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 第一卷_第二百七十八章 燈火之畔

蠻康聽得一怔,霎時間心頭火起,怒滿胸膛,暴吼一聲道:“是哪個王八蛋在亂放狗屁?!”暴吼聲中,他挺拔矯健的身影隨之一動,閃電也似,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飛掠而去。

緊接着便聽到幾聲驚呼,然後是打鬥之聲,瞬息間,已有慘叫響起。

洪欣對這一切無動於衷,她靜靜地站在祭壇之上,看着月色下荒涼的妖族部落,心裡忽然有一種蕭索之感。她並沒有去看蠻康打人,怔怔回眸看了一眼妖族王者雕像之後,徑自離開了這裡。

雪狼部族居住的區域,廳堂裡雪狼族人的聚會剛散去,洪戰和洪山禾走出廳堂,正打算要出去尋找洪欣,剛走到廳堂外的院落裡,便忽然聽到院落外響起腳步聲,腳步聲很輕,但對於他們來說,有一種異樣的熟悉之感。

兩人微微吃驚,不由得愕然相視。

隨即,便見冰涼月光下,一個苗條婀娜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夜風吹動她秀髮飄動,凝脂雪膚,顯得清豔動人,正是洪欣。

看到院中的爺爺和爹爹,洪欣也微微吃了一驚,下意識地頓下腳步。

“欣兒,”洪戰微微愣怔之後,便欣喜地叫道,“你回來了……”

看到洪欣,洪山禾心裡也總算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溫和之意。

不過,洪欣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們一眼,神情甚至略顯漠然,隨後也並沒有對爺爺和爹爹多說什麼,徑自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欣兒……“洪戰的欣喜頓時凝固在臉上。

洪山禾也微感錯愕,不過隨即卻是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房間裡,橘色燈火旁,洪欣雙手託着腮,靜靜地坐着,漂亮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縷縷悵惘之意。窗戶半掩着,清寒的夜風吹過,滿院荒涼的月光,彷彿水波一般微微漾動起來,瀰漫開一片銀白色的漣漪。

洪欣看着,怔怔地出了神。

沒過多久,在她房間之外,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不過洪欣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直到敲門聲響起時,她才發覺。

“咚咚”,並不重的敲門聲響起,隨即一個略粗的男子聲音道:“欣兒……你睡了嗎?”

聽到爹爹的聲音,洪欣霎時回過神來,微微一驚。

“欣兒……”洪戰又喚道。

洪欣輕輕呼吸一下,鎮定下心緒,這才站起身去開門。

“爹爹……”洪欣打開了門。

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強壯的中年男子,正是洪戰。

看到女兒,洪戰眼中露出溫和慈愛之意,道:“小丫頭,爹爹想和你說說話。”

洪欣只是輕輕抿了抿嘴,並沒有說什麼,側開身,讓爹爹進屋。

看着她微冷的臉色,與先前自己那個歡快可愛的寶貝女兒形象多有不同,洪戰不由得微微苦笑了笑,然後走進屋子,到桌旁坐下。

洪欣隨即也走到桌旁坐下,但只是靜靜坐着,低着頭,神情微冷,不說話。

看着她這樣子,洪戰又苦笑了笑,忽然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妻子來,他永遠都記得,妻子還活着的時候,生自己氣的時候,也是這樣。妻子的樣子,往昔的場景,在洪戰腦海中沒有絲毫模糊,還歷歷在目。但一轉眼,已經過去好多年了。靜靜回想着那些年的時光,洪戰心裡涌起思念的苦澀,悄然間,眼眶已有溫熱溼潤之感。

洪欣原本等着爹爹主動和自己說話,但沒想到,等了一會兒,爹爹也並不說話,這使得她不由微微訝異,擡起頭,看向他,卻見爹爹似乎正在回想着什麼,神情中透着傷惘之意。

見此,洪欣心裡輕輕一震,隨即主動開口,道:“爹爹,你在想什麼呢?”

聽到女兒的話,洪戰頓時醒過神來,下意識地用衣袖抹過雙眼,臉上立即露出了溫和的笑道:“沒想什麼。”

說得甚是言不由衷。

洪欣冰雪聰明,知道爹爹的心意,凝視着他,道:“爹爹,你是不是想起孃親了?”

洪戰只是有些苦澀地笑了笑,並沒有否認。

洪欣眼中隱隱閃爍起淚光,靜靜道:“我也好想孃親的……”說着,聲音忍不住輕輕哽咽,低下了頭。

洪戰看在眼裡,有心疼之意,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欣兒,孃親要是知道你在想她,一定會很高興的。但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們的欣兒不開心的,孃親不在,還有爹爹,爹爹一直都在的。”

“嗯。”洪欣重重點了點頭。

洪戰看着她,心裡忍不住悵然輕嘆口氣,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好。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只有搖曳着的橘黃色燈焰發出輕輕的聲響。

父女倆就這樣靜坐了半晌。

半晌後,洪戰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微微沉吟一番後,這纔開口道:“欣兒,爹爹想和你說說關於炫月的事。”

洪欣擡起頭來,目光瑩然地看着爹爹。

洪戰輕嘆口氣道:“炫月是爹爹從小看着長大的,打小開始,你倆的關係就不壞,情同兄妹。雖然他不是我們妖族,但爹爹也是那樣喜歡看重這孩子,一直把他當作自家人。”微頓了頓,他接着道:“可惜沒想到,他竟然做出了屠神這樣大逆不道之事……”

洪欣痛聲辯解道:“炫月哥哥,他這麼做,一切都是爲了我們妖族……”

洪戰靜靜看着她,道:“炫月的品性,爹爹又如何不知?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爹爹根本沒法相信。爹爹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苦衷,或許真是爲了我們妖族,但是,欣兒,你知道嗎,他反叛的,是我們整個妖族的保護神啊……”

這些,洪欣當然知道,她心裡悽然,說不出話來。

洪戰接着道:“不管我們現在多麼不願意承認,但炫月的行爲已經深深連累了我們雪狼族,連累了整個妖族,卻是一個事實。因爲炫月,我們雪狼族,被妖族其他五大部族討厭排斥,令得族人蒙羞。因爲炫月,我們整個妖族或許將面臨獸神大人的嚴厲懲罰。炫月帶給了我們雪狼族、整個妖族災難,使得整個妖族都跟着蒙羞。而今,他還去了靖靈教,並不承擔自己犯下的罪過……雖然他曾是我們妖族第一天才,爲我們雪狼族帶去了不少光彩,但是如今,他犯下的罪過如此之大,要我們如何能夠原諒他?”

洪欣只是心裡悽然,微微搖着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洪戰神色有些不忍地看着她,道:“欣兒,爹爹知道你和炫月之間感情深厚,但是你要知道,他如今已是我們妖族公敵……當然,爹爹絕不會要你和他恩斷義絕,但是,爹爹希望你不要因爲他,而疏遠了和自己族人的關係。你永遠都要記得,我們是真正的妖族,我們的命運,和整個妖族的命運緊緊相連,將來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一定要站在妖族這一邊。”

這些道理,洪欣當然明白,只是……她心裡充滿了苦澀,但還是點頭答應道:“爹爹,女兒明白。”

洪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想到明天獸神降臨的事,他心裡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安,不由得暗歎口氣。隨即他看向女兒道:“好了,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他忽然打住了,並沒有把話說完。

“爹爹,明天還要什麼?”洪欣輕聲問。

洪戰看了她一眼,道:“明天獸神大人就要降臨了,到時,整個王者部落的妖族都要去祭壇廣場參拜。”

“獸神,明天就要降臨了麼?”雖然其實自己也知道,但洪欣還是這樣喃喃地問出了聲。

“你早些睡覺吧,爹爹不打擾你了。”洪戰說,隨即站起身,走了出去。

等洪戰離開後,屋子裡就又只剩下洪欣一個人了,她並沒有立即就睡覺,而是像先前那樣,坐在燈火畔,靜靜地出了神。

燈火光映暖了她的臉龐,夜風從窗外輕輕吹過。

月光下,迷離朦朧的夜色,靜靜地籠罩着這一片山河。繁茂的樹林,幽深的山谷,在淡淡銀白月色下,透着神秘之意。

中原大陸之北,一道暗紅孤拔的身影出現在一座山峰之上。

如水的月光靜靜映照着他,夜風吹着他暗紅的衣袍獵獵翻動,顯出一種妖異神秘之感。他冰冷的眸子看着眼前起伏的山河,透着睥睨之意。

他,正是炫月。

殺出靖靈教之後,炫月一路北飛,此刻來到了位於中原大陸之北的此處,距離北原妖族部落,還有不短的距離,炫月此刻停下來,不過是暫作休息,稍後,他會連夜向妖族部落飛去,因爲妖族王者告訴他,妖族的大難就要降臨,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了。

妖族大難到底是什麼呢?妖族王者並沒有明說,所以炫月並不知道,但是他心裡已經有猜測,知道此次妖族大難,十有八九,是和獸神有關。這一路上,炫月數次想要把先前自己與獸神的事講給妖族王者聽,但是數次都瞻前顧後,欲言又止。此刻停下來休息,他腦海中又轉起了這個念頭,而且心想,既然妖族王者已經預知到了妖族的大難,或許她也已經知道這個大難是什麼,自己擔心把屠神之事告訴她而引得她的反目動怒,或許是多餘的。

這樣一想後,炫月終於忍不住試探地問道:“王者殿下,不知道此次妖族的大難,到底是什麼?是因何而生?”現在他倆已經合體,妖族王者的魂魄就寄附在他的身體裡,所以他們之間是用心念在交流,並不需要發出聲音。

靜了一會兒,一個好聽的少女聲音,在炫月腦海裡響起,道:“此次妖族大難起於南方,不過我雖然能夠預感到,但具體是什麼,我也並不知道。”

炫月心裡微震,道:“殿下是說妖族大難起於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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