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靈力恢復如初的李明雪,在睜眼之時,突然便聽到一聲悶重之音,隨着聲音望去,便看到望月門匾上那名高沙國女修,突然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隨着不斷痙攣顫抖的身體,不斷消退的生命跡象,目露不甘,以及痛苦之色,緩緩的閉上那相睜卻怎麼都睜不開的雙眼。
望着這一幕,蘇木搖了搖頭,已經明白那名高沙國的女修怕是在幻術之中,受到了嚴重傷勢,而身死當場,被幻術傷害的一般都是精神,心神之上的創傷,以蘇木如今的修爲,根本難以救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此女生機慢慢消失,被冰冷代替。
收回目光,望向李明雪時,蘇木眉頭不由一挑,發現此女居然從納戒之中,拿出一串串如佛家之人戴着的佛珠,有規矩的纏繞在合起來的雙手指縫中,然後低頭,神色沉重的自喃起來,聽其聲音,到似佛家的佛經。
不多時,此女自喃完畢,從那一串串的佛珠上那些一顆,雙手碾碎,拋灑於面前。
“想不到李道友居然有如此好德之心,實在讓我大吃一驚。”
收起佛珠的李明雪,向蘇木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神色略有傷感的搖了搖頭,說道:“家母原本乃是一佛門只修,奈何下山歷練之時,碰到如今的李家家主,隨後便有了我…”
說道這裡,李明雪目光之中突然出現一絲絲茫然以及仇恨,而這絲仇恨僅僅一閃而逝,便消失了,隨着李明雪抿了抿嘴脣,繼續道:“這串佛珠,原本是我孃親歷練之時,門派交給母親歷練之物,只要碰到任何沉睡之人,便拿出佛珠,唸誦往生咒,原本三百八十三顆佛珠,在孃親交給自己時,剩下一百零三顆,到現在爲止,也只剩下三十二顆了,爲這位道友碎了一顆,現在只剩下三十一顆了。”
蘇木目露好奇,聽着李明雪平靜的語氣,疑惑道:“既然是你母親下山要歷練完成的人物,爲何不自己完成?”
“因爲…因爲我孃親離開了…!”
話音一落,蘇木突然明白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望着李明雪眼角泛紅,深吸一口氣,嘆道:“人死不能復生,倒是李道友如此做法,到讓我對李道友多了一絲欽佩之意。”
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蘇木也爲自己剛剛那凡冒失的問題,深感不妥。
“因爲在李家之中,孃親最爲疼我,孃親離開後,我被李家幾位家母便驅趕出來,爲了完成母親意願,讓母親魂歸故里,我只能在有機會之下,完成這些,好讓我母親能夠回到她的門派,獲得名分。”
“難道你母親,跟着李家家主,沒有獲得任何名分嗎?”
“師兄不知,母親是歷練之時,恰好遇到李家家主受傷,心底善良的母親,便照顧了他,時間長了,自然而然,便有了感情,然後…便生下了我,爲了讓母親放心,李家家主告訴母親,讓她等他,就這樣,孃親帶着我,受了許多苦,就連孃親門派弟子服飾都不敢在穿,這麼一等,便是十五年。”
聽到這裡蘇木不由的嘆了一口氣,雖然李明雪講的簡練,但一個佛門女修,帶着一個孩子,這不僅僅只受了一點苦,怕是嘲笑,侮辱,少不了。
“十五年後,當母親得知他是李家家主時,便尋找他去,誰知見都不見上一面,便託他幾位夫人,轟掃我們出門,從那時候起,母親便鬱鬱而終,三年後一場大雪,便離開了我,母親離開我之後,我去找過李家家主,卻得知,他那個時候和我母親在一起,還以爲是敵人派來的間隙,爲了利用我母親,便生下了我,後發覺母親之是一屆佛修,便狠心扔下了我們。”
“難道你沒有去尋他報仇嗎?”
此話一出,蘇木自己便自嘲起來,報仇,談何容易。
“尋過幾次,可我卻連李家看護主府的護衛都打不過,不及其百分之一,怎麼報仇!現在的我,也只想幫助母親,完成歷練,帶着母親的骨灰回到母親的宗門,完成母親的遺願。”
“沒想到李道友心底如此善良,百善孝爲先,能做到李道友這般,實在讓蘇木有些敬佩。”
李明雪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孝,其實師妹不算一個孝人,在母親離開之時,我纔算是真正的長大了,卻再也見不到母親時常回蕩在耳邊的嚴厲聲。”
說道這裡,李明雪雖然眼睛泛紅,卻面帶微笑,目露追憶,只不過留在眉宇只見的掙扎,以及痛苦之容,還是被蘇木瞧得清楚,白髮留人,心悲切,子欲養而親不待,悔恨之時,也只有那自知的回憶,來獨自品味。
雖然蘇木無父無母,沒有親人,也不知道是否有親人,但親情就是這個世間最偉大的東西,縱然是修士也不能改變,也不敢改變,每一個人的改變,不會因爲慾望,不會因爲需要,不會因爲改變,而是因爲親情,這個世間如果說帶給人最大的改變,不是環境,而是親情,無論是好是壞,是瘋是狂,親情就像一柄雙刃劍一般,帶給人傷痛,帶給人幸福。
縱看今朝,有多少魔頭,多少嗜殺之人,多少性格古怪,手段殘忍之人,皆因親人引起,不管是親人的背叛,親人的傷害,親人的冷漠,多多少少,都會讓人改變,爲了報仇,又有多少人踏上不歸路,爲了挽回,又有多少人踏入魔道,爲了保護親人又有多少人裝瘋賣傻,爲了親人開心,又有多少人願意當做傻子,來逗親人開心。
可那份孤獨,那份孤單,那份只在黑暗燭火下,留給自己的空間,留給自己壓抑的空間,也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但親人一切都好,便心滿自足,就算付出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這便是親人,便是不能割捨,也不想割捨的聯繫。
修仙道途滿孤淚,人間正道留滄桑,就算是修士,也有自己要守護的東西。
蘇木雖然體會不到李明雪此刻複雜的心情,但如果此刻西蓉遇到什麼危險,蘇木定然毫不猶豫,保護西蓉,不讓西蓉受到任何傷害,這便是蘇木要守護的東西,而李明雪守護的便是希望母親魂歸故里,獲得宗門名分,佛門,如果連歷練這一關都沒有完成的話,是不會被記錄在佛門之中,雖然蘇木於李明雪守護的人不同,卻都在默默的付出。
直到此刻,蘇木突然醒悟過來。
任他風雪下的多大多狂,任他災禍不斷,任他困難險阻,總會有停的時候,總會有咬牙闖過的時候,也總會有陽光後便看見彩虹的時候。
神思不消,魂念不滅,身軀不朽,道途不亡,縱然欺我,利我,詐我,又當何妨?待隱晦幾年,你在看,便是不同的天地之色,環境之美。
掌靈境九重天最後一步,居然在這一刻,出現了動搖之態,如果說之前蘇木還感覺不到這一層的屏障的話,那麼此時此刻,蘇木便感覺到自己於出塵境只差一步,重要的一步,而這一步,一旦跨過,便是天地之別,日月之覺,出塵出塵,只有出塵便才能突破出塵之境,而這一步,已經不在需要靈力,需要的而是感悟了。
“李道友,多謝!”
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的蘇木,目露感激的望着李明雪,到讓對方有些疑惑起來。
沉默不語的蘇木也不說破,微微一笑說道:“李道友放心,只要血幽禁地試煉結束,我定然會歸還李道友的魂血之靈,這份約定,蘇木謹記在心。”
雖然不知爲何蘇木突然感激的望着自己,卻因爲蘇木這麼一番動作,到讓李明雪從傷感之中,走了出來,微笑的望着蘇木,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