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域人！”
慕容傲風定睛一看，大喝道，“準備放箭！”
阮璟熙頭痛的厲害，看着那疾馳的女子，很是熟悉，卻腦子一團亂麻，根本想不起這人是誰？
“放！”
萬箭齊發，鶯兒踏馬而起，手中只一隻摺扇，仰身一轉，那些來勢洶洶的箭便齊齊折斷，發出清脆的聲音。
可是終究寡不敵衆，當第二波箭朝鶯兒攻擊過來之後，阮璟熙終於察覺到了什麼。
“住手！”
離弦之箭怎能收回！
看着瞬間被刺穿的身影，阮璟熙瞳孔收縮，竟隻身躍下了城牆，接住了迅速下墜的鶯兒，兩人雙雙落地，阮璟熙顫抖的去摘擋在他面前的面具，感覺，心都在顫抖。
手腕被抓住了，阮璟熙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聲音顫抖，卻滿是肯定，“鶯兒……”
鶯兒這才放開了阮璟熙的手，任由他將自己的面具摘下，面色蒼白，嘴角的血柱不斷的流出，染紅了她粉紅的衣裙。
淚水衝上眼眶，阮璟熙顫巍巍的撫上鶯兒的臉頰，“爲什麼要戴着面具，你怎麼這麼傻！”
鶯兒嘴角扯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貼在阮璟熙而上，柔柔的道，“你認出了我，我……自由了，還有，我……愛……你……”
頭重重的砸在阮璟熙的肩膀上，鶯兒就這樣帶着幸福的微笑離開了這個世界，沒有遺憾了，阮璟熙認出了她，她自由了，她跟自己最愛的阮璟熙告白了，也就能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緊緊擁着在沒有動靜的鶯兒，阮璟熙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失聲痛哭，她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她纔剛得到自由啊！還沒好好享受屬於自己的時光，還沒接受他的告白……怎麼能就這麼無情的離開他！
“鶯兒！”
仰天長嘯，阮璟熙這樣悲涼的吼叫，令城內的士兵不由的渾身一顫，這種撕心裂肺的嚎叫，是要在心裡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殿下。”寧一來報，表情有些悲涼，花千夜正守在玲瓏身邊，並未應答，“鶯兒她在生命最後一刻，贏了你的賭。”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便是鶯兒想要的自由？用生命來換？”
寧一無言，轉身離開了，也將眸中無盡的痛苦深深掩埋，“寧一，我去尋我的自由了，你要加油，找到個喜歡的姑娘，然後也要拼一下喲！”
擡頭望着並不太足的日光，企圖將眸中的晶瑩曬乾，卻是因爲刺眼，將淚流了個乾淨。
戰爭，本就是死亡的代名詞，人們永遠在追求着所謂的和平安寧，卻是往往陷入無盡的憎惡戰爭之中，這，便是命。
雲流靜靜的坐在草地上，感受不算太溫暖的陽光，好像整個世界都亮了。
“這時候倒想起吃酒了，你還能不能在消沉一點。”
又是一口，阮璟默狼狽的趴在桌子上，連瞟都沒瞟一下來人，繼續喝着。
鏡心一怒之下將阮璟默打倒在地，“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有一國之君的模樣！爲了玲瓏頹廢成這樣，早知如此，你當初爲什麼那麼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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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亂擦拭了一把嘴角的血漬，阮璟默依舊無言，拿起酒杯就要喝，便被鏡心又是一拳給直接從窗戶打飛了出去。
“若是玲瓏看到你這樣，在天之靈都不會安生了！”
“那就讓她來找我啊！”阮璟默突然大吼，“讓她來見我一面，告訴我這些！哪怕是罵我打我！叫她親自來啊！”
鏡心被這麼一吼愣了愣，隨即竟嗤笑出聲，走到阮璟默面前道，“前幾日花千夜來找我，說是玲瓏臨死前叫他沒事就來陪陪我。”
心中一陣酸楚，果然，什麼時候都是這個玲瓏丫頭最惦念着自己，其他人，早就將他忘了個乾淨。
“玲瓏到底是怎麼死的！”
看着頓時來了精氣神的阮璟默，鏡心無奈的嘆氣，搖了搖頭，“花千夜並未告訴我，只是說她死前叫鶯兒給自己化了妝，還特意戴上了一對耳環，想必是你送她的吧。”
阮璟默雙手掩面，無言。
“他說如果見到你，叫我轉告你，玲瓏死的時候很安靜，是在他懷裡安靜的睡了過去，看着草原的風景。”
抽噎聲響起，鏡心自知不用再說什麼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想玲瓏說過的話，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帶着她的希望，好好活下去，整頓這個國家，默顏！”
淚水順着指縫流出，鏡心離開了，阮璟默卻一直在原地失聲痛哭，所有人都是說的輕巧，沒有了玲瓏，他又怎麼能夠好好活下去，又哪裡會心思整頓這個國家！
不知過了多久，鏡心竟然又走了回來，看着蜷縮在角落的阮璟默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璟默，我覺得有件事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至少這是玲瓏爲你做的。”
阮璟默一怔，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坐在圓凳上的鏡心，示意他說下去。
“從你們去西域那次開始，玲瓏爲了能讓你們平安返回默顏，失身於花千夜，雖然是無意識的。”他看到阮璟默的鳳眸不斷睜大，繼而又緩緩開口，“然後便是去雲南的時候，她在你們離開後獨自去了萬蠱湖，多虧了花千夜的幫助，才九死一生，卻也是因此染上了熱毒。”
阮璟默的臉色已然蒼白如紙，鳳眸中滿是痛苦，“她騙你喝下了萬蠱湖水，自己卻只剩三個月可活，爲了不讓你發覺，便叫雲可心將她體內的熱毒壓制，卻也因爲熱毒不能散發，直接減少了一個月的壽命。”
“那日玲瓏被陷害，完全沒有力氣抵抗的她就那樣被殘忍的捅了一刀丟進池塘，你非但沒有懲治花夕悅，反而將玲瓏置身大雨之中，她到了西域那日，便已然奄奄一息了。”
“爲什麼不早說。”
聲音沙啞，阮璟默渾身顫抖，像是壓抑着千百年的憤怒，這些事，爲什麼沒有一個人告訴他！
玲瓏爲了做了這麼多，最後連命都搭進去了，可是，他卻那麼無情的一次又一次傷害她，最後，竟然連一條活路都沒留給她！
“她怎麼會告訴你這些，我也是聽雲可心說的，可是如今雲流倒戈，雲可心失蹤，怕也是去了花千夜那邊，我不得已，這纔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你。”
猛的起身，“回你的靈山安享晚年吧，我會抽空看你的，等我處理完手下的事。”
“恩。”
看着阮璟默離去的背影，絕對沒錯，是憤怒，是嗜血！
鏡心嘴角勾起嗜血的微笑，不遠處，一隻烏鴉竟飛到了他的肩膀上，輕撫烏鴉黑亮的羽毛，鏡心淺笑，“戰爭怎麼能輕易結束呢。”
三天後，默顏傳出消息，夕妃不守婦道，與男人私通，並懷上孽種，賜腰斬。
百姓大驚，卻也只剩唏噓，如今皇宮除了那被打入冷宮的玲瓏之外，竟又空無一人了。
朝陽公主也到了出嫁的年紀，皇帝尋摸良人，才知她竟愛着死去的阮瑾瑜，皇帝念及兄妹情深，便允了她爲守陵人，一世不嫁。
事情很快傳到了西域，花道遠雖然心疼，卻本就處於戰事，花夕悅既然已經遠嫁他國，他也只能默默嘆息，別無他法了。
就這樣，百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小國更是遭到前所未有的殃及，滅國的滅國，吞併的吞併，輾轉反覆。
不斷的有人死亡，有人重歸戰場。
這隻有幾人懂得爲誰而戰的戰爭，就這樣斷斷續續的在休戰與征戰中持續不斷的上演着生死離別，馬革裹屍的悲慘場面。
江山何爲？不過是鮮血渲染的虛幻繁華一場……
五年後
“鳴金收兵！”
花千夜長劍一揮，一身銀色鎧甲在這漫漫雪地中灼灼生輝，大雪覆蓋了一層有一層的屍體，一灘又一灘的鮮血，試圖掩蓋着這殘酷的戰場，這人間地獄。
“殿下！”
寧一快馬揚鞭而來，臉色的喜悅難以抑制，花千夜倒是驚奇，這樣的人，原來也是真的能夠笑出來的。
“有什麼好事？”
“恭喜殿下，玲瓏姑娘醒了！”
花千夜呆住了，看着喜笑顏開的寧一，渾身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繼而仰天大笑，淚水難以抑制的奪眶而出。
默顏收兵的慕容傲風自然是被花千夜這笑給弄的七葷八素，看着那策馬疾馳離去的花千夜，眉頭緊鎖，便轉身回營了。
“玲瓏！”
踹門而入，花千夜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三步並兩步的跑進內室，一抹熟悉的身影便撞進了他的雙眸，亦是撞進了他的心。
正坐在茶桌旁優雅的喝茶的女子，一身素雅的白裙，三千髮絲不帶任何束縛的傾涌而下，將那本身就嬌小的身形包裹的嚴嚴實實。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玲瓏慢慢轉頭，原來是花千夜。
看他髮絲凌亂，鎧甲未卸，想必是剛從戰場狂奔回來吧，這五年，一直惦念着她的身體，又要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果真是苦了他了。
“我回來了。”
聲音溫柔的好似春日的暖陽，初夏的微風，毫無預兆的流進花千夜的心房。
淚，一瞬間決堤，他猛的衝向了玲瓏，一把將她抱住，竟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