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賀賀雖然嘴上說得厲害,但是由於要去調監控的話,還必須要輔導員簽字,學校纔給看,這就很麻煩了,賀賀不敢去找輔導員,於是這件事就一拖再拖。
直到賀賀已經新買了一把傘,她都還沒有鼓起勇氣去查監控,於是這件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
在這件事徹底被大家放下之前,聞曼一一刻不停地叨叨叨,然而誰也聽不到她的警告。
行唄,死就死唄。
賀賀不知道其她室友是怎麼想的,但她有時候還是會想起那天突然出現的不知名的盆裡的東西。
上廁所前必須做的一件事就是確認廁所的窗戶有沒有關好。
經常性地,賀賀都必須自己把窗戶關上,可能是其她室友上了大之後,要開窗戶散散味,然後就沒有人關窗戶了。
但是2333寢室是在二樓,雖然不像一樓那樣很容易被外面的人偷窺,但是也不算太安全吧,賀賀有點累,覺得大家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這點無奈和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想法,累積到那天晚上賀賀突然醒來,感到尿急於是爬下牀衝去了廁所的時候。
廁所門也是有磨砂玻璃的,很普通的那種衛生間的門,中間是玻璃,上下都是斜着的那個隔斷,從廁所裡面可以輕鬆看到外面的人腳。
這樣的場景,白天賀賀蹲廁所的時候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可是這一次,她蹲在廁所,不知所措,涼意從背脊後瞬間竄了上來,雞皮疙瘩遍佈了她的身體。
她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就停在廁所門前的那雙腳,不是宿舍其他三個姑娘的拖鞋,而是一雙長而寬的男士球鞋。
賀賀害怕得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知道那個男人或許已經看到了她在裡面,但是她依然不敢出聲,害怕自己的聲音刺激到男人,從而讓他破門而入。
或許男人只是在試探,如果自己沒有注意到的話,或許他就會放鬆下來趕緊離開了。
學校的廁所門只是一個橫扣,賀賀不敢想象它究竟能否抵擋一個男人的衝撞。
門外的腳一動不動,看他腳的距離,他近乎是趴在了門上,賀賀不敢移開視線,也不敢動作,她依然蹲在便池上,連褲子都因爲不敢動彈而依舊垮在大腿上。
突然,賀賀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如果是要等她出去,那這個男人爲什麼要靠這麼近?難道他不清楚這個衛生間的門,下面是可以看到外面的嗎?
!!!
下面可以看到外面?!上面同樣可以看到裡面!
因爲女生大多身高都比較矮,能夠達到從廁所門上方看進去的人少之又少,校方選擇這樣的門也還爲了保障學生的安全,以免學生在裡面出事,外面的人卻因爲開不了門而不清楚。
但真正用到的人一屆最多也就單位數,所以賀賀最開始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然而賀賀感覺自己寧願沒有記起這一點,因爲她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了,驚恐的尖叫聲即將要突破手掌。
賀賀低着頭,死命地捂住她的嘴,頭頂,來自廁所上方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良久,賀賀眼淚把手都打溼了,門外的男人終於有了退意,賀賀豎起耳朵,她想或許這個男人不知道她看見了?
不管他知不知道,只要他走了就好。
賀賀終於聽見了門輕微響動的聲音,她腦海裡浮現出了男人小心翼翼地開門離去又關上門的樣子,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蹲了太久,賀賀剛站起來就覺得兩眼發黑,身體一晃,腿也麻了,她趕緊伸手扶住了牆壁。
緩了緩,又等着自己的腿恢復,賀賀才踩了沖水打算儘快衝回牀上,要是打擾了室友,更好,她覺得自己真的需要聽到室友有活力的聲音,哪怕罵她,她也覺得安心一點。
雖然知道那個男人已經走了,但是賀賀還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氣纔打開廁所門,手也顧不得洗了,她飛快地就要衝上自己的牀,然而剛從陽臺走進漆黑的屋裡。
渾身的寒毛盡綻,她瞪大了雙眼,嘴立刻大張,她什麼也顧不得了,那個男人就站在她上牀的樓梯口處,他在等她!
她要叫醒張一芳她們,她們四個一起,這個男人肯定就不敢再做什麼了。
腦子裡的打算轉了一圈,嘴纔剛剛張開,她就被男人拉扯着壓在樓梯上,頭被狠狠地扣在木質的樓梯上,賀賀太絕望了。
她大張着嘴,卻因爲太害怕而發不出聲音,眼淚、口水通通不受控制。
但是賀賀自己卻不知道,她不斷地喊着張一芳,喊着藍雲燕,一遍一遍地做着口型……
至於聞曼一,非常悽慘的是,因爲她始終都必須坐在藍雲燕的頭上,並且無懼世界的重力。
因此頭歪着頂着牆睡得安穩的藍雲燕,讓聞曼一在每一個深夜都能欣賞到黑黢黢的美麗天空。
但是聞曼一也滿足了,至少她靠的這面牆還算薄,不會讓她躺在牆裡面。
正因此,在屋外的聞曼一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賀賀猛地睜開了眼睛,在害怕中,即使她聽見外面有早課的同學嘈雜的聲音,聽見室友熟悉的呼嚕聲,也還是下意識地扯上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只一會兒,空氣不流通而產生的氣悶讓賀賀從恐懼中回過神來,她試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頭,在發現沒有危險後,她把兩隻手也伸了出來。
是夢嗎?太真實了。
今天沒有課,但賀賀也沒辦法再睡下去了,她睡不着了,於是賀賀背靠着牆,等着室友們起來,好把這個嚇人的夢講給她們聽。
賀賀特意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提醒自己千萬別忘了,這個夢太有必要講了,肯定是最近發生的事才讓她做了這樣的夢。
夢裡的恐懼,賀賀還可以清楚地回憶起來,但是正因爲她發現是夢,才又可以一面覺得害怕,一面又感到十分刺激。
還不夠明亮的清晨,賀賀睜着眼睛等待着。
終於,她聽見張一芳、鄭馨起牀的聲音,藍雲燕一向醒的早,大家都在下面嘻嘻索索地做着自己的準備了,賀賀有些興奮有些迫不及待地坐在自己的牀鋪上,跟大家講起這個夢來。
剛說到,她發現廁所門外有一雙腿時……
張一芳煩躁不滿還帶着憤怒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分享,你煩不煩啊,別說了好嘛?這樣我去廁所都有陰影了。
聞曼一聽着張一芳暴躁的聲音,皺起了眉頭,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賀賀說的並不是夢。
因爲……
張一芳並不理解賀賀因爲之前害怕過了頭如今的興奮模樣,她只覺得討厭,一點兒也沒顧及賀賀想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她的夢的心情。
而賀賀也因爲並沒有特別在意張一芳對這些事情的害怕,所以毫不隱晦地就說了。
坐在上牀的賀賀有些尷尬,她想說點兒什麼緩和氣氛,但是心裡面也覺得難堪委屈和生氣,沒有人幫她說話,大家都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可能,真的沒有人想聽她說。
藍雲燕坐在自己牀下桌子前,既不理會賀賀說的夢,也對張一芳的陡然發怒沒有反應,她極爲噁心地用酒精擦着自己的腳。
她是下牀最早的人,賀賀跟她睡在同一邊,共享一個上牀樓梯,她實在想不到樓梯上那小攤水除了賀賀還能有誰留下,肯定是她。
賀賀本來人品就不怎麼樣,廁所裡她的沐浴露肯定是經常被她偷偷用的,她就是懶得跟她計較而已,真噁心。
一大早的好心情就被腳下的觸感給毀了,藍雲燕翻了個白眼,活該,就該讓賀賀被人懟。
盤腿坐着的聞曼一搖了搖頭,這本來是非常容易處理的危機,然而這一寢室的姑娘看似和諧,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這樣勉強忍耐下去,錯過了所有應該注意的徵兆,怪不得都是將死之人。
……
賀賀生起悶氣來了,她覺得張一芳對自己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就算真的害怕,也可以平靜地說不想聽,或者自己離開就是了,爲什麼每一次都要這麼暴躁呢?
張一芳也很生氣,對賀賀從早到晚都沒有好臉色。
藍雲燕和鄭馨一如既往地親近、聊得來。
賀賀和張一芳的冷戰持續了好幾天,藍雲燕對賀賀的惱怒在當天下午就結束了。第三天中午,賀賀一個人去食堂吃飯,其她三個姑娘都點了外賣。
回到寢室門口,賀賀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鑰匙,她停在門口,剛想敲門,就聽見裡面張一芳的聲音,還有她自己的名字。
我真的覺得賀賀好自私啊,我從開學第一次見面就說過我很不能接受那些嚇人的事情,她還偏偏要跟我講這些,她以爲她是在開玩笑嗎?這種方式太讓人討厭了。
張一芳對她的吐槽說得毫不猶豫,連一點卡殼都沒有。
賀賀站在原地,既沒有離開,也沒有伸手敲門。
裡面的談話繼續了,但是換了一個聲音,有點甜美屬於鄭馨的,用張一芳曾經和她吐槽過的是鄭馨刻意裝出來的那種聲音,她說,但是我覺得也可以理解吧,因爲大家都沒想過你會這麼害怕這些東西。
張一芳很快接着說,雖然是這樣,但是你們就不會在我面前說這種嚇人的東西,就只有她,我真是要受不了了。
藍雲燕笑着說了一句,因爲我們雖然不害怕但也不喜歡,賀賀本身就很喜歡那種驚悚恐怖的事情嘛,你們做了這麼久的朋友,我以爲你應該提高你的接受度了呢。
怎麼可能,我永遠都接受不了的。張一芳大聲說。
後面裡面又聊了一些,賀賀整個人都僵硬在那裡,她覺得她應該要衝進去質問張一芳,爲什麼要這麼詆譭她,她又不是故意要嚇她,對她來說,那個夢既然是夢就根本不嚇人啊。
但是賀賀舉起的手還是沒能敲下,這樣太尷尬了,而且萬一她們倒打一耙,她不就要被潑髒水了嗎?
她要不就當自己沒聽見好了吧。這樣的猶豫一直到藍雲燕說出前幾天她踩上的那灘水跡爲止。
賀賀瞬間被那天晚上的恐懼重新席捲,她突然扭頭直直看向天花板上的攝像頭,眼睛一眨也不眨。
——————————————————————
聞曼一從自己的連接倉醒來,對於自己的失敗她早就預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