燒,由於白天太累,韓靜睡得很沉,文麗就自己帶着孩子去找醫生拿藥,醫生是文麗的親戚,叮囑文麗要抽出時間把孩子照顧好,文麗轉身就給忘了,文麗慢慢感覺韓靜還是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他勤奮努力,掙錢是一把好手,而且對父母也孝順,除了不會說甜言蜜語啥都好,他同前任聊天應該也是說一些心裡的煩惱,她不想去猜疑這些,可能她對待感情沒有多少佔有欲吧,又或者他們的感情還不是很深,在文麗的觀念裡,結婚了就應該認認真真和對方過到老,就是打打鬧鬧一輩子也得過下去,文麗和韓靜結婚的第八個年頭,家裡的條件越來越好了,車也買了,就準備買房子了,這時候文麗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房子的事就擱淺了,文麗本來不想要孩子的,女兒也小學二年級了,家裡剛剛輕鬆一點,又添一個,韓靜和她的想法一樣,可是父母卻不同意,特別是韓靜的母親,說要是個男娃多可惜,說啥也讓留着,文麗心裡對老人婆也是月子裡就有嫌隙了,女兒坐月子就去照顧到出月子,還幫着照看孩子,就因爲是個男娃,公婆的心明擺着女兒是寶兒媳婦是草呢,文麗也想着了韓靜父母的心願,家庭和睦一些,就決定把孩子生下來,文麗正爲有個美好的未來而開心,和韓靜的感情也越來越好,由於那個時候依然是計劃生育時期,文麗就放下手裡的活,去鄉下躲着等孩子出生。 上天對文麗特別的苛刻,她剛剛看見一道曙光的時候,卻一下子掉進了泥潭裡。 在孩子足月的時候,有一天,一個客戶騎着車跑到文麗呆的地方,焦急的說,韓靜出事了,機器掉下來把手打斷了,還把別人也傷了,文麗一聽,急得不行,也不躲着了,急忙搭着這人的車回去了,來到家門口,人已經送醫院了,文麗又挺着個大肚子趕到醫院,這時候父親和韓靜的一個哥們正守着他,他臉色蒼白,手上包紮好了,用東西固定着,一點也不敢動,父親說,傷的那個也在另一個病房,韓靜的醫生說他得送縣城醫院,手上兩處粉碎性骨折,這邊做不了。文麗想着這下完了,孩子馬上出來了,韓靜也不曉得以後還能不能再做這個,傷到的那個還不曉得對方會不會賴上,韓靜哥們勸文麗先回去,他先去打聽一下像這種會賠多少錢,文麗回到家,下午韓歆放學回來了,看見媽媽回來了,特別的開心,屁顛屁顛跑到小賣部買了好多吃的,韓歆把吃的都拿給媽媽,只拿了顆棒棒糖自己吃,捧着母親的肚子問弟弟好久出來,文麗的心情特別焦慮,可是看着孩子這麼懂事,她又稍微平靜了點,她去簡單的做了點吃的陪着歆兒吃完寫作業,看着歆兒瘦瘦小小的樣子,文麗不禁落下淚來,這孩子一直都沒怎麼養好,連奶粉都沒吃過,就是因爲這樣身體一直不太好,這幾年文麗帶孩子有點經驗了,家裡也寬裕點了,文麗就長期給歆兒買着奶喝,還各種補品也買給她吃。 文麗由於快要臨產了,她就沒有時間去醫院照顧韓靜,姐夫就幫着照看韓靜,文麗媽不止一次說要記住姐夫的恩,本來該是韓靜家的責任,最後還是靠孃家這邊的親人,那個時候文麗特別討厭韓靜的父母和妹妹,他們沒有一點作爲,在文麗生韓騰飛的時候,韓靜也在那天做手術,這兩個苦命的人兒都身體上受着罪,母親和韓靜媽守着剛出生的孩子,韓歆看見父親幾天都沒在家,大概也知道出事了,她就特別懂事,幫着給家裡做事,幫着做荷包蛋,往洗衣機裡放髒衣服,文麗看着歆兒,心裡無比的愧疚,她也在自己手上捱了些打,有時候累得不行了,孩子又淘氣,就會忍不住揍一頓,想想自己以前發誓不能像母親一樣教育孩子,怎麼還是忍不住歷史重演,母親照顧了幾天,家裡忙着走不開就回去了,韓靜做完手術,爲了節省錢也提前出院了,加上姐夫也要忙他的事,回家也好和文麗一起休養,這樣韓靜的母親就得照顧兒子兒媳,文麗媽走的時候叮囑文麗,一定要坐好月子,月子出來得主要靠文麗抗大梁,佔主要的工作做了,醫生說韓靜得恢復一年才能做一些輕巧的活,文麗心裡清楚,這個月子肯定坐不好,果然沒幾天韓靜媽就又推脫說家裡忙不開要回去了,文麗和老人婆吵起來了,韓靜在病牀上聽着她們吵,文麗說“你不照顧我沒關係,但是你的兒子也不管,醫生吩咐要照顧好他,才恢復得快點,得每天用熱毛巾敷敷縫針的地方,然後還得揉關節和肌肉,不然肌肉會萎縮”老人婆說“我一把年紀了滿身沒有力氣,我沒有力氣來做這些”,文麗看着韓靜,韓靜臉上本來沒有血色,現在更是陰鬱得可怕,文麗突然特別的心疼韓靜,她說好好好,你走吧,我自己照顧韓靜,文麗給孩子喂完奶以後就去燒熱水,歆兒就把水壺拿過來,幫母親灌熱水,文麗很擔心歆兒被燙着,剛生產沒幾天文麗身體還是虛弱得很,歆兒就端來熱水幫着給父親敷傷口,幫父親揉一揉,晚上的時候韓靜對文麗說,等孩子睡了你過來,我們說說話,韓靜由於有傷,不能和文麗孩子睡在一起,文麗忙空了,輕輕坐在牀沿上,看着韓靜,眼前這個瘦弱蒼白的男人,以前是多麼的生龍活虎,韓靜也看着她,眼裡有光閃着,他神色裡滿是愧疚和感激,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文麗這一刻無比的疼愛這個男人,她問韓靜“你到底愛我嗎”,韓靜點了一下頭就把她攬在懷裡,韓靜告訴了她許多往事,聽起來和她的童年都是差不多的,不過韓靜比文麗腦袋瓜子靈光多了,他小的時候也要去拾柴火,那時候的家庭全是土竈,柴火很緊缺,山上的茅草都會割得精光,文麗拾柴火的時候經常拿本書,割了柴草就在山上看會兒書,韓靜告訴她他的柴根本不用自己去拾,都是打撲克牌贏來的,他的書包裡的零食隨時有,都是贏別人的,文麗知道韓靜本來是考上高中的,但是家庭窮,就沒有讀了,韓靜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一樣,經常鬧架,他母親脾氣比文麗母親有過之而無不及,說氣極了抓住自己的頭髮使勁扯,韓靜的父親也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的人,常被人欺負,母親也會爲了土地和人吵鬧,只是父母對孩子不會棍棒教育,特別他又是個男孩,父母總還是比較慣着他,他以前還是吊兒郎當,很乾了些行當,去鑽過井,工地上打過雜,後來在工廠學過修車,韓靜對文麗說,父母這一代的思想太落後,不要跟他們計較,他們養我們也很不容易,可是文麗的心裡卻不這麼認爲,她覺得思想應該是可以改變的,古話說樹挪死人挪活,愚昧的人冥頑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