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債人的父親很樸實,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被劉海柱機關槍一般的話給打蒙之後,愣了好一會兒,老人才趕緊問道:“啥子事、啥子事?出啥子事咯?”
“你兒子姚有多在我們這借了一萬塊錢,期限一年算上利息是12300塊!”
劉海柱說道:“現在逾期三個月了,打電話給他不接,過年他在家了沒,你見到他趕緊讓他還,再不還債主就讓法院去找他啦!”
欠債人父親聽到‘法院’這兩個字嚇了一跳,在鄉村人心中,沾上法的機構都以爲是了不得的大事,那老人說話變的支支吾吾,一直自言自語重複道,“怪不得過年都不着家。”
一聽這話,劉海柱趁熱打鐵,胡編亂造道:“你知道嗎,你娃賭完了就去找小姐,趴在人肚皮上吸粉,爽完了繼續借錢賭,那可真是會享受哦!”
老人不瞭解外面的情況,信以爲真,差點氣暈了過去,怒火沖天道:“這狗比養類龜孫,要敢回來我活活錘死他!這錢我明個就還,我咋匯給你們?”
劉海柱說話是毒,但還算有些底線,他覺得有必要教育這老人一頓:“老頭,你這樣不行啊,你這樣容易被騙你知不知道,現在好多騙子都藉口家裡人有事騙人錢吶,不要別人一嚇唬你就打錢!
我們是正規公司,不用你把錢匯給我們,你拿了前給你兒子,讓他還,你告訴他,再不還他沒好果子吃,法院找到他,有他受的!”
老人很是感動,千恩萬謝地保證馬上就找到他兒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一定會把錢還上。
掛斷電話,劉海柱爲自己心中的良知小小地自豪了一會兒,接着繼續催下一個欠錢不還的人。
早上七點上班,晚上八點下班,除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劉海柱一直在撥電話、打電話,聲音還不能小,語氣也不能弱,有的時候還要扯着嗓子對吼。
還好劉海柱的嗓子已經練出來了,剛上班的時候他打電話把嗓子都喊啞了,晚上含着梨片睡覺,第二天早上吐出來的全是血痰。
劉海柱不在乎,他做什麼事都拼,他要掙錢,他要出人頭地,一個男人沒有人生目標,還算什麼男人。
晚上九點半,劉海柱從早已空無一人的公司離開,他今天一共打了128通電話,催還借款近六萬塊,算算一天提成有2千4百塊錢,如果每天都這樣保持的話,全月無休,一個月能拿提成六萬多塊。
不過今天能催到這麼多,大概率也是沾了年節的光,而且月入六萬並不是劉海柱的目標,他野心很大,他還要拿更多。
話說劉海柱今天本應能打更多通電話的,結果上午被那女的耽擱了半個小時,下午又和一個老賴交鋒了將近兩個小時,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其實也不能算是浪費,至少那老賴被他騷擾的快崩潰了。
一想到那老賴,正在路上走着的劉海柱立時怒氣值MAX,側轉身用力踹了一腳身邊的垃圾桶。
墨綠的鐵皮發出一聲巨響,把附近走着的一對小情侶給嚇了個半死,眼睛緊盯着劉海柱,還以爲是遇到了什麼社會大哥,一點點地往回踱。
那老賴是劉海柱跟了有一個月的一位欠款人,債權人是那老賴同縣的一個小夥子。
老賴借了有十萬塊錢,當時是用以廠子的週轉,年利率是36%,屬於自然債務區,雙方並沒有用平臺的協議,而是在線上私下協商的。
這麼高的年利率,法律不會保護也不會支持,需要自行解決,畢竟再超一點就屬於高利貸範疇了,所以原則上來說,借貸平臺是沒有義務幫助討要的。
但那老賴欠債逾期不還,小夥子眼看要結婚了,家裡要用錢,當得知借款人就在縣裡之後,小年輕的父親便上門要債。
結果找到那老賴之後,被對方手下的工人打了個頭破血流,甚至揚言‘再來弄死你這老東西’。
當初自己定的這麼高的利率,現在錢又要不下來,於是那小年輕一家就瞄上了借貸公司,一紙訴狀反把借貸公司告了,搞的公司很是被動。
爲了公司聲譽考量,公司方面先是安撫了小年輕一家,本來公司私下出錢先還上不就得了,結果公司還死摳門,要求催收部務必把錢從哪老賴手上要下來。
十萬塊錢也不是什麼大單子,而且還麻煩一大堆,憑什麼把活攤在底層員工身上?
於是催收部的人但凡接到這單子,便敷衍了事打幾個電話,等過一段時間,自然會有下一個人接手,幹嘛要做哪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一個月前,那老賴的單子被分到劉海柱手裡時候,一看到那老賴的名字,劉海柱當時就氣的要死,怎麼就這麼不走運,分到了這樣一個貨色!
劉海柱抱着糊弄的心態撥通了那老賴的電話,反正前面打的電話,接通與沒打通的各佔一半,說不定這次也沒人接呢?
最好沒人接,省的白費力氣。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出乎劉海柱所料,那老賴竟然接了電話,不等劉海柱開口,對面便是一通亂罵,“你一天到晚用下面講話你不累啊,能不能用嘴講話!
老子還你孃的下面,他黑了心借給老子的錢,老子憑什麼不能拖一拖!狗孃養的騷下面,老子現在手上有一分錢,老子全家死光光,老子要是沒有,你全家死光光!”
那老賴在與催收員們長期交鋒的同時,已經摸清了他們的內部規則,他就是刺激着催收員說過火的話,然後舉報投訴,搞掉幾個催收員,便沒人催他了。
不過劉海柱是個槓脾氣,你開口就把我罵了狗血噴頭,那我就纏定你了,我不把你纏崩潰、不把你的錢要下來,我誓不爲人!
抱着這個念頭,劉海柱一天幾十個電話打過去,老賴不接就騷擾他的朋友,有人不接就換人,有人換號碼了,就私下裡找人肉公司買到他們新換的號碼,繼續打繼續騷擾。
反正就是槓上了,就是頭鐵,就是鐵憨憨!
最後爲了爭回一口氣,劉海柱甚至聯繫到了當地的相關部門,並告知老賴:
“再不還款,該起訴的、該上企業徵信的,一個都不會少,說到做到,到時候你坐車買不到票,兒孫升不了學,廠子東西賣不出去,你可別說欺負你!”
就這樣持續催,一直催,下午又忍着氣懟了快兩個小時。
就在劉海柱自己都快泄氣的時候,那老賴終於堅持不下去了,近乎崩潰地叫罵着:“你特孃的個下面,某種動作你十八代祖宗的玩意,老子服了你了,老子還錢!”
在離開公司前幾分鐘,劉海柱看到了後臺上‘已收款銷賬’的字樣,他滿心舒暢地回到家裡,他終於還是贏了。
消耗了一天精力的劉海柱,吃了東西之後,簡單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
就在睡的舒服的時候,劉海柱忽然聽到有人在‘砰砰’錘他的門,聲音很大,外面人錘了一陣門後,用盡全力大叫道:“劉海柱你這個狗筆養的,東西已經送到!”
話音未落,樓上住着的人家,其中的女人趴在窗戶上往下喊,“狗東西大半夜鬼叫什麼,死了全家了啊!”
劉海柱看看時間,夜裡兩點。
他掀開被子,穿上拖鞋準備開門出去,但心裡忽然有些發怵,於是拎起放在牀頭的半米長的砍刀,那是他防身用的,因爲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氣可能會惹上什麼人。
拔刀出鞘,劉海柱全身緊繃,他做好了戰鬥準備,反正這是在他家裡,要是有人敢衝進來對他不利,他有自衛權。
想到自衛權,劉海柱忽然很羨慕漢朝,那時候只要半夜有人闖進家裡,不管來者出於何種目的,直接打殺了啥事沒有。
劉海柱打開門,門前沒有一個活人。
活人是沒有,但地上有一個用來燒給死人的白紙人,紙人身上套着一件壽衣,上面用血紅的墨水寫着:“催收狗,死全家!”
劉海柱大驚失色,隨之怒火中燒:“我的信息被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