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皇姐,你們......”憋了一路的朱厚照,到了大街上後終於忍不住了:“你們剛纔到底怎麼一回事兒?”
“什麼怎麼回事兒,就是告白勸退大法唄。”
何瑾看白癡一樣看了一眼朱厚照,道:“你皇姐這次不管怎麼說,也是在幫我,我總不能冷麪呵斥,讓人家滾蛋吧?唯有用這種溫柔的手段,才能讓她心甘情願離去......”
“只是爲了讓皇姐離去?”朱厚照頓時更加擔憂,道:“可如此一來,皇姐的名節又該怎麼辦?”
“什麼名節?”
何瑾一臉懵圈,隨後眼珠一轉,明白了:“你是說我當衆調戲皇室公主,致使公主名節受辱,以後只能非我不嫁了是吧?”
“不錯。”朱厚照自小就受翰林那些孔孟教育,明代男女大防又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自然滿腦子這種思想。
何瑾就想了想,忽然轉變了話題,問道:“太子殿下,你看過那些俠義小說沒?”
明代一直到清代,正是小說興盛的時期,街面上充斥着各種鬼怪誌異、俠義情仇、官場倫理小說,何瑾相信朱厚照一定看過。
果然,朱厚照愣愣地點頭,道:“自是看過的。”
“那些俠義小說當中,是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橋段。就是一位玉樹臨風、武藝高強、家世顯赫的少俠救了一位落難俠女,俠女便會說‘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
“嗯嗯......”朱厚照連連點頭,一臉的憧憬嚮往。
可誰知何瑾又詭秘一笑,道:“可你是否記得,一個七老八十、窮酸破爛的丐幫長老,救下一位俠女後,俠女是怎麼說的?”
“嗯?......”朱厚照一下愣住了。
非但是他,就連後面的劉火兒和陳明達,也都來了興趣催促道:“老大,那俠女是怎麼說的?”
“那俠女就會說,‘長老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爲報。唯有來生,當牛做馬再報答長老了’.......”
說到這裡,何瑾不由又是調皮一笑,道:“既然都是救命之恩,爲何對英俊公子是以身相許,對丐幫長老就是一句客套話呢?不是該俠義爲先,不是要講究女子名節的嗎?”
“嗯?......”
三人頓時一驚,可仔細想想,好像就是這麼回事兒!於是,又忍不住異口同聲問道:“爲什麼啊?”
“因爲寫故事的人,深諳人性啊......再大的禮教約束,再好聽的俠義情懷,也抵不過現實。”
“誠然,你們或許也聽過不少,有些女子被人壞了名節,迫不得已委身下嫁之事,可你們真以爲那是女子守節?”
“萬一,人家小姐跟那窮書生,早就兩情相悅呢?”
“又可能是,那件事兒其實已鬧得路人皆知。小姐別無他法,只能賭一賭那書生,是不是潛力股呢?”
“假如這事兒沒人知道,小姐會不會就此隱瞞了下來?或者乾脆小姐家有錢有勢,直接弄死那個窮書生滅口呢?”
“亦或者,事情根本隱瞞不了,小姐又死活不願嫁。家裡也跟着蒙羞,被人指指點點,她只能投井或上吊,以死明志了呢?”
這麼多的假設擺出來,朱厚照頓時一臉的石化:“大,大哥,怎麼會這樣?......你,你到底要說什麼呢?”
“我就是想說,時代可以不同,觀念風氣也會不一樣,但人性卻是千年不變的。禮教男女大防這種事兒,作爲朝廷約束教化百姓的風序俗規也就是了。”
“若你們真一根筋掉進坑裡,把偶然當必然,以爲世界就是那樣固定運轉的,那就大錯特錯了。”
說着,何瑾就攤起了手,道:“比如我向公主告白這事兒。沒錯,我是當衆了,可那又如何?”
“公主麾下的那些女兵,她們敢亂說一個字嗎?還是說你們這些人,想害我不成,非要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劉火兒和陳明達,以及保護朱厚照的東宮侍衛們,看到何瑾那威脅的眼神,登時齊齊搖頭,道:“不敢,我們哪有那個膽子啊......”
唯有朱厚照,還是不理解地說道:“可是我覺得,大哥跟皇姐挺般配的啊......”
這下何瑾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也更冷了,淡淡地道:“俠女嫁給公子,那是以身相報,太子殿下原來想恩將仇報啊......”
“如此說來,我也覺得訓練新兵、籌措軍費什麼的,一點意思都沒有。還是安安生生當個駙馬,跟豬一樣幸福生活挺好。”
一聽這個,朱厚照立馬反應了過來,諂着臉笑道:“哎呀,大哥你這人......怎麼一點不幽默呢。我就是開個玩笑,玩笑而已嘛。”
何瑾就笑得燦爛了許多,道:“你看,男女大防、公序俗規什麼的,也就這麼點事兒。跟現實的利益一比起來,殿下立馬就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說完,他忍不住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羣,左顧右盼的,嘴上還在嘀咕:“是這個地方沒錯啊......賴三兒安排的那些殺手,怎麼這會兒還沒動靜?”
話音剛落,便見一人滿身的酒氣,低着頭跌跌撞撞地衝入了東宮侍衛圈中,不偏不倚地撞向何瑾的戰馬,看他腳步踉蹌便知是個醉鬼。
若是平時,東宮侍衛必然會提前攔住防備的。
可何瑾停下來說的這番話,簡直聽得他們三觀炸裂,都不由自主思考起來。加之醉鬼出現地又太過突然,反應自然慢了一拍。
何瑾當然也沒反應過來,一把就被那“醉鬼”抓住了胳膊,直接拽下了戰馬!緊接着,那醉鬼陡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對着何瑾的胸口就要刺進去!
原來還有些懵的何瑾,看到那匕首後,登時......興奮了起來!
臥槽,賴三兒從哪兒找的殺手,太敬業了,太逼真了!真是......讓人忍不住一巴掌就抽過去啊!
隨着他一出手,那醉鬼登時慘叫一聲,連人帶兵刃被拍飛開去。
緊接着,街面上頓時嘈亂起來,剛纔還看着就是尋常販夫走卒的百姓,紛紛從挑着的柴火中、攤位的底下,還有身上掏出利刃。
有個更誇張的,就在街邊擺買着剪刀、廚具、火鉗之類,直接從攤位上拎起一把菜刀,就向何瑾撲了過來:“兄弟們上呀,砍了他的狗頭,換一百兩黃金!”
一下子,何瑾可高興壞了!
敬業,逼真,實在太敬業逼真了!......沒想到賴三兒跟了自己才一年,已經成爲一位優秀的導演了,竟然弄出瞭如此精彩的一幕大戲!
當下,對着衝來的一人,何瑾一把抓住了他胳膊,擠眉弄眼的小聲說道:“兄弟,哪個劇組的,以後有戲了我還找你!”
誰知那刺客一臉的懵逼,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想了半天才對何瑾唾了一口,窮兇極惡地罵道:“狗賊,受死吧!”
何瑾當時也傻了,滿心的激動無以言述:太特麼敬業逼真了啊,面對我這個總導演,都入戲這麼深!這位羣演同志,你有可能就是下一個傻根兒啊......
然而下一刻,劉火兒和陳明達就氣急敗壞地吼叫了起來,因爲他們兩人身上都掛了彩:“老大,這不是賴三兒找來的,就是真正來刺殺你的!”
“嗯......不可能的。”
何瑾這會兒正掄着那刺客玩兒呢,道:“安陽朱厚煜那件事兒,就是個意外,人生哪兒那麼多的意外嘛。”
“再說,這可是御道大街,哪會有人......臥槽!賴三兒你怎麼露面了,身後那些人又是什麼鬼?”
頓時,何瑾停下了掄那刺客,極度震驚地對那七暈八素的刺客問道:“兄弟,你真不是被僱來的?”
“僱你大爺!”刺客好不容易站穩後,還是一臉的窮兇極惡。
何瑾登時就一巴掌拍過去了,氣急敗壞地吼道:“不是僱來的還敢這麼囂張!......保護太子殿下,殺呀!”