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間,東吳大學校園內的銀杏樹一片金黃,襯着冬日難得的瓦藍天空,天高雲淡。紅樓前方掛着一個條幅,上面寫着熱烈慶祝東吳覆校的字樣。
蘇三擡頭尋找指着門楣上鐫刻的英文:““THELAURAHAYGOODMEMORIAL!這是什麼意思?”
“哦,海淑德女士是美國基督教監理會派往中國的第一位女傳教士,一直致力於女子教育。”
羅隱指着紅樓繼續講道:“這棟樓原來叫做景海女塾,就是景仰海女士的意思。”
蘇三想了想問:“那麼這位海女士是真的大公無私的爲中國教育奉獻,還僅僅是因爲他們的主呢?”
羅隱聳聳肩:“每個人都有複雜的一面,到底是爲什麼怕是她自己都沒有搞清楚吧。走吧,我們去見見那位文老師。”
事情是這樣的,在得知有個曾經參加遠征軍的文老大來到蘇州後,蘇三想到一個尋找此人的最佳辦法,那就是一個電話打到莫明那裡。
“找一個人?放心,你蘇小姐求我,別說找一個人,就是在這蘇州城找一隻母耗子我都能做到。”
電話那頭的莫明一口答應。
咦,蘇三渾身發毛,什麼母耗子!噁心死了。
果然,到了下午,莫明的消息到了:“兩個多月前,東吳大學新來一個電機教師,叫做文韶光,曾參加過孫立人的新一軍,不知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於是放下電話的蘇三便和羅隱、盧局長來到這裡。
“哪位是文韶光先生?”
走進辦公室,盧局長首先問道。
“文先生還在上課,你們找他有事嗎?”
一個老教授擡頭看了他們一眼,“有事的話在那等等,不要發出大的聲音。”
蘇三看看羅隱,微微一笑:這老教授倒是蠻可愛的。
問清楚文韶光在哪裡上課,三個人直奔教學樓。
透過窗戶能看到裡面的情景。講臺上站着一個高大的男子,他穿着長衫,相貌十分儒雅,舉手投足間很有男性魅力。
羅隱見蘇三聽的津津有味,低聲問:“你一個文科生,能聽懂電機學?”
蘇三啊了一聲,笑眯眯地說:“這文先生聲音倒是蠻好聽的哦。”
羅隱無語,看向講臺上的黑板,文韶光講的正是最基本的通訊線路問題。
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範圍還是很對的,此人雖然沒有軍統受訓的背景,卻曾經參軍,本人還是電機專業畢業,完全符合兇手特徵。
盧局長小聲在羅隱耳邊說:“這位小姐,呵呵,有點意思。”
羅隱噗嗤一聲笑了。正在講課的文韶光顯然聽到了笑聲,轉身往門口看了一眼,繼續講課。
“此人很沉着啊。”盧局長小聲嘀咕。
“何止,他剛纔看我們那一眼是標準的軍人眼光,不可小覷。”
“他板書寫的不錯。”
蘇三看着黑板搖搖頭說:“和追命的筆跡不像。”
“別忘了,他還有三個小嘍囉呢。”
羅隱拉着蘇三走到一邊低聲道:“你看他現在風度翩翩君子模樣,可記得那個袍哥三爺講過,他和袍哥牽扯不清,還有三個袍哥嘍囉,這種雙面人可不是好對付的。”
蘇三用力點頭:“對呀對呀,這個人是挺傳奇的,當然也不會是表面上那麼風度翩翩。”
“嗯,你明白這點就好。”
羅隱鬆口氣,蘇三則繼續講道:“可是他就是聲音很好聽板書也寫的不錯嘛。”
羅隱扶額。
叮鈴鈴下課鈴聲響起,學生們走出教師,隨後,文韶光也夾着書本走出來。
“文先生,我們是警察局的。”
盧局長上前表明身份。
“哦?蘇州警察局也有漂亮的女探員了?果然是時代發展,社會進步,很好很好。”
羅隱見他笑眯眯地看向蘇三,心裡很不舒服,也懶得和他囉嗦,直接問道:“文先生,你來到蘇州就找黃三聯繫是出於什麼目的。”
“如今光復了,我見一下昔日袍澤自然是敘敘交情。”
“聽說黃三還派了三個袍哥給你?”
“呵呵,老黃怕我在蘇州受人欺負,派他的兄弟保護我,盛情難卻,我也沒有辦法。”
說着文韶光拍拍手中的講義:“我這窮教書的,能有什麼事,老黃是人太好,總想拉着兄弟一起享福,各位找我,莫非老黃……出了什麼事?”
“這樣說你的確曾經是新一軍的人,去過雲南了?”
蘇三插嘴道。
“矢志救國亡,猛士力能守四方,不怕刀和槍,誓把敵人降。”文韶光忽然低聲哼唱幾句,語氣激昂,眼中隱隱有淚花閃動。他接着深深地吸口氣,“我去過雲南,也去過緬甸,是從密支那的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請原諒,一想到這些往事我就激動。”
蘇三看過新一軍的一些戰鬥新聞,心裡對文韶光肅然起敬,也格外希望這樣的人不會是殺人兇手。
“文老師。”
有幾個學生從對面走來,和文韶光打着招呼,看得出來,他在學校還是很受學生歡迎的。
“你知道百日醉嗎?”
盧局長問。
“嗯,那可是個好東西,當年若不是靠這個,我可能早就死了,那個東西啊,是麻沸散的重要成分,那時缺醫少藥,我們動手術沒有麻藥,只能靠這個東西煮水來麻醉。警察先生找我到底所爲何事?是不是老黃……”
“和黃三無關,文先生你承認自己曾經是新一軍的人,又懂得電機,去過雲南緬甸,知道百日醉,那麼你和肖家是什麼關係,怎麼一來蘇州就找黃三打聽肖家的消息?”
羅隱見文韶光簡直是知無不言的樣子,深知自己遇到了強勁對手。
此人回答的風輕雲淡,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智商和情商都極高。
“家母當年患有重病,還是肖老先生主刀手術的。家母去世前我人在戰場未能盡孝,回來後聽說家母遺言,對肖家多有感謝,因此我來到蘇州便想問候一下,打聽一下肖家情況,莫非這個也違法?”
文韶光一臉淡然。
“肖家父子死了。”
羅隱說完這話就緊緊盯着文韶光的眼睛,果然,那雙眼睛依然平靜無波。
“哦?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語氣驚訝,面部表情也顯出吃驚,但是那雙平靜如同潭水的眼睛出賣了他。
羅隱判定此人對肖家父子的死無動於衷。
肖老先生根本不是他母親的救命恩人,
“文先生,我們還是去個方便的地方談談吧,我想了解下你這一週來的具體行程。”
羅隱做出請的手勢。
“這樣,看來我似乎陷入某些麻煩之中,那麼好吧,這邊請,我辦公室很安靜,我們電機系正在覆校籌備階段,目前沒有幾名教師,很適合談話。”
文韶光毫不在乎地在前面帶路。
蘇三輕輕拽拽羅隱大衣帶子:“你怎麼看?”
“狡猾狡猾的老狐狸一隻。”
羅隱撇撇嘴,“所以你千萬不要被他外面展現的那些花花東西迷惑,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