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沒有走出太遠,下到一樓又見到潘維寧,他坐在吧檯的高腳椅上和調酒師聊着什麼,她似急不可待逃命般的匆忙令他再度微訝,轉眼看見在她身後不遠大步跟上來的佔南弦,心念乍掠,他起身走進一前一後的兩人中間,擋在了佔南弦面前。
溫暖在幾步後剎住雙腿,微愕回首,看着兩人。
佔南弦神色不變,淺淡地勾了勾脣,“借光。”
潘維寧眯眼一笑,“佔總不是去了巴黎試婚紗?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心不喜歡巴黎的款式,我們打算過段時間再去米蘭看一看。”
溫暖轉身想走,佔南弦即時伸手抓向她手腕。
同一瞬間潘維寧襲向他橫在半空的手臂,他驟然擡高避開潘維寧的攻擊,溫暖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疾扯入懷,一股柔力使她雙肩閃電般一百八十度大轉,她擋在了他身前面向着潘維寧硬生生收在她鼻尖前一寸的拳。
潘維寧又驚又怒,“你算什麼男人!”
佔南弦脣弧若燦,似贊還譏,“你還真是個男人。”
輕描淡寫的一句說話不知爲何卻讓潘維寧即時啞口,當場回不了嘴,眼睜睜看着他將溫暖強行拖出門去。
將她塞入跑車,疾駛上路後佔南弦撥打手機,“一心?我離開一下,晚點回來接你。”掛了電話他冷冷開口,“你習慣性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好一會溫暖才反應過來是對她而說,“什麼耳邊風?”車窗外路況還算熟悉,雖然不知他會帶她去哪裡,但似乎不是打算賣掉,她也就安靜地坐在位置裡。
“我有沒有叫過你離潘維寧遠一點?”
她即時反駁,“我從來沒有離他近過。”
他一噎,“除了頂嘴你還會什麼?”
“我是不會什麼,尤其不會拉女人到身前幫自己擋拳頭。”
他嗤笑出聲,“只有神志不清的白癡纔會爲了女人爭風吃醋在公衆場合大打出手。”
“哎,我忘了閣下是出了名的人面獸心——不好意思,說錯了,是冷麪智心。”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忍氣回腹,一隻手肘擱在車窗外,臉微別過去,脣邊慢慢彎出一抹淺莞,還以爲她真的修煉成金剛不壞之身再也沒有火性,原來也不過只要身體虛軟意志薄弱就會跟從前一樣容易被撩起。
彷彿從心底最深處滲上來一絲愉悅,柔和了他極其俊美的五官,神色自如中似笑還含,神情引人致命,大概任何一個女人見了此時此際的他都會抵擋不住那異樣魅力,直看得溫暖心內柔腸微微百轉,怔怔然移不開視線。
車子回到淺宇,卻是駛入附樓的地下二層,她奇怪,忍不住問,“週末餐廳不開吧?”而且現在都幾點了?就算是平常也早已下班。
“餐廳不開還有私人廚房。”看她不動,他翹脣,“胃不痛了?”
“再痛我也不敢上去。”她淡掠他一眼,免得到時候又一頂意圖勾引佔大總裁的帽子蓋下來,那麼大的罪名她一個小小的秘書擔當不起。
他砰聲甩上車門,徑直走向電梯,頭也不回拋下一句,“溫暖,你最好別在此時此刻和我恃寵生嬌。”
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咬了咬脣,站在原地進退維谷。
站在電梯前,他側首看來,“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自己走過來,二是我過去扒了你的裙子打一頓你再自己走過來。”
她被逗得想笑,死死忍住纔沒有破功,終於慢騰騰地挪步過去。
到了六十六樓,剛出電梯他的手機響起,隨口和她道,“開門。”
她一怔,他已走到窗邊講電話,她望向電子密碼鎖,遲疑了一下,擡手按下零九零九,聽到輕微的一聲咔嗒,她試試推去,門扇應手而開,門後視野非常開闊,感覺上象一眼望不到盡頭。
仔細一看才明白那奇特感原來來自於設計,舒適空間內沒有任何作間隔用的白牆,不管是電視牆,客廳,書房還是餐廳和廚房,全是以幻彩璀璨的琉璃磚藝術造型巧妙地分隔出完整區域,半開放式的臥室裡一張大牀依着玻璃幕牆放置,入門瞬間視線穿透玻幕溶入夜空,燈亮後玻幕如鏡,更把房中一切原形折射使空間放大不止一倍,影影幢幢使人覺得看不到盡頭。
佔南弦給她衝了一杯熱巧克力,“先暖暖胃,我給你做蛋炒飯。”
茶几上隨意擺着報紙和電視遙控器,書房裡隱約可見手提電源線接口的螢螢藍光,許多細節顯示這間套房並非閒置,而是有着人煙氣息,她想問他是不是住在這裡,話到嘴邊又覺得問題過於私人唐突,終於還是沒有出口。
幾分鐘後他端着炒飯出來,因爲空腹過度,她也沒有多吃,只六七分飽便放下了匙子,趁他在沙發上看報紙,她端着飲品隨意參觀,走進書房時她傻了眼。
靠牆一字排開頂天立地的銀色金屬架上,看上去約有幾千張CD。
她隨手抽出,風居住的街道,再一張,Yanni的IfIcouldtellyou,如我可告訴你,隔幾格見到喜多郎的Matsuri,太鼓,然後是法語的Indescribablenight,夜色迷離,輕悄如絲的吟然。
再來是PacificMoon和平之月的所有專輯。
那首BambooDance,竹之舞,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湖裡的清音出塵入心,還有Exodus,出埃及記,聽過的人都知道彈奏者馬克西姆的傳說,在戰火紛飛中,被困在地窖裡他仍堅持每天練琴七小時。
梭巡的眼光落在一個名字上,鄭源,她慢慢抽出CD,專輯名愛過的人。
“這張專輯不錯。”背後傳來低低的說話。
她隨口問,“哪首最好聽?”
“爲愛停留。”頓了頓,“不過,我常聽的是……曾經愛過你。”
在他看不見的胸前,她的指尖微微一顫,輕輕打開透明盒子,拿出歌詞,找到曾經愛過你,入目便見幾行字句。
傻傻的想了很久,
卻依然想不出分開的理由,
你走的時候用沉默代替了分手。
是你太殘忍還是我太認真,
如果愛情可以瞬間忘記,
我又何苦那麼的愛你。
她慌忙疊好放回原位,轉身時卻撞入他已等候許久的胸膛,淺淺的呼吸拂在她耳際,一聲惆悵的低喃輕得她幾乎聽不見,“爲什麼?”
她屈起手臂抵在兩人之間,別開頭不敢看他。
“告訴我,爲什麼?”
她靜默,然後聲音和髮絲一齊低了下去,“我還以爲你已經知道。”
“只除非是你親口告訴我,否則在我心裡,當年永遠是個解不開的謎。”
“現在談這些還有意義嗎?”都已經事過境遷,兩人的身份也早已不同往日。
“至今我還是想不通,到底什麼原因讓你當初那麼殘忍,是別人比我更重要?還是你對我的感情不夠深?告訴我哪個纔是答案。”
“你別這樣……”
“你還希望我能怎麼樣?”
他話聲中的挫敗和一抹自嘲的淺譏讓她變得異常難過,她艱難道,“對不起,當初是我的錯,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那麼做,這十年裡無時無刻我寧願死的是我,而不是……如果可以回頭,如果可以重來,如果一切的一切可以補救,就算讓我剜肉剔骨萬劫不復地去換我也願意……”
她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他不知道……這些年來她揹負的是什麼。
沉默半響,他嗓音輕柔,“已經太遲,我不會原諒你,永不。”
眼內迅速凝起霧汽,她側首,他的脣在她嘴角擦過。
“所以我也從來沒想過請你原諒。”她說。
“是啊,你從來不想……知不知道就因爲你不想,什麼都不做,一切纔會發展到今天?”
努力驅散眼裡的薄霧,她輕輕笑了笑,“那你想我怎麼做?你說,只要我能做得到,不管怎麼樣我都答應你。”他便是要想她的命都沒關係,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
“真的?”
“是。”
他解她的襯衣釦子,“那就先把你自己給我。”
她無措,抓緊他的手,“不包括這個。”
“不包括?那告訴我,除了你自己你還能用什麼來還我?”
她擡起水眸,“我不打算還你,我欠你的根本還不了,所以這一世裡不打算還了。”
他凝視她良久,“可以這麼無賴嗎?”
忽然想起朱臨路說的周芷若和張無忌,她脫口而出,“不如我答應你三件事,好不好?”
“玩什麼把戲。”他凝視她,見她神色認真,他笑了笑,“好吧,那麼第一件,我再次和你強調,絕不能和潘維寧來往,別問爲什麼,只要按我的話去做。”
“好。”
“第二件,去和朱臨路分手。”
她啞了啞口,懊惱道,“你不能這樣。”
“我能。”
他強硬的口氣將她惹出了一絲脾氣,“那你是不是也會和薄一心分手?”
脣線一彎,他笑得極詭魅,“是你欠我,我有欠你嗎?”
她堅持,“別的都可以答應你,這點不行。”
“我警告你別再爲了任何人尤其是他和我不歡而散。”
“南弦!”
他不爲所動地看看錶,“他們應該快結束了,我送你回去拿車子。”
“走吧。”她長舒口氣。
他卻忽然將她按定在原地,在她的猝不及防中吻將下來,有些迫切還有些狂熱,長久,將她緊緊抱在懷內,他輕聲低喃,“想我嗎?”
額頭抵着他的心口,她想說,每一天,十年來每一天都在思念,然而肺腑內酸意氾濫,滿盈得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