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陰,異樣的暗淡灰濛,在整一個下午,欲來的雨似在躊躇很久之後始終還是不願落下,似這種陰鬱低沉的時候永遠少不了音樂,溫暖在聽.的aphrodite。、、
阿普羅狄,又譯作阿芙洛狄忒,羅馬神話中宙斯與狄俄涅的女兒,掌管人類的愛情和婚姻,亦即以美麗著稱的女神維納斯。
溫暖不知道這是連日來所聽的第幾張碟,因爲它,她想起了古老的理想王國,已經消失的阿特蘭提斯,米蘭昆德拉曾經如是說:
“很久以前,美就已經消失,它滑落到喧囂的噪音之下——語詞的噪音,就像傳說中沉入大西洋底的阿特蘭提斯島。惟一還留存下來就是語詞,年復一年,它們的意義越來越失去了明晰與簡潔。”
從當年離開後,她就開始厭倦言語,曾經有半年裡她隻字不說,這許多年來她唯一隻喜歡音樂,一個人安靜的世界裡,只有音樂纔是她永恆最好的伴侶。
落地長窗外的天空終於飄起了雨,撲打在樹葉和樓牆上,如絲如線,綿綿不絕地低低淅瀝,不知道爲什麼心情那樣抑鬱,也許因爲雨,也許因爲這首帶點憂傷的低迴曲子。
阿普羅狄,那個美麗的維納斯,許盡人世蒼生的愛恨仇情,卻在神的天界裡最終也許不了一個圓滿給自己。
百無聊賴,她手中的遙控器把可以連播八碟的cd機翻過另外一張,這次是氣質神秘的北歐女郎在唱,shouldmatter。
這沒有什麼,
我將做和已做的,
和我的心一樣深,
你始終是恆久不變的唯一。
我聽到你如是說,
可我想你根本不知,
我希望我能夠是你最忠誠的。
shouldmatter,此時此刻仿似唱出她後悔了半世的心,有那麼一瞬她想拿起電話撥給佔南弦……然而最終還是心怯,放下一整天都抓在手裡的手機,對着空氣無能爲力地合上了眼睛。
薄一心有一點說得沒錯,的確,她懦弱。
她的愛情和勇氣在碾轉多年間早已消磨成灰,只剩下一點猶未肯徹底死心的餘燼,即使把它扇旺,也未必能感動佔南弦已冷硬如鐵的石心,但如若失敗,則一定會反噬她這一生。
所以,她非常懦弱,一直以來不敢踏出真正關鍵的那一步。
只是薄一心已清楚地讓她知道,佔南弦恨她的退避,他強硬的自尊心不會容許自己對她再有任何表示,若她選擇再度離開或繼續沉默,一切,極可能會就此成爲定局。
她不肯定自己對他的愛能否克服內心深處的恐懼,因此生再不想重回那段漫長黑暗自我療傷的日子,然而這也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讓她惶恐不安的是,她不知道他對她的餘情是否真的足夠讓他徹底拋開從前。
他對她一步一步地撩撥招惹,向她索求無條件的全然付出,卻從來沒有說過——哪怕是暗示,他以後會和她一起。從來沒有。有沒有感情是一回事,兩顆傷痕累累的心重逢後能否再度在陽光下開始,是另一回事。
大概就是這點,讓她患得患失,始終卻步不前。
一遍復一遍,依然還是那些曲子,在已近停下的微雨中不見斜陽,惟有獨自的阿普羅狄。
當夜幕降臨,她終於還是起了身,換過衣服,開車出去。
漫無目的地在華燈初上的潮溼天空下游走,擦過高樓霓虹,滑離茫茫車流駛上不知名的路,當意識到越走越幽靜,車道漸闊而兩旁林木漸蔥鬱時,已經停在了半山洛陽道一號緊閉的閘門前。
熄了引擎,她伏在方向盤上瞑目許久,之後才疲憊地擡起頭,張開眼簾時看見遠程電子控制的閘門正無聲地自動打開,鑲嵌在門柱上監視器的液晶屏卻依然黝黑,沒有閃過任何光影。
發動車子,雙手把在方向盤上,她久久沒有動作。
到底應該進去,還是掉頭離開?
躊躇一刻之後她作出了決定,咬咬脣,把車子緩緩退後,方向盤往右一打,再不猶豫直接駛了進去,世事不能重來,所以她沒有任何機會改變過去,她唯一可以做的,僅僅只是努力嘗試將來。
當從後視鏡中看見閘門迅速合上,再回頭無路,她的心內反而有種豁出去後的輕鬆。
林木與草地在車燈外一一隱去,生或者死,得或者失,就這樣了。
遠遠便看見一道人影站在主宅外,以全白樓層作背景,空曠的草坪,橘黃的鐵藝路燈,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從車裡下來。
浴雨後的微風帶着青草氣息拂起他鬢邊髮絲,有幾縷墜落,似遮未遮着眉下那雙幽潛的眼,瞳色非常暗沉,深如黑夜沒有盡頭,眸心交織着長睫陰影和淺淺橘波形成奇特光影,彷彿透出一絲飄忽情緒又顯複雜無邊。
他的眸光那麼異樣,如深海旋渦,以至後來她一直記得這夜他的眼。
“爲什麼來?”他平靜地問。
“對不起。”她早應該親口說出這一句,“對不起,當年是我傷害了你。”
“我不想聽這個。”
“那枚印章,請你再送給我一次。”溫暖的弦,在事隔多年以後,你可依然還是我的弦?
“我不要聽這個。”他說,薄脣漸抿。
“我看了報紙上薄一心和潘維寧的照片,那是在金壁王朝是嗎?潘維寧想害我是因爲他想把我從你身邊趕走去成全薄一心,而薄一心之所以想害我,其實不是因爲你,而是她以爲潘維寧真的追求我,還有你一而再強調不許我接近潘維寧,是因爲你早知道薄一心現在愛的人是他,是這樣嗎?“
“我不要聽這些!”他一把將她壓在車門上,人隱隱焦躁,“告訴我,你爲什麼來?”
半垂的長睫內升起霧汽,她低低地問,“你呢?你爲什麼開門?”
他的右手倏然握上她的脖子,力道深了又淺,似極力控制,最後以額抵着她的額,如絕望的困獸嘶啞了聲線,似脅迫,似誘哄,還似懇求,“就一句話,有那麼難嗎?乖,快說,快告訴我。”
最後的心理防線被他夾雜着痛苦和渴望的急切全然扯斷。
她抱着他,顫聲輕道,“我愛你,真的愛,愛到不敢再愛的地步。”
他剎時再也不動,全身每一寸線條都變得極其僵硬,任她雙臂環抱着自己的腰身,整個人呆呆地全然失去反應,彷彿不相信耳中所聽到的這些說話,又彷彿一顆心在石化了一千八百年後,終於還是等來了她親口說出這一句,無邊往事一幕幕歷歷在目,此時此刻的他心底毫無歡欣,惟只覺大悲大慟。
她伏在他胸前,因強抑心間直衝眼眶的酸澀而沙了嗓音。
“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遇見什麼人,不管經歷多少事,不管我身在何方……我愛你,從來,從來沒有變過。”
他幾不可察地擡了擡肩,將她感覺到他動作而想擡起的頭壓回自己的胸膛,他的手臂終於環上了她的背後,把她緊緊箍在懷內,力氣之大似渴望就這樣把她勒死了讓這一刻定格成永恆,永別過去。
夜色靜謐,不遠處傳來一兩聲蟲鳴,然後是風過樹梢的微沙之音。
她悄然止住了微滲的淚,隔着一層襯衣她手掌下緊貼着的他的肌理,也慢慢恢復成了韌軟。
他終於開口,說話很輕很輕,“爲什麼現在纔來?爲什麼現在才說?”
拂在耳際的氣息,輕到她需要確認,“什麼?”
“爲什麼讓我等了那麼多年?”
“我——”臉龐被他熱燙的頰線擦過,他堵住她的嘴將她壓向車門。
後腰被車把猛磕得生痛,她試圖把他推開一點,這輕微的牴觸動作卻如導火線一樣使他的情緒在瞬間爆發,他全身線條再度僵硬,掣住她的手幾近發狂地卷咬她的脣舌,兇猛到令她無法呼吸,下一秒臀後傳來接觸到金屬的冰涼,那種冰涼感迅速傳遞到她被外力強硬擡高的大腿。
剎時她的緊窒被逼張到最大容限,他一寸寸無情地推入直至把她完全漲滿,她咬緊牙關,掂高着地的腳尖嘗試舒緩不夠潮潤的難受充塞感,而他忽然抽動,剛硬牽扯她緊絞着他的內壁引發尖銳撕痛,她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因此而緊縮,忍不住叫了出聲,“弦……會痛。”
“你有我痛麼?”傷心到了極點的反問讓她幾乎澘然淚下,她被勒抱得喘不過氣,只在耳際聽到他恨極的輕輕悲鳴,“爲什麼狠心到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南弦……”她痛得苦叫,耳朵中收進他的說話,意識卻被他的抽扯撕得全然渙散,無力地攀住他的肩頸,她強忍得額上滲出了汗,“別再動……”
他在激喘中停下所有動作,“第三件事。”
“什……麼?”
“你許諾我的三件事,現在,第三件。”
“哎……你……你說。”
“這一生,不許有別的男人。”
她一怔,別的男人?他已然動作,“快答應!”
“你……”
他猛然加劇,毫無耐心,“別廢話。”
她的思維被震得無法集中,雖不再扯痛卻因他過快的速度而仍難消受,理智散失的她睜不開眼,徒留的反應是順承他心意,“哎……好……”
脣邊彎出絕美的淺淺微笑,他終於緩下節奏,嗓音輕如夜魅,“吾愛,這一次,我會好好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